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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岛:世外桃源的浪漫与现实

2018-09-30薛芃于楚众

三联生活周刊 2018年38期
关键词:岛民小杨斜阳

薛芃 于楚众

爱旅行的村上春树写过一次在无人岛宿营的经历。他说探索无人岛远没有想象中那样充满浪漫主义色彩,这其实是个挺“糟糕”的事。

那是日本濑户内海中为数不多的私人岛屿之一,叫乌鸦岛。另一个村上先生是岛的主人,但并没有改造或利用它,只是任其野蛮生长。乌鸦岛距离海湾只有800多米,过去这一带的孩子们若能游到岛上再游回,就被认为是长大成人了。岛上除了动植物,什么也没有。两个村上先生带着露营的东西,准备上岛住三天。白天垂钓、漫步,没人打扰,好不自在,虽然是无人岛,但毕竟一抬眼就能看见隔海的烟火,这样的距离对于生活在都市中的旅行者来说,不远不近刚刚好。

斜阳村里,留下来的人们仍主要以打鱼为生,不打鱼时,多是悠闲地料理着家务活

可到了晚上,万籁俱寂,黑夜会把周围一切的未知事物都放大,夜游生物开始统治这个小岛。村上写道:“我们是这个世界的入侵者,牢骚发不得。虽说小,但无人岛自有无人岛特有的独立生态系统。白天感觉不明显,而到日暮黑透,我们就被它们团团围在中间,于是我们真真切切地感到了它们的存在。我们软弱无力,无处可逃。夜间是它们的世界。”

在与自然的博弈中,人类总是在自以为适应甚至已经征服的时候,被自然毫不费力地泼上一盆冷水,这一点在人与岛屿的关系中显得格外明显。

岛屿是独立在常规视野和经验之外的存在,它与我们永远隔着一片难以跨越的海洋,仰仗着海洋赋予的天然属性,散发诱人的魅力,但又似乎总是伏击在暗处,勾起人类无限的遐想与欲望。被欲望迷了眼的人类很快就会先输一城,败下阵来。

可对于祖祖辈辈生活在海岛上的人来说,现实从不浪漫,他们对海岛没有过多期待,生存是海洋给予他们的唯一馈赠。

初入“桃花源”

在知道涠洲岛旁边还有一个斜阳岛时,我的好奇心立刻增了百倍。我对斜阳岛的神往,有点像村上春树对乌鸦岛的那种期待,旅游业尚未涉足太深,原始的格局又在现代化生活的疯狂侵蚀下进退两难,它既本真又渴望追赶上外面世界的脚步,它好像已经与外界接轨但却还是有两道天然的屏障阻隔着,自成一体,充满神秘感。

网络上有关斜阳岛的资料不太多,大多都是重复信息。人们习惯将这个小岛看作涠洲岛的附属,提到涠洲岛才会顺带提一嘴斜阳岛,总是一带而过。其中有两个信息最吸引人,一是小,斜阳岛也位于北部湾区域,在涠洲岛东南边9海里的位置,面积只有1.89平方公里,用手机上的地图软件搜索斜阳岛,几乎要把比例尺放到最大,才能找到;二是人少,网上从20多人到四五十人的信息都有,不知道哪个更可信,2014年湖南卫视真人秀节目《变形计》在斜阳岛上拍了一段,大概内容依旧是城里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如何在一个条件艰苦的小岛上生存、改变的故事,里面提到当时斜阳岛上有居民57人。

50多人,假设同时生活在一个小岛上,我想象中那该是一种乌托邦式的生活。曾经听过一位同事探访美国一个嬉皮士村落的故事,村落很隐秘,地图上是找不到的,只有到附近再不断问路打听才能摸到那里。相比之下,去斜阳岛的方式简单透明多了,但并不容易。如果從北京出发,先飞到南宁,换动车到北海,或是直接飞到北海,可惜航班不多,再乘游客渡轮登涠洲岛,从上岛的渡轮码头骑“小电驴”由北向南穿过整个涠洲岛,到达南湾码头,换快艇驶入斜阳岛。

去斜阳岛时,我们已经在涠洲岛上待了6天,其间也会时常跟当地人打听斜阳岛的情况,得到的信息更近了一步——岛上现在的常住人口越来越少,也就20多人,多以打鱼为生,打来的鱼都转手卖到北海或涠洲岛,毕竟市场大得多;小岛上也在开发旅游业,旺季时最多每天会有两三百人上岛,把小岛塞得满满的,他们在岛上不过玩半天便返程,夜宿斜阳的人更是少。

我们本想在岛上住一天,但因为台风“百里嘉”提前预警,所有航船都要在9月13日和14日停航两天,我们不得不比原计划提前一天离开涠洲岛,回到北海,无法体验到那种接近于“软弱无力,无处可逃”的夜晚了,算是一个遗憾。

几天前,我们就跟杨承腾联系好了快艇。小杨是斜阳岛上第一个做旅游的岛民,目前从涠洲岛到斜阳岛没有官方运营的航线,只能靠私人快艇,这也是小杨的一门生意。

“百里嘉”到来前一天的一大早,便烈日当头,海水的潮气很快就在骄阳的炙烤中附着在出海人的身上,黏答答的,很不舒服。海面异常平静,预示着即将到来的一场暴风雨。

8点半,快艇出港。我们和另外几个四川来的游客同行,本就是淡季,再加上台风即将到来,涠洲岛上的游客都已将归期提前,更没人愿意冒险去斜阳岛了。

这一天,往返于两岛之间的海面上冷清得很。快艇在海面迅速滑出一条路,大约以每小时30节的速度前进,相当于时速五六十公里,回头看着远去的涠洲岛,离得越远,鳄鱼山的山势越显出鳄鱼的形态,趴在海中,直到消失。

半个多小时后,到达斜阳岛,这是与涠洲岛完全不同的一种海岛地貌。涠洲岛的中心是火山碎屑岩台地,四周一圈几乎都是沙堤和沙滩,鳄鱼山栖在沙滩边,完全符合人们对海岛的期待。可斜阳岛是个没有沙滩的小岛,只有很小一片石滩,四周其余地方都是高耸的崖壁,像一个碉堡矗立在海水中间。据广西海洋环境与滨海湿地研究中心研究员黎广钊介绍,斜阳岛地势呈北部和西部高,向东、南逐渐降低,四周的陡崖直逼海岸边缘,陡崖最高处有80米,最低的崖壁也有二三十米高。

从北岸上岛,沿着一层一层人为与天然合力打造的火山沉积岩台阶向上,走到一个小平台,向左是一条两米多宽的坡路,目之所及,这是唯一人为的痕迹,看不到屋瓦。小杨说,沿着这条路一直向里走,向山上爬,绕着山路翻过这个岭,才是村子,徒步的话,大约走半个多小时。村落被崖壁和植被包裹在中间,与外界不但隔着海,还隔着山,太像《桃花源记》里的描述了:“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我们带着陶渊明梦中的憧憬走进了这座地小人少、远离大陆的岛上村落。

没有永远的乌托邦

斜阳岛与涠洲岛的出现时间差不多,都是3万年前火山喷发形成的。至于有人类居住的时间,斜阳晚于涠洲,通常的说法是,明末年间涠洲岛开始有人上岛,最早一批上岛的都是逃难或戴罪之人。而斜阳岛更远一些,交通更不便,真正有常住居民要到清初,逃到这个小岛上的人大概是一辈子都不想或不能再回到大陆了。乾隆年间,岛上的寮民已有不少,但又因海禁被迫内迁,只有少数人还留在岛上;咸丰末年,岛禁重开,又陆续有人上岛,定居生活。

小杨回忆到,他听家中长辈说,祖上来到斜阳岛到他这里不过五代人,最早的祖辈从东莞到了北海边的合浦县,因为赌博欠债又一路逃到小岛上,再逃就是海了,就这样躲过一劫,活了下来。小杨也说不清自己到底算不算是个地道的客家人了,但至少他仍操着客家话跟其他岛民交流。追根溯源起来,岛民的祖辈都是“问题青年”,这里环境恶劣,比塞外荒漠更难到达,曾经是流放之地,这些“问题青年”的后代在岛上世代打鱼,开辟新的家园。直到今天,祖辈的罪孽应该是赎清了。

因为人少又不入流,斜阳岛的历史几乎是空白,远没有涠洲岛上还有两个教堂那样传奇。一直到1949年之后,为了稳固边防,岛上曾有很长一段时间驻扎军队,我们徒步从海边走进村子的这条路,就是当年驻军留下的。路边还能依稀看到战壕和其他一些军事痕迹,虽然这里未曾开过战,但越南战争时,涠洲岛和斜阳岛作为距离越南最近的中国海岛,时刻都在做着防卫的准备。据小杨的父亲回忆,岛上驻军是1986年撤的,在这之后,岛上偶尔会有军事演习,但一直没有长期驻军了。

说是来岛上旅行的,但更像是一次对未知世界的田野调查。

沿着这条坡路进村,可以途径岛上的最高点羊尾岭,海拔约140米。小杨提醒我们,如果要打电话或回微信,最好在这里赶紧处理,否则过了最高点,一路下山进村,再沿着村子到南部海边,手机信号都会很不稳定。斜阳岛北部的山岭上,还能覆盖到来自涠洲岛的信号,可整个小岛呈碗状,信号很难到达“碗底”,因此稍有些台风或其他自然灾害影响,斜阳村就与外界失联了。

后来在采访北海日报社社长梁思奇时,他也跟我们讲了一个好玩的事。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时,BP机风靡,当时的村领导托人辗转弄来了一台,也让岛民们都开了开眼。可是,村子在“碗底”,信号差呀,村长就在山顶安装了辅助设备,把BP机挂在山头,每天定点去看一次,接收一下来自岛外的消息。直到现在,岛上仍有不少盲区,接收不到信号。

岛上只有一个村子,便是斜阳村,与涠洲岛上的其他6个行政村一起,共同属于涠洲镇。上了年纪的岛民告诉我们,改革开放前的70年代是斜阳岛人口最多的时候,男女老少有300多人。那时由于政策所限,出岛没那么自如,需要报批审核,人们觉得岛上生活也不错,可以自给自足,便一直过着远离大陆、男耕女织的前现代生活。岛民们都说,在有外人上岛之前,他们的生活一直是夜不闭户的。“这岛上不可能有人偷东西,偷了东西往哪带呢?”

在岛上,岛民即是渔民,家家户户都以打鱼为生,也有人种地,但都是旱地,没有水田,少量种植些玉米、花生之类的农作物。然而,岛上的自然条件不比大陆,又整日在台风和暴雨的阴影下担惊受怕,他们说在岛上种庄稼只能靠天吃饭,太多的无能为力了。

改革开放之后,国家开始大规模招工,斜阳岛人也收到了这个消息,年轻的壮劳力们纷纷报名出去工作,好像一刻也不想待在岛上了。水厂、工厂、粮站,凡是有事可做的地方都去試试,但都是在不远的地方,北海、合浦、涠洲,连边上的钦州、防城港都很少会去。就这样,有能力的岛民就留在了大陆,外面的世界终究比岛上精彩,人们一茬一茬地离开,直到2013年还剩100多人。

离岛还是留下?

斜阳岛人大规模地离岛去大陆,并不只是因为海岛在地理位置上的隔离。这里既是海岛,也是农村。在城市化进程中,斜阳人对从农村走向城市的渴望,远远大于从海岛走向大陆。而2014年的那场特大台风成为了岛民离岛的一个加速器。

翻过山岭,再走几分钟,就能看到小杨家,和其他岛民的屋舍连成一排,大多是用火山石建造的,黑石平瓦,古朴但有些简陋,不那么“俨然”。比屋舍更显眼的是几个救灾帐篷摆成一排,帐篷上原本红色“人道、博爱”的大字都已晒褪了色,这是4年前“威马逊”台风后救灾用的,一直留到现在。

2014年第9号台风“威马逊”对于斜阳岛来说,打击是毁灭性的。很多房屋现在还是只剩残垣,没有再修缮。“威马逊”的中心风力有17级,岛民告诉我们,那次台风在岛上几乎停留了一天,屋外的棚子、铁架、摩托车,能吹飞的都吹飞了。住房虽是石头建造的,但有些本就年久失修,隐患重重,台风一来,很快就垮了。

那一场台风刮得昏天暗地,摧毁了那些动过离岛念头的岛民们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灾后,政府为一些流离失所的岛民提供了廉租房,老人和孩子都住到了北海市。但并非每家每户都有城里廉租房的待遇,为此,仍留在岛上的一些人还有些忿忿。但当时的政策是只为在城里没有房产的岛民提供廉租房,所以那些没有分到房子的人,多半是早已为儿女在城里购了房。

“威马逊”过后,整个斜阳岛好像跟着那些被摧毁的房屋一起,也垮了。能搬走的岛民纷纷搬走,留下的岛民大多是无处可去,小杨的父亲说,现在留在岛上的这些人理论上仍算是灾民。他们并没有修建新的房屋,两个原因:一是政策不允许打新的地基建房,只能在毁坏房屋的基础上修缮;二是即使修缮,这对于岛民来说太不现实,在岛上要想买沙子比买大米还贵,所有一切现代化的建造材料都要从岛外运输,比如大陆需要1万块钱的造价,在岛上需要花到6万。东西从大陆运来,要经历好几次易手转运,才能到岛民家中,这样的成本,谁都花不起。

根据最新的统计显示,现在拥有斜阳岛户口的居民有400多人,但老杨说真正住在岛上的一共12户,24人。我们在村子里来回走了几圈,几乎见到了村里所有的人,都是成双成对的,50岁以上的中年夫妻俩留在岛上生活,年轻人要么去涠洲岛或北海念书,要么外出打工。我好奇为什么家中的壮劳力都留下了,得到的答案是,他们只会打鱼,没有别的技术,去城市里实在找不到事做,顶多当个保安,还要受人约束,工资低,又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有几对出岛过了一段时间,适应不来,在小岛上逍遥了半辈子,哪里受得了城市的束缚?几番斟酌,还是留在岛上吧。等真的年迈无力时,再去投奔子女,至少当下,还有一身打鱼的力气。

这些年来,斜阳岛的生活环境依旧恶劣。最大的基础问题是用电,岛上每天只供电5小时,从晚上7点到12点,其余时间停电。因此,每家都准备了蓄电池,晚上充满电,白天接上电视,可以一边看电视剧,一边修补渔网。在这种情况下,岛上自然是没有空调的,酷热的夏天多少有点难熬。

如今打鱼的日子也没有以前频繁了,除去天气不好的时候,再加上每年有3个月的禁海期,林林总总加在一起,一年大概只有一半的天数需要出海,打来的鱼多半转卖给了涠洲岛上的二道贩子,收成好的话,一年能有七八万收入,少的话大概四五万。除了鱼、鸡、牛、羊自给自足,岛上所有物资都靠“进口”,如果要买蔬菜大米什么的,打个电话给涠洲岛的固定卖家,一会儿送“外卖”的快艇就到斜阳岛了。

岛民却也调侃说:“留我们两口子在这儿住,反而不用操心太多家务,两个人的烦心事总少过一大家子的,就当过二人世界了。”听到这里,倒是可以缓解一些我们对岛上艰苦条件的忧虑,他们给自己的现实生活套了一层浪漫主义的面纱,听起来是另一番美好。

旅游是出路吗?

上斜阳岛,我们之所以找到杨承腾,是因为他是全岛开发旅游的先锋者,只要打听斜阳岛的事,多半都会绕到他那里去。

小杨是岛上为数不多的大学生,从小成绩好,小时候岛上还有小学和初中,他是在岛上的教育中长大的,高中时去了北海,他很自豪地告诉我们自己还曾获得过全市的“优秀”。高考填志愿时,小杨执意要远离家乡,去外面的世界,于是就考到了保定念大学。可是外面的世界于他而言,精彩归精彩,却都与他无关,大四时小杨决定要回来,在家乡做点什么。

2013年大学毕业时,正是涠洲岛旅游迅速膨胀发展的时候。小杨是斜阳岛人,眼看着涠洲岛一天比一天好,自认为斜阳的景色一点也不输,他便开始张罗斜阳岛的旅游。

小杨很聪明,他试着找到斜阳岛区别于涠洲岛的独特之处,来推荐给游客,第一次尝试他选择了开发露营线路。可是那时候去斜阳岛的交通更不方便,遇上六七级的风就要停航,在海岛山顶上搭帐篷,也十分受制于风力和雷暴天的制约。“况且我做露营,一个帐篷的钱总不能比宾馆一间房还贵吧,也就只能收100块钱,刨去成本,剩下的太可怜了。”小杨一边担心着天气,一边还要算计经济账,第一次搞斜阳岛露营旅游创业,失败。

后来他又陆续做了些其他工作,都与旅游沾边,希望学些经验,也攒些人脉。从去年开始,小杨就在筹划在斜阳岛上开第一家民宿,他把这些年的积蓄都花了,改造家里的老房子,腾出3间来做客房。受限于资金和游客数量,只有3间。今年2月,民宿开张,名字就是他家的门牌号——斜阳村10号。“可开民宿不能只让客人一天用5小時的电吧,那怎么会有人来?”小杨弄来了一台发电机,实现了自己家24小时发电,可空调还是开不了,一开就断电。“电扇是来岛上住宿最好的待遇了!”

因为儿子开始做民宿,原本也要出岛的老杨夫妇决定留下帮儿子。其他留下来的夫妻也加入进来,参与一些简单的接待工作,提供午饭或是进出岛接送。他们似乎找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既能增加收入,又给继续留在斜阳岛安上了一个更长久的理由。

虽然岛上有千万种不好值得抱怨,但说到底,岛民们仍将自己的根放在斜阳岛,他们为了习惯和自在而留下,而这种习惯和自在到别的地方就会变味,幻化成乡愁。小岛不比城市,一旦离开,岛上自然会渐渐荒芜,一旦荒芜,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然而,当这20多个岛民正在从旅游上看到希望时,政策的不倾斜让他们再次陷入迷茫。在现在的涠洲镇旅游规划中,所有政策和资金都指向涠洲岛,斜阳所占比重很小,小杨很担心自己民宿的命运,也忧虑斜阳岛未来的命运。如果在自己的推动下,游客多了,也许越来越多的岛民会回来,但他也会内疚,担心岛上的生态会受到破坏;但如果没有旅游业的支撑,5到10年内,现在岛上的20多居民大抵也会纷纷散去,斜阳岛将再次成为荒岛,或被旅游公司接手开发,或在军事或其他领域另作他用,这些都不得而知。

我们沿着村子的主道向南部码头走去。一路上满眼绿色,小山丘上覆盖着各样的植被,它们在台风摧毁后又迅速重生。从斜阳岛最北端码头,穿过村落,走向最南端,这一段行走虽然不长,但却是有节奏的,时急时徐,时高时低,一会儿宽广一会儿又收窄。下台阶走向海边,是一段窄小的路,隐藏在被风蚀的火山岩中,下到最低处,豁然开朗,一边是海水,一边是高耸的海蚀山石,这不是直插到海底的崖壁,而是可以顺着山势一层一层爬上去的,火山岩的最上面,长满了仙人掌,密密麻麻。站在这里,没有人可以抗拒这些自然生长出的大气和美。

斜阳岛的好在于自然与原生,而它的难又在于无力抵抗这种自然与原生,得到更好的生存条件。我们离开的时候,老杨拿出一捆粗麻绳,准备加固几个露天的铁棚,等“百里嘉”过后两天,今年最大的台风“山竹”即将到来,风力强度堪比4年前的“威马逊”。岛民们不知道这场台风会不会再次摧毁小岛,但至少他们现在的心态通透多了,总能在浪漫与现实间找到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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