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海人:向自己的海而去
2018-09-30葛维樱黄子明
葛维樱 黄子明
看侯建章走到海边,我以为他要张开双臂,没想到他只是动了动肩胛骨,那种迎风而起的架势已经有了。“今天是9.2级”,声音不大,却被风刮进了我的耳朵。
我在澎湖的最后一天,今年的东北季风登陆了。等车的时候,我终于在自己住了多天的民宿门口,借着九级大风荡了会秋千。眼前的湖西小港口,停着几十艘小渔船,和侯老师的快艇。200米外,那浪头不断翻进堤坝,洒成白色的一片,浪是浊白里翻滚着黄。
风帆选手在傍晚时分结束一天的练习,将风帆扛离澎湖马公观音亭海域
侯建章的翅膀展开了。他活用了岸边草地上的一根路标指示杆上,把风筝放了起来。在风筝把手十分轻巧,腰上背了个小GPS,他两手拉着风筝,往沙滩上的冲浪板走过去。那细绳很轻,不过一毫米的直径,却能把这个大活人给放到天上去。风筝是他女儿在南非比赛的奖品。当然,他还得乘着张开的“翅膀”,跳到岸边那个冲浪板上去,两脚只一伸,整个人就顺着风滑入海中。
只一瞬间,他就在浪里飞了起来。
风从海上吹来是一个斜角,浪也是斜着再往另一边跑,我背着风,觉得自己说不定只要拉个气球什么的也能起来。这风的力量从海浪中升起,直往人的两肋下架。那种力量我从来没有感受过,只觉得人类也许应该有翅膀。
“哦!”我在岸上兴奋的声音他全听不到,其实我也听不到,只感觉自己嘴巴里全是咸的,吃了一口空气盐。只有顺着风,我们的声音才能传递,而那个在浪头上踩踏着浪尖,并且毫不犹豫地借风起跳的人,已经乐而忘返。除了翅膀和冲浪板,他不需要借助任何动力了,风就是他的一切。
那艘船是比特的。比特在台北工作,是在台湾工作的荷兰人。作为一家公司的老板,他在风季每两周来澎湖一次,住三四天,用最精密的仪器和他自己的身体,测试最大的风,最高的浪,然后花两个小时站上去。比特“闻风而来”,我们邀请他一起去海边,“我只有两小时黄金体力,要留给最大最厉害的风和浪。”他拒绝了,宝贝他的风。
有了船,侯建章离船长的生活还有距离。他是澎湖科技大学的教授,每天要上三个小时的课。“这学期我的课都在下午。我喜欢早上讲课,可是学生们喜欢下午。”他就把飞的时间放在早上8点,飞到10点,回家冲澡,把保暖的冲浪衣换下来,冲干净沙子,喝杯咖啡,休息一下再去学校。
他的女儿侯佳莹最爱这艘船。她乐此不疲地保养,给它上机油,驾驶它去海里浮潜看珊瑚。这位参加了不少世界级比赛的30岁的风筝冲浪高手,有着在浪里起跳达到20米的世界纪录,但是她不适应也不喜欢竞速的比赛,只喜欢在海里玩花样。她的主要收入就来自民宿。“我们把民宿留给了她,贷款也交完了。就是为了让她按自己的兴趣去生活。”侯佳莹全世界逐浪,我来的时候她正好在毛里求斯,把风筝和冲浪板也带去了。这些“玩具”是昂贵的消耗品,很容易淘汰。风筝冲浪不是职业联赛项目,侯佳莹的成绩就在2、3、4、5里面摇摆。她也没有竞赛的压力,纯粹是为了好玩。
女儿成为世界级的风筝冲浪手,完全是受侯建章的影响。虽然他并不是刻意的,“她也曾经有物质欲望很强很强的阶段”。侯建章有超过50个风筝、冲浪板和各种器材,“在台北少买一间房子,什么都有了”。
这个小众、极高费用的运动,尚未进入奥运会。尽管侯佳莹的水平,已经有不少比赛可以参加,奖金比起职业联赛,却只能算是个安慰而已。侯建章把民宿经营权送给了侯佳莹,自己依旧在澎湖科技大学做着教授。90年代他和妻子在美国念完硕士毕业成家,“我对冲浪的热情是在墨西哥湾里培养起来的”。回到台湾,澎湖成了最好的冲浪地之一。在澎湖参加了三届亚洲冲浪大赛之后,他从新竹园区辞职,举家“移民”到了澎湖。
来了来了,风来了。他这几天一直念叨,昨天下午本来预告要起风,他兴冲冲驾船出了海,结果是4级南风,也就是说,东北季风收敛了一下脚步。和我同一个民宿的客人们纷纷取消了海上活动,等待着包车带他们去各个景点。侯建章的表情与其他人截然相反,笑容藏都藏不住。如果在澎湖度过人生,不能驾驭风,这将成为不断需要克服的痛苦。
风在澎湖是珍贵的动力。我觉得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一股动力。风似乎要从我腋下传过去,把我架起来拽走一般,然而我還是拒绝了被绑上风筝的邀请。拖着三个冲浪板,我们来到湖西这一片无人的沙滩。地图上并没有给这片沙滩标出位置。岸边有个水泥坦克形状的公共厕所,一个一言不发的环保志愿者,从海里捡拾废弃的绑满藻类的轮胎。侯建章示意对方用自己的拖车,这样能快一点把轮胎滚到沙滩上来。
看着他在浪头上一下子跳起来,我觉得风并不吓人。似乎只是我没有这样的技巧,以至于我不能飞。我第一次觉得,是思维局限住了自己的动作而已。飞起来对我来说,并不难。那种想要活动肩膀、舒展在空中的感觉,是肢体的新感觉的延伸,而非一种冒险和破除障碍似的进攻,而是在这里,不顺风飞起来,怎么对得起这么好的风呢?
飞了半小时,他还兴致不减,加码玩了一会儿,“一个人一天的黄金时刻是两小时,我一定要用在刀刃上”。他已经算好了时间,下午4点风最大时第二场。
我嘴巴里咸了整整一天。
独木舟人张祖德
“越是高手,动作越轻。”高中历史老师张祖德划着独木舟去了澎湖的90多个岛屿。没有助力,不能停下,不能靠岸。“独木舟是最简单的东西。我教你半个小时,你就可以下水了。但是要真划得好,却一生追求不竭。”
在澎湖唯一的星巴克约张祖德见面,没想到他是个特别文质彬彬的瘦子,他牵着儿子进来,先给我看的,就是一双儿女童稚地坐在自己的独木舟里。“我滑,载妹妹哦!”小哥哥一脸自豪,虽然他忍着中耳炎的疼痛,还在给我展露自己的能耐。只有6岁的男儿,从小就先露出海之男的本色,一到海水里就光着屁股翻跟头。我看着以为所有的澎湖男孩都这样爱海。
恰恰相反,张祖德对我说:“你离开岸10米就会怕。”我的猜测没有错。“捕鱼和危险,这才是人类对海洋的主题。”张祖德并不是去征服海洋的。独木舟发源自爱斯基摩,张祖德并不是我想象中沧桑有岁月的样子,相反,他温和、平静。
亲近小岛并不容易。澎湖有六条讨海人口耳相传的最危险的水路,那些螺旋形的海流是张祖德的噩梦。“明明看到了礁石做参照,但是划了五分钟,船不进反退,白浪滔天,岸边不断冒着漩涡。”澎湖厅志里写的是“能入而不能出”。
“小岛符合海洋的本性:隐秘,本真,桀骜不驯。”张祖德并没有冒险家的兴奋和探奇心理。他用最贴近海面的方式,感受到的是岛屿的野性和原生。
“划独木舟很安静的。”和大海在一起的奥义绝不是“以强对强”,他越学越觉得自己还有许多东西要学。“我上个月刚刚在北极划了独木舟。”他在冰山之下的划船照片,后面是萤蓝色的巨大冰川,海水是极深的发灰的深灰蓝色。他觉得冻极了,但是,海外高手翻船后的一个轻轻的动作,就恢复了平衡。
张祖德说,划独木舟的人并不是和大海较量,而是和自己。“我的判断会告诉我,只要怎么做就没问题。”刚开始的人最怕的就是翻船。他在泳池里训练学生们,
第一件事,“学会翻下水去之后,先睁眼,比耶”。
澎湖有人的岛只有20个,绝大部分是无人岛。也就是说,大部分岛屿只有独木舟才是最好的到达方式。“我带着同学们去海蚀洞避暑。”澎湖最大的玄武岩海蚀洞,位于白沙乡后寮村北方四五公里的北铁砧屿,那里的洞中比蓝洞更漂亮,有平缓的沙滩,凉爽极了。
除了蓝洞,张祖德发现了“粉洞”,还刮下岩壁回学校显微镜下看。他从来不带鱼回来,很多年里邻居都觉得“你干吗去了”,他只好从冰箱拿出鱼,假装是自己钓的。校长被他影响也成了独木舟爱好者,亲自带孩子们下海。
他带着学生们划独木舟去望安岛的八罩群岛,从望安岛北部登岸,惊喜地发现岸边到处散落古瓷碎片,已经被海水打磨得极为光滑,有纹路、花卉和福的图案,都洋溢古朴的美。望安附近海域的古沉船极多。1995年曾经在这片将军澳海域进行过水下考古,还原的清代中期的福建杉木平底船。博物馆里展出的陶器、瓷器,和眼前的瓷片互相对应,是张祖德潜移默化的海上历史课。
他划船到达鸡笼屿,只有从船上,才能清晰看到小岛南方山崖一直有一顆澎湖民间传说已久的炮弹,长0.5米,直径20厘米。他开始了考证。“澎湖古时是台湾四达之咽喉,外卫之藩屏。取澎湖则台湾不保。1895年甲午战争后,日本从九州岛佐世保军港出发,打算强占澎湖。当时澎湖的四座炮台,外安的西台,内安的东台,马公金龟头炮台和拱北山炮台,前三个已经构成了三角火网。当时有世界上最好的大炮,阿姆斯特朗炮,射程10公里。1895年3月战争打响,清军在外安西台开火反击,目标是日本战船秋津洲号,但是计算距离错误,落在了风柜西方的鸡笼屿,还是颗哑弹。‘二战后炮台内的炮被拆毁了,仅仅留下了这颗悬崖上的炮弹。”
政大历史系毕业的张祖德认为,“我是学历史,觉得就是近百年里我们不敢拥抱海洋才会被欺负”。
我跟他学了一个单位,节“knot”。这就是他需要用全身去测量去感受的东西。“我不知道自己的速度,但是我知道流的方向,怎么变,有靠经验可以掌握的,比如海底的地形,造就的流的变化,但是月亮,和海洋之间的引力,会带来不同的大潮和小潮,而天气增加了这个变数,也就是说人要用全部的智慧去思考和判断自己的海上的每一秒。”还有水深、海岸缘性质、潮间带范围、灯塔、航道、危险水域、干潮、满潮、卷浪等等,“这些不只是一些词汇,一个满潮时看起来只有足球场大的岛屿,干潮时可能比飞机场还大”。
他所带的东西也简单,除了导航工具、食物,佐料和炊具也不少。小岛上很容易吃到石斑鱼,他的钓竿就挂在独木舟的一侧,鱼自己上钩跟着船跑,上岛就成了美食。张祖德是台北人,他认同的是大海的疗愈功能,如果海边的孩子能划着独木舟,就能前往任何地方。
“大海不是父辈讲的可怕船难故事,不是那些神怪传说和经验,而是你自己。当你不用助力,只用学校提供的工具,学会翻船和起身,你就学会了拥抱大海。”
张祖德喜欢独木舟上的时间,他甚至经常一个人唱歌,喜欢《老人与海》。我以为他会说很多自己和大海搏斗的勇敢故事。但他说,最重要的是,海洋教会他灵活、宽容,觉得自己很渺小。而不是自我意识过重。“岸上的人吵架太多了。”
张祖德曾经在台北接触过独木舟但是没学会。来到澎湖后,他找到了天然的最好的海洋。“虽然澳洲美国有很多独木舟爱好者,但是他们的海水太冷,澎湖的水温要合适得多,不容易失温。”他希望大海教会孩子们看得更远。
张祖德在海里翻了个身,无声无息地朝小岛划去。我们甚至没有告别一声。他拖船过来的轮子在岸上,水壶也忘了拿,我想了想还是没有打扰他。这里是他的世界。
风帆手张浩
青螺海岸边一栋三层的白色房子里,是唯一代表台湾参加了三届奥运会的帆板选手张浩的家。我约他时,他刚刚从雅加达回到澎湖。他的训练场地就在自家门口,抱着帆板过去不过五分钟。“你看过《摔跤吧爸爸》吗?”他黑得发亮的脸戴着棒球帽,眼睛却很调皮。我说看过两次,尤其是爸爸送女儿去国家队那块,受到的轻视、惶惑和怀疑,我最喜欢那一段。“嗯,那就是我的感受。”28岁的他露出一口大白牙。
“我看的到风,驾驭得了风。”张浩说,帆板看起来好像是一个人在海上一直拉帆,但从自己的视角中,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世界。“我最好的成绩,都是在风大的浪区,越是风大,对我越有利。”亚洲成绩最好的选手,帆板大多集中在小浪水域。只有澎湖的张浩,善于和大浪相搏。他头脑一直在动,水上需要他不停地判断,“云、浪、水底,和我身体感觉的综合调整”。
张浩参加了三届奥运会,东京奥运会有可能成为他的退役之赛。每次代表台湾唯一的选手参加国际大赛,他都要眼睁睁地看着其他的人。“那些有一大批团队跟随,助理、教练、船员、医生们簇拥的奥运选手,他们都不用自己去集装箱货柜取自己的帆板。”张浩时常为了托运自己的运动器具担惊受怕,可是多运一副就要多给昂贵的托运费用,对于从小完全靠自己闯出来的张浩,必须精打细算。即使没有得牌,张浩也对海和风充满了情感,他一谈起他的大赛就神采飞扬,即使没有得牌,他却并不懊丧。
“一个奥运选手一年的成本在一亿台币。”这500万是他全家开民宿、做亲子俱乐部、他自己拉赞助、争取经费的全部数额。“我又要哀哀了。”但是他是就事论事的那种自信和舒展,一边乐此不疲地拉着他的客人们去玩帆板。7月份是他最忙的时候,儿童训练营让他开车带着孩子们到处跑,去接送客人,到海上去野餐,一直持续到30号。亚运会开始是8月1日。
“我刚刚和林丹打过羽毛球哎!”他兴奋地对我说。他要求林丹打一个球过来给他,“比合影有趣多了”。张浩身上有一种野生体育高手的乐观和天然。出生在不靠海的南投,张浩8岁的时候,被自家意大利餐厅的一位常客Alex发掘,成了个玩浪的孩子。雅士利是海洋运动器材商,公司设在台湾。8岁的张浩跟着Alex第一次到澎湖来就是冬天,那是他第一次接触到风浪板。
从小开始,他就被誉为台湾从未出现过的逐浪神童。11岁多成为台湾新人组风浪短板冠军;12岁多成为亚洲杯菲律宾和澎湖站冠军;13岁成为台湾青少年冠军,并且创下了首例用风浪板“跨越黑水沟”的纪录;14岁已经把亚洲到世界的青少年冠军拿了个遍。
11岁时张浩和Alex搬到了澎湖,成为当地的一名五年级小学生。他从此就成了澎湖的孩子,上大学也是在本地唯一的公立大学澎湖科技大学。“我爸妈也没管我,是这两年他们想退休,才说来澎湖开个民宿吧。”除了参加比赛,他还拿到了研究生的学位,“我的毕业论文写的是体育怎么和民宿结合”。
“欧洲人都知道,青少年世界冠军,和奥运选手,根本就是两个概念。他们的青少年世界冠军太多了啦!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是。”倒不是看不起自己的成績,而是张浩太明白,运动一旦到了一个级别,一个境界,就好像成瘾一样再也下不来了。
“我占便宜就在于台湾太少人玩这个!”17岁时,2008年北京奥运会给了张浩台湾唯一的一张外卡。张浩虽然从小熟悉香港、菲律宾的海域,但奥运比赛给他了金字塔顶端的感受,“被奥运之光照耀了”。他看到顶尖高手们都有自己的教练帆,“一个人在跑,其他的教练组会跑不同路线,同时综合几组数据给你,告诉你你的判断对不对”。
张浩没有这个条件,他只能在大赛上盯住其他的选手,或者在家里看比赛录像。“可是不一样啊!在比赛中,只要我稍微动一下,偏离一点,我可能就比你多走了500米,怎么可能赢你?!”
风帆是张浩的最爱,“这是我的兴趣,我还有好多兴趣啊,比如滑雪、冲浪、跑步、划船、登山,我喜欢的运动项目好多。我的度假就是去玩其他的项目,因为我需要转换一下,一直把兴趣当成自己的目标很痛苦”。他曾经有一个经纪人,让他参加各式各样的节目增加曝光度,然而赞助费却要分走一半以上。“后来我就自己去跑赞助了,赞助有就有,也不多,但至少我可以全部专心在比赛里,把赞助用在比赛里,不用分心去做不擅长的事。”
他给我看自己今年带过的一个儿童班,七八岁的小女孩,只训练了四天,已经可以一个人拉着帆板,向一个不远的岛滑去。“第一天,独立拉起风帆,在我家门口的一片浅滩;第二天,下海,在岸边;第三天,单人出海,旁边有安全船的保护,在海上野餐;第四天,跳岛。”看着张浩在船上拍的,那些小小的身影,一个人拉着帆板,驶向一望无际的大海,向岛屿航行,连我这样对帆板一窍不通的人,都觉得人生观改变了。
这个训练营几乎没有父母参加,“不是我不让父母来,是他们能把小孩扔给我,别提多开心了”。张浩自己成了孩子王,父母和姐姐都来照顾孩子们,今年姐姐还刚刚生了宝宝。“我们负责接送吃住,七八天训练完,小孩子都不愿意走。今年有一个小男孩非要留下来,他爸爸来找我爸爸谈了很久,后来我们答应,让他一放假就来澎湖。”我问张爸爸:“难道这个孩子又要变成小张浩吗?”他本来在iPad上算着民宿的账单,却对我露出并不轻松的笑容,“从先玩玩看,到成为职业选手,这条路太长了。”
最轻松的就是张浩自己。他开着一辆破破的大面包车,里面都是沙子,送我去马公市。“我喜欢的夕阳在内安,你现在去还来得及。”他建议我。傍晚我看到他更新了状态,原来下午他拖着自己的小气船,去海里钓了几尾小鱼,“回去给姐姐补身体”。
澎湖观音亭海边因视野开阔,是民众最常聚集的海岸地带,不论玩水或小憩,都令人心旷神怡
澎湖西屿外埯渔港充满异国情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