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之凿凿

毕明

如果让年轻人票选最反感的一句话，“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多，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多”这一句很可能进入三甲行列。年轻人当然有反驳的理由，一是这样的话就算是事实陈述，显然也带有很强的藐视感；二是在如今这个信息获取更加便捷的互联网时代，经验固然重要，但早已不具备往昔的统治地位；三是如今的年轻人活动空间与活动速率早已超越前辈，盐吃不过你，路过的桥可不见得比你少。经验当然很重要，但现在可以将积累经验的时间大幅缩短，因为如今的生活、工作、休闲的节奏都在加快，效率更是不断提高。

对于那些不成不淡的话多听无益，不如回忆。关于咸淡的记忆，相信人类自有天生的遗传基因，就像对于记忆，每个人都有自己天生的海量记忆存储器。而对于我关于盐的回忆，一定要从儿时说起——

上世纪70年代末，在我们工厂家属区的大院里只有那么一家不大不小的百货副食商店。对其印象最深的首先就是记忆深处的味道：酸味儿是散装米醋散发的让人不禁流口水的醋意，酱味儿是散装酱油发出的浓浓酱气，辣味儿是散装白酒的蹿鼻辛辣与酒精挥发的醇香，甚至还有燃料煤油散發出的浓郁工业气息，这若干种味道的混合气味实在难以用某个词语形容出来，不设身处地，简直无以表述。

接踵奇葩味觉而来的便是一脚跨进商店后的视觉留存，除了盛装酱醋酒的坛坛罐罐，最吸引少年目光的却是破旧的卖盐的斗形大木箱，木箱上方粗大的木梁上悬挂着钩子秤，秤的下方就是那种颜色泛黄偏黑的粗盐，与现在的精盐相比，应该就是黑狗与白猫的差别，叫“黑盐”一点儿不冤枉。

每次走进商店，都要拿起盐堆上的铁撮子去撮几下盐堆，再将撮子里的盐倒入秤盘，假装称两下，这看起来的确很无聊，但那时却觉得很满足。为什么会有这种满足感，现在想来大概无聊就需要随便做点啥的感觉吧，即便那件事情没有任何意义。为此经常遭到售货员阿姨的呵斥与驱逐。

当然也有羞于启齿的“有聊”事情，就是几个小伙伴有时打鸟回来，揣着弹弓，很想把麻雀烤着吃了，琢磨这得加点儿咸淡味儿啊。于是会跑进这家副食商店用手指悄悄捏点儿盐粒子。吃着烤得半生不熟的少得可怜的麻雀肉，有一个小伙伴嘴里还唠叨过：这次有盐的就是比上次好吃！

回想起那时少年的懵懂无知是就着盐度过的，不免觉得好笑。如今不但能吃到雪白的袋装精盐，而且知道盐吃多了是会得心脑血管疾病的，我还记住了每人每日低于6克盐的国家推荐健康食盐量标准。如此一来，关于吃盐的问题就变得非常重要了，而儿时的“黑盐”早已无影无踪了。

猛然想起“打死卖盐的”这句形容饭菜中盐搁得太多的俏皮话，的确言之凿凿，“盐”之凿凿啊，唯愿明天单位食堂的菜别再那么齁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