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兴莲
2018-09-28刘艳琴
刘艳琴
刚入学的时候,我对学校的生活充满了期待,充满了希望。
由于我的年龄偏大,再加上学前班的学费昂贵,我直接上一年级了。那时候,老师可以体罚学生的;蹲马步、蛙跳、打扫多长时间的卫生,粉笔盒顶在头上,面壁思过等都是司空见惯的。讲台上除了粉笔和黑板擦,还有一两根细细的竹鞭子,一鞭子打下去,保准人跳了起来,被打的地方十天半月都是青的。有的学生被老师打了,家长就会来找老师赔偿。可我的父母不是,我被老师打了,我的父亲遇着老师,鼓舞老师使劲儿地打我,往死里打,就算把我打死了,也不用偿命的,原因就是我的学习不好。
读一年级的时候,我已经九岁了,居然是我们班里年纪和个子最小的。班里年纪最大的有二十岁的,男生占多数,女生都是十七八岁,男生都长得人高马大,女生都是前凸翘的。老师虽然总是拿着竹鞭子,但是那些大男生大姑娘不会挨打,老师讲的算术题,造句子,他们都会。只有我不会,我经常被老师用竹鞭子打。回家来也不敢说,就算说了,也是自找一顿唾骂。脊背上一直都是青一条红一条的,老师的竹鞭子一直都是为我而准备的。
每当老师的竹鞭子打我打断了,她就会叫其他同学去帮忙找,一找就是三四根。为了不让我的身体多疼一点,我偷偷地上讲台把竹鞭子换了。很不幸的是,被同学告发了。我的手被老师的竹鞭子打得红肿不堪,拿东西都拿不了,脊背上教开出了一条条红彤彤的花,衣服也被打破了。
我永远都记得那个皮肤黝黑,长着一双斗鸡眼的老师——潘兴莲。她长得矮胖矮胖的,但特别爱打扮,经常花枝招展的,两个圆圆大大的耳圈坠在她那老鼠似的耳朵上,黑炭似的脸上一层厚厚的白白的雪花膏,穿着一件低胸的连衣裙,一双粗跟的粉红色高跟鞋。她既是我的数学老师,也是我那六年级快毕业的哥哥的班主任。
每当我上学的时候,都要穿上厚厚的棉衣,而且还是三四件。管它是夏天还是冬天,只要一上学,就穿上棉衣。夏天的时候,母亲担心我在学校会口渴,就把她卖的大瓶可乐给我一瓶,可乐是很大的一瓶,黄色的,一块钱一瓶。我的书包是挎式的,蓝色的,上面掉着三朵小白花。书包装不下那一大瓶可乐,母亲用一根毛线拴着那瓶可乐,像我的书包一样,母亲把可乐挎在我肩上。左边挎着可乐,右边挎着书包。看到我仍然穿着棉衣,出汗了,慈祥地叫我把棉衣脱了,但我宁死不肯,母亲只好成全了我。
我兴高采烈地走在上学的路上,一边挎包着书包,一边挎着可乐。
进了教室,我坐在我的座位上,把书包和可乐放在桌上。
我的同桌是一个十九岁的大姑娘,她穿着的衣服是她母亲的,紫色的,她穿着特别地宽,特别地松。
同桌看到可乐,顿时,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眼睛像星星似的看着我笑。
“给你喝一口!”我把可乐推到她的面前。我一直都是有好东西一定要和别人分享的。
她立刻抱起我的可乐,瓶口放进嘴巴,把可乐举得高高地唱着,只见瓶里的可乐一点点地少,可乐“咕咚咕咚”地进她的肚子。
实在是喝不下去了,她才把可乐还给我,瓶里的可乐已经被喝了三分之二。
我忧愁地望着剩下的三分之二。
上课的时候,潘兴连一只手拿着书,另一只手拿着竹鞭子进来了。
“把早上我叫你们做的练习翻开,我检查!”讲台上的潘兴连厉声厉气地说着,拿着竹鞭走下了讲台。
我一看我的练习,我忘记做了,再加上我又不会做。
这时,我抓起铅笔,想赶紧抄同桌的应付一下,但是同桌用双手把她的练习遮住了。
我只有等着挨鞭子了,想到我穿着的是棉衣,我如释重负了。
潘興莲检查完同桌的练习后,就到我的了。她一眼瞟去,我的练习白花花的。就劈头盖脸地用竹鞭子抽打我的脊背。
“练习不做,我让你不做,你没长耳朵啊!你这个猪,只知道吃。”潘兴莲一边大声地骂着,一边往死里地抽着我。
我死死地坐着,任由她的竹鞭子抽打,反正又不疼。
全班同学目不转睛地盯着潘兴莲打我。
竹鞭子断了,潘兴莲就去讲台上拿了一根。
“看来你已经百炼成钢了,不怕我的鞭子了,是不是?”潘兴莲走到我的桌子边,一只手拿着新的竹鞭子,一只手扯着没有削干净的两片青竹叶。
“哦!原来你穿着棉衣啊!难怪这段时间打不打你都一样!”潘兴莲的火眼金睛发现了。
我的心里一下子慌了起来,但仍旧镇定自若。
“我让你穿——我让你穿——”潘兴莲劈头盖脸地抽打着我的脖子,不知打了多少鞭子,潘兴莲才没有打。
哥哥他们经常叫“潘兴莲”为“潘金莲”。哥哥他们这届毕业后,潘兴莲就没有教书了。
多年以后,每当我坐在家门口乘凉,时不时地看到潘兴莲背着一个孩子,并且手里还牵着一个孩子,路过我家门口,但我没有叫她。
她看着看着我,就埋下头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