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铿锵南疆行

2018-09-27李保民

新疆人文地理 2018年3期
关键词:巴音布鲁克南疆

李保民

不到新疆,不知道中国之大。行走在占我国国土面积六分之一的新疆,不无时不刻感受到中国的地大物博。而如果想感受和体验一下新疆之大,你就一定要到南疆走一趟。

作为幼年就随父母“支边”来到新疆的我,虽一直蜗居东疆小城,但先后四次深入南疆,旅游、采风、摄影、访友。每一次的南疆之行,都给我留下了难以忘怀的深刻印象。

新疆南北疆区域的划分很有意思,既按照地理位置,又以天山为线。天山以南的就是南疆,天山以北的就叫北疆,天山末梢所谓东天山区域,民间的说法是东疆。

然而,地处天山东南的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不属于南疆范畴;东天山以北的奇台、木垒又因为在天山以北而归属北疆之列,这种划分自然也是以首府乌鲁木齐为中心。

内地朋友来新疆后的南疆行,一般就是指从乌鲁木齐出发,一路向南。

“马上就到”的沙漠公路

这些年,我常常给内地的朋友这样描述新疆之大:如果你坐在车里打瞌睡,一两个小时过后,你醒了,环顾一下车窗外:咦?怎么没走?其实,车已经走了一二百公里了,只不过窗外的景色好像是一模一样的,你感觉还在原地没走一样。这里说的就是新疆的南疆,是我的亲身经历,这个经历是在一条名叫“沙漠公路”的路上。

这里所说的“沙漠公路”指的是从库尔勒的轮台县出发,横穿塔克拉玛干沙漠到和田民丰县的一条修在沙漠里的路。据说先后有十多个科研单位、近200名专家和技术人员参加了科技攻关,攻克了十几项世界级科学难题,才在流动的沙漠中修建了这条目前世界上最长的552千米的沙漠公路。这条公路1993年3月动工兴建,于1995年9月全部竣工。后来,新疆又在沙漠中修通了几条公路,但说到“沙漠公路”,却是专指这第一条南疆沙漠之路。

2000年5月,我第一次去南疆,走的就是这条沙漠公路。当时,我们一早从库尔勒出发,赶到轮南。虽然前一天在和静县被蒙古特色的下马酒、上马酒灌醉的我仍然头疼欲裂,胃酸难受,但能走一走世界级的沙漠公路,是一件多幸运的事,因此我还是打起精神,和司机一边说笑,一边细细观赏着从身边倏忽而过的素有“死亡之海”之称的塔克拉玛干沙漠。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我终于经受不住头疼和胃酸的折磨,昏昏然睡着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突然醒了过来,看看车窗外,依然是白晃晃、黄灿灿的沙漠。我问司机:“你也瞌睡了吗?咱们没走?”司机笑了起来,说:“你再好好看看吧,我们马上要出沙漠了。”

“马上”,是一个时间概念的词,表示时间很短、很快。可是在新疆,这个“马上”变得可爱而有意思,它并不具体说明路程很短,时间会很快,更不表明准确的路程或时间。在新疆问路,如果得到的是“马上”这个回答,你可不能较真,认为真的马上要到达,这个“马上”可能是几分钟,可能是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甚至可能是几个小时。新疆人自己问路,听到“马上就到了”这个话,往往是会心地哈哈一笑,然后宽心前行,总之是目的地不远了,“马上”就到了。

果然,司机所说的“马上”实际上是足足两个小时之久,我们才走出沙漠公路到达民丰。

那时我还不会开车,作为乘客,我的感觉是时间太过于漫长。后来,我会开车并成为老司机加摄影师后,又走了一次沙漠公路,看一路无尽的沙漠风光,拍一条奇绝的沙漠之路,真是尝到了“马上”就到了的感觉。

培养“一把刀”的独库公路

新疆人对于水平不行的司机,统称是“二把刀”。我呢,从俗称的“二把刀”新手到资深的“一把刀”老司机,离不开独库公路。

独库公路,就是北起油城独山子,南至库车,贯穿、连接南北疆的一条天山公路。过去,从乌鲁木齐去南疆,要先向东再南折,从托克逊县的天山甘沟穿过,经库尔勒市转向轮南、库车后,才能开始真正意义上的南疆之行,仅这条唯一的通道就有近千公里,更不要说后面的路程了。1974年开工,1983年9月竣工,实质上到2012年才真正全线贯通的独库公路通车后,这段里程缩短了近一半,只有536公里。

因为是横穿天山,所以独库公路被称为“中国最险、最美公路”。独库公路由北向南向天山深处盘旋上升,有近300公里是在山区穿行。沿途涉过5条河流,翻越了4座3 000米以上的达坂,其中海拔3 390米的哈希勒根达坂隧道,曾经是中国海拔最高的隧道。而海拔3 700米的鐵力买提达坂,才是独库公路的最高处。走到这里,那平日里遥不可及的、只能仰望的天山圣雪就到了身边、眼前、脚下。能驾车走一趟独库公路,实在是值得“傲娇”的一件事,更是一个司机成为“一把刀”的强力佐证。

我是分三次才真正走完了全程的全部意义的独库公路。

第一次是2007年6月,从那拉提草原到库车;第二次是2014年6月从伊犁的尼勒克县经百里画廊唐布拉到达独库公路的枢纽地段乔尔玛,然后从巴音布鲁克草原回到库尔勒和静县;第三次是2017年9月从乌鲁木齐出发,从独山子进入经巴音布鲁克草原,到达终点库车。

先说第一次。2007年那拉提草原已是声名远播,游客如云,我慕名前往。旅游,讲究的是不走回头路,所以,游完那拉提草原后,我们商议走一条近路,直接去库车,这条路就是独库公路的一段。这的确是一条近路,然而我们却忽略了一个事实:我们的车是一辆轿车,只有我一个三年多驾龄、技术和经验都属于 “二把刀”的司机,而独库公路刚刚通车。

一路的坑坑洼洼倒也不怕,至今仍让我心有余悸的是在山石缝隙间穿行。车在山腰中行走,倒立的巨石悬挂在头顶,好像随时就有可能坍塌下来,路两边全是嶙峋的山石,车辆有时需紧贴而过。而路面上,随处凸起的尖石随便就能扎烂轮胎,要躲避尖石,方向盘就会打得像个左右旋转的陀螺。东走一段,一面巨大的山崖挡在面前,好像走到了绝路;西行一段,一道河谷横在眼前,似乎只能飞越过去。走在2007年的独库公路上,技术高低似乎是次要的,能不能承受住心理的压力和精神上的紧张是首要的。从那拉提到库车仅100多公里的路程,我走了整整8个小时。

在一处刚刚凿通的山崖拐弯处,约半米高的石坡挡住了路。说它是路,实在是夸张了一点,其实就是个比车宽一点、比旁边的山石低一点的山口而已。看着一辆辆大排量的越野车轰鸣而过,我们只能望车兴叹。这时,一阵说笑声从前方的山口传来,走过去一看,是四五个哈萨克牧民坐在路边。这个荒郊之地怎么会有牧民坐在这里闲聊?一问,果然有名堂,他们是专门在这里推车的。在独库公路通车的几个月时间里,每天都有很多过不去的车。一个聪明人发现了这个生财之路,就组织了一批牧民一边牧羊,一边推车,一举两得。

一个牧民在车前指挥着我打方向,其他的牧民分散在车两边,像纤夫拉船那样躬身向前,推着车子,在轮胎与山石飞速摩擦的刺鼻的焦皮味中,车终于爬上山坡,走过山口。牧民们收完钱又坐在路边说笑,我下车,给他们一人递上一根烟,表达着另一种感谢。一个牧民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夸我的技术好,开一辆轿车也敢走独库。听到这话我的脸都红了!但在后面路段的行驶中,我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进入了“一把刀”的境界。

2014年的时候,我已是一个独自行遍新疆的老司机了,再次走宽敞、平整、洁净的独库公路,看在眼里的是大美天山的绝世风光。

到了2017年,独库公路本身的无穷魅力召唤着我,我又一次来了,开着一辆颇有刹车不灵嫌疑的老式手动档越野车安全地走完了独库公路全程,并沿途一路拍摄了乔尔玛风景区、天瀑、巴音布鲁克草原、九曲十八弯、八十八弯的盘山道、大小龙池、天山神秘大峡谷、克孜利亚景观、布达拉宫山地景观等近年来成为国内外游客新宠的众多景观。

独库公路的修通经历了千难万苦,它是由解放军工程某部耗时耗心血修建而成。在公路建设中,先后有168名解放军战士因雪崩、泥石流等原因长眠于此。独库公路通车后,人们在枢纽地段乔尔玛修建了纪念馆和纪念碑,以此纪念和缅怀这些为独库公路建设而献身的烈士们。2014年6月,我第二次穿行独库公路时,专程来到乔尔玛纪念馆,想对这些默默无闻的官兵们致以一份诚挚的敬意。院门是开着的,院内院外没有一辆车,我直接把车开进了院子。看门的是个老人,他闻声从馆内走出,看着车摇头:“我看护这个院子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看见一辆车开到门前的。”我听后脸发烧耳发烫,一时间觉得无地自容,赶快把车子退出院外,在院门外低头、肃立,心中无比羞愧。老人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小伙子,不知者不为罪,烈士们不会怪罪你的,开车走吧,一路平安。”

巴音布鲁克的天鹅和蚊子

我向来认为,天道是酬勤的,也是公平向善、体恤人心的。巴音布鲁克草原的存在就证明了这一点。当你心力交瘁地翻越一个又一个达坂,又小心翼翼地一路滑下山谷,打算喘口气,继续沿独库公路南行时,巴音布鲁克草原就像是一张巨大的厚厚的温暖的绿毯铺在眼前,让人恨不得直接躺上去,放松身心,酣然入眠。

巴音布鲁克,蒙古语,意为丰富的泉水。这里地势平坦,水草丰盛,四周雪山怀抱,属典型的高寒草甸草原特征。草原东西长270公里,南北宽136公里,总面积23 835平方公里,平均海拔在1 500米至2 500米之間,是中国仅次于内蒙古鄂尔多斯的第二大草原,也是新疆最重要的畜牧业基地之一,有独特的巴音布鲁克草原文化。

2008年6月,我第一次沿314国道由托克逊至和静,转道巴伦台来到了这里。那时,天鹅湖的名气超过了草原本身,来到巴音布鲁克草原的人大都直奔天鹅湖而去。车是可以直接开过去的,但不能直达,需要再乘坐当地牧民的马车才能来到湖边。刚坐到马车上的时候,我对两边蒙古包前挂着的“出售蚊药”的牌子十分好奇,但也没有多问。快到湖边时,铺天盖地的蚊子终于让我明白了过来。据说抽烟能赶走蚊子,我连忙点上一支烟,可是烟雾的面积太小,我又点上一支,还是不行,又点上第三支。左嘴角一支烟,右嘴角一支烟,嘴中间还抽着一支,就这样勉强来到了湖边,匆匆忙忙看了一眼湖水,拍了几张照片,就催促赶车的牧民快快回去。归途中,两只天鹅在草丛中嬉戏玩耍,我忍着蚊子的叮咬,掏出相机,追逐着意图飞离的天鹅拍摄。等回到停车处,我钻进了一个蒙古包,细看胳膊和腿,几十个红包已肿了起来。还好,三支烟护住了脸部。

蚊子叮咬的肿痛几天就过去了,天鹅的身姿却永恒地定格在我的记忆里。后来,我又先后两次来到巴音布鲁克草原,草原文化的挖掘、整合提升了草原的无穷魅力。这时候,“九曲十八弯”的奇景成为草原的头号名片,《东归印象》实景剧成为一个精品文化品牌。来到巴音布鲁克,必去九曲十八弯,晚上必看东归实景演出。如果你是在农历六月初四来到巴音布鲁克草原,就可以直接参加一年一度的草原那达慕大会,领略巴音布鲁克独特的东归那达慕文化。

巴音布鲁克有“三宝”:天山牦牛、查腾羊和焉耆马。天山牦牛原产于青藏高原,相关的故事传说在巴音布鲁克似乎人人都能绘声绘色地讲给你听;查腾大尾羊是巴音布鲁克草原上特有的品种,这种全身纯白,只有头部是黑、黄的大尾巴羊,是欧俄羊种与当地羊种杂交、驯化而成的,肉质鲜美;焉耆马被称为“土尔扈特人的翅膀”,这种马体形高大健壮,性情驯良耐劳,是土尔扈特人最亲密的朋友,最矫健的坐骑。

路上,我看到了这“三宝”并有了零距离的接触。大片大片的黑头羊在路边的草原上漫游,几个牧羊人骑着焉耆马,带着牧羊犬在路边谈笑。一群又一群的牦牛随意横穿马路,丝毫不理会过往的车辆。下车给它们拍照,近处的牦牛用一双牛眼狠狠地瞪着我手中的相机,似乎随时就会向穿着红色户外服的我冲过来。稍远一点的牦牛们自顾自地吃着、走着、玩着,有几对牦牛甚至公然在“爱着”。这里是草原,是它们的家,也许在牛的眼里,我们是闯入者,碍事又碍眼。

巴音布鲁克广为人知,却少有人去奎克乌苏石林。

奎克乌苏石林又称天山石林,因位于天山山脉西段、那拉提山北麓的奎克乌苏达坂之下而得名。石林区海拔3 500米,长9公里,宽5公里。石林似林非林,是由露出表面的砂砾岩层经千百年的风雕雨琢而成。石林中有“欧洲古堡”“宝剑出鞘”,有或卧或躺的“行人走兽”,还有法相庄严的“佛祖”。

“佛祖”是不容易见到的,非得光影变幻的晴天才行,且通往之路又何止九曲十八弯,有几处甚至河水阻路,山石绝路。这是目前少有人来的主要原因。但我相信,随着巴音布鲁克草原旅游的不断开发,奎克乌苏石林一定能成为一个闪着灵光的新景点。

妙不可言的库车玉女泉

从巴音布鲁克草原出发继续南行约212公里,就是独库公路的终点库车。200公里的路程对于新疆人来说,就是“一脚油”的事情,然而,你走的是独库公路,就无法任性,尤其是接近库车的时候,迎面而来的红色群山直插云天,在阳光照射下,犹如一簇簇燃烧的火焰。你会不由自主得自动放慢车速,慢慢欣赏着这罕见的奇景。

对于库车,我始终有两点愚昧可笑的质疑,一是认为它和库尔勒都是“库”字头的,又紧邻轮台,应该归库尔勒所属,但实际上它却是阿克苏的地盘;第二个我总怀疑它是不是应该按古代汉字的阅读顺序,从右往左念,就是“车库”,这样是不是更好念更好记呢?实际上,它的确是库车,1913年建县时就名叫库车,归属新疆第四行政区也就是阿克苏管辖。

眼前由一片又一片红色的山体组成的峡谷,就是库车大峡谷,维吾尔语名是克孜利亚大峡谷,意为“红色的山崖”。大峡谷从东到西有5公里之长,一体的红褐色山岩,经亿万年的风雨雕琢,是那么的雄奇、险峻。但大峡谷的迷人之处不仅于此,更在于它的幽深和神秘。

大峡谷的谷口十分开阔,深谷之中却是蜿蜒曲折,峰回路转,一步一景,举目成趣。山谷时而宽阔,时而狭窄,有些地方仅容一人侧身通过。仰望谷峰,不见山顶,不辨方向;平视山体,则奇峰异石、千姿百态。神犬守谷、旋天古堡、显灵洞、玉女泉、卧驼峰等个个造型生动,南天门、幽灵谷、月牙峡、虎牙桥、魔天洞等处处形态逼真。在峡谷深处,有一高约8米,宽4米的圆形山洞,其洞若女阴,终年有泉水滴落;冬季滴水成冰,凝成一个上窄下宽、晶莹剔透的巨大冰柱,又宛若一个冰清玉洁的裸女,曼妙不可多言,故取名玉女泉。

在这里,你会听到有关大峡谷的种种神秘传说,什么阴风怪气,什么神水神影,这让走在峡谷深处本来就有点毛骨悚然的你更加不寒而栗,但同时也引发了更大的一探究竟的兴趣。这将诱惑你一直走到峡谷的纵深之处,来到一个有“第二敦煌”之誉的阿艾石窟前。

石窟很小,只有約16平方米。经考证,该石窟始建于距今1 300多年前的盛唐中期。石窟内三面都有保存较好的壁画,仍保留着原始构图的细密,色彩绚丽,形象逼真,端正华贵,绘画艺术可与同时代的敦煌石窟壁画像媲美。在整个壁画中,共有汉文榜题及龟兹文题记23处,其中用汉字详细书写着某佛供养人的姓名及彭、梁、赵等中原汉人姓氏,充分体现出汉文与龟兹文的早期融合。

目前,在新疆境内发现的300多座佛教石窟中,保存较好,具有中原文化风格的石窟仅此一处。

第一次看到水中胡杨

与库车紧邻的就是沙雅。第一次听到这个好听的地名是远在1987年,来自沙雅的一名教师和我一起在新疆教育学院学习,成为了同学。30年后我专程到沙雅去看望他,当然,也去“看望”了沙雅的胡杨。据说沙雅的胡杨有200多万亩,是新疆最大的胡杨林。

在一个名叫太阳岛的胡杨林公园里,我第一次见到了水中的胡杨,那是北疆胡杨所没有的柔美和鲜活。我赶到胡杨林的时候天刚刚亮,满天的乌云,岛上的胡杨林中已有数十名摄影师在那里扎着帐篷,裹着睡袋,紧盯着东方。见我失望并意图离开,一位摄影师说,再耐心等一等吧,天气预报说今天是晴天。

约半个小时后,帐篷内蹿出几个摄影师,大喊着“天白了”。果然,东方天际露出了一抹鱼肚白。我迅速拽出三脚架,掏出相机,找好自己的拍摄点。这时乌云早已四散,换之蓝天白云,就像是天空换了一块幕布一样,又或者是乌云被魔术师变成了白云,条状、片状、鱼鳞状、棉花垛状……一时间,几乎各种形状的云都出现在天空。摄影师们穿梭在这片胡杨林中,频繁地换着相机和镜头,有的全然不顾泥泞,趴在地上拍摄,还有的甚至趟水站在水中拍摄。

约两个小时后,白云四散消失,天空一碧如洗,金黄的胡杨此时变成了金红,宛如无数身披轻纱的少女在舞动着金色的霓裳。翩跹的舞姿倒映在青蓝的湖水中,又别有一番情趣和意境。

“冰糖心”的阿克苏

在新疆,阿克苏这个地名听起来更像是一个人名,或者是一个姓苏的文化人所取的艺名,比如新疆锡伯族一个著名诗人的艺名就叫阿苏。我常想,如果阿苏迁居到阿克苏,人名地名能否相得益彰呢?

我于2003年10月第一次来到阿克苏,当时对阿克苏的印象唯有“冰糖心”苹果。在温宿县,我们品尝到了正宗的冰糖心苹果,游览了天山神木园。

2015年10月,我拍摄完沙雅的胡杨后,再次来到了阿克苏,并把这里作为此次南疆行的终点。因为这里有一位盛情相邀的大学女同学,有声名远扬的刀郎木卡姆,还有阿瓦提的胡杨,以及名气大增而我已忘记曾经来过的天山神木园。

从沙雅出城后,一路高速,很快就来到了去拜城县的路口。据说拜城县有新疆最著名的克孜尔千佛洞,还有一个不亚于库车的大峡谷。然而天色已晚,阿克苏市还很远,我只有放弃。理由很冠冕堂皇:留点念想,下次再来。但直到现在,我也没能有这个“下次”。后来细想,这些年的南疆北疆之行,有意无意的,遗漏了很多地方,留下了许多遗憾,可人生之路何尝不是如此?留余白,才是完满;有遗憾,才算完美。

在阿克苏的第二天一早,我就驱车直奔阿瓦提而去,想去看一看胡杨,听一听刀郎木卡姆的演唱,这些,在一个名叫“刀郎部落”的旅游景区都可以实现。然而,由于已是十月底,这里的胡杨已經落了叶子,加上景区维修,我最终没能进入大门,只好原路返回阿克苏后,赶往温宿县的天山神木园。

这个神木园位于温宿县城北约60公里处,园内的树木很多,都很常见,主要有杨树、榆树、柳树、白蜡树,还有核桃、杏树等。这些树木可以分为两派:年轻直立派和古老曲折派。直立的显得年轻,身躯高大,枝叶茂密;古老的曲折盘旋,匍匐在地,成飞舞之形,作龙蛇之状;整个园子除了明显是人为开辟出来的小路之外,全是树,这树与那树盘根错节,此树与彼树枝干相连,分不清哪是哪的根,谁是谁的枝;神奇的是有的树拦腰折断,却又从折断处生出新枝;有的树倒地后,又从着地处生长出另一棵树来;有一棵斜长的大树,根部早已枯朽,而树冠依然生机勃勃。

十月底的神木园,只有我一个游人。走在这些高大茂密的神木中,四周弥漫着的生命力迅速浸润全身,一种生机与活力感充盈心间,疲劳和倦怠早已不见。

返回阿克苏并于第二天一早告辞,我的同学特意赶来送行,还给我准备了10箱正宗的“冰糖心”苹果。苹果香在嘴边,甜在心里,让我一口气开出了300多公里。

巴楚红海里的孙悟空

巴楚,《西域图志》一说为巴尔楚克,《西域同文志》释:“巴尔楚克,全有也,地饶水草,故名。”这个意思就是说,巴楚,土地富饶,水草丰美,一切皆有。这一点,在巴楚县近年来精心打造的红海湾景区可窥一斑。

红海湾景区以巴楚上世纪40年代修建的红海水库为基础,将由水库扩建的红海水上乐园与有悠久历史的曲而盖胡杨岛合二为一,统称红海湾。这就将红海湾景区的历史文化上溯到遥远的汉代,巴楚红海的故事就要从尉头国讲起。

巴楚故地,历史上就是汉代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尉头国。张骞曾高高举起手中的节杖,昂然而入城门;唐玄奘西行取经,曾途经此地,验牒通关。据说,当唐僧师徒来到尉头国城下时,国王携众臣民列队迎接,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威武的兵士披坚执锐,肃立恭迎,矫健的汉子们敲起了羊皮鼓、弹起了热瓦甫,窈窕的女人们欢声笑语,载歌载舞,簇拥着高僧一路入城。如今,这个传说在红海湾景区被实景演绎成《使团通关》。

另外一场情景再现式的演出是《谒者馆国王迎宾》,再现了千年以前丝绸古道上西域诸国的使者在此拜谒尉头国国王的场景。整场演出由拜见仪式、通关验牒、欢迎歌舞三部分组成。20多名演员全部是红海湾景区内土生土长的维吾尔族农民,故事、情节、歌曲、舞蹈全部由巴楚本土艺术家策划、编排、导演。只要有一名游客,城门口的欢迎仪式和这里的歌舞表演就全场全程演出。尤为难得的是,唐僧坐相庄严,满面佛光,猪八戒惟妙惟肖,入戏十分,孙悟空的扮演者更是把一根木棒耍得精彩绝伦。这位瘦小的维吾尔族小伙子自学汉语,自悟武功,平时手不释卷的是《西游记》,寝不离身的是“金箍棒”。 演出结束后,演员们大都能用一口流利的汉语与游客交流、互动。“孙悟空”说:“孙悟空改变了我的一生。”

从进入城门开始,巴楚的历史、文化、民俗、风情就一路展示在红海湾的景区内。烧陶、雕塑、手工纺织、卡龙琴的制作与表演、皮鞋皮毛的手工技艺、斗鸡、叼羊、赛马、狩猎,应有尽有。

至于胡杨,就不必多说了,登上三四层楼高的观景台,6 000亩水域的胡杨岛美景尽收眼底。时值金秋,水岸胡杨身着翠绿与金黄相间的霓裳,凌波微步于万顷碧波之上,宛如一个美女方阵:有的如对镜梳妆的美女,一双秋水明眸,含情脉脉;有的如《诗经》中缓步走来的静女,伫立岸边,望穿秋水;有的如水边浣纱的女子,裙裾飘逸,翩然而来,纱飘水面,浅浅风吟,犹如柔美清亮的歌谣。

桥,是胡杨岛的另一个亮点。叶子桥、芦苇桥、百草桥、华灯桥与百兽桥等十几座形态各异的桥,在各个岛屿间连接贯通,行于桥上,仿佛置身于水云仙境。而在胡杨岛的东岸,十几条仿古的木船一字排开。水面上,一叶独木舟划动,一个罗布人打扮的渔民仿佛是在等待步行桥上的你,等着把你送回胡杨之家。

在红海水上乐园,可以看到面积为34平方公里的“大海”,这在距离大海最遥远的新疆,在始终给人偏僻荒凉、干旱缺水印象的南疆是不可思议的。而当你步入水上乐园,走在曲折有致的木桥上时,一折一亭,一弯一廊,十里荷花的一派江南风情,更是会让你赞叹称奇。穿上救生衣,坐上冲浪艇,环湖一周,看岸边红柳,观水中红草,思胡杨红叶,你这才明白为什么这里被叫做“红海”。尤其是登上上海援疆的“沪新号”帆船酒店的顶层,放眼浩渺红海,畅迎八面来风,仿佛新的人生正在扬帆起航。你似乎找对了方向,感觉到全世界都在为你让路,你感觉自己会像红海的宣传广告词一样——丝路红海,红遍四海。

醉美塔什库尔干

巴楚,是喀什地区的属地,可是距喀什市却有270公里之遥。2001年,我曾来过喀什一次,在喀什逗留了一天,游览了香妃墓等几个景点,然后启程去了和田。16年后,为了去塔什库尔干拍摄塔吉克族民俗,我再次路过喀什,才知道虽然喀什远离天山,却与昆仑山近在咫尺,我向往已久的帕米尔高原风光和塔吉克族的民俗风情就在昆仑山上。

塔吉克族聚居的地方名叫塔什库尔干,是喀什地区最南的一个县,再往南,就是红其拉甫口岸,新疆的最南端,中国的“南极”。在这里,昆仑山不再是想象中的高不可及,所有的高山看起来不过就是一个高一点的土堆,就连海拔7 500多米的慕士塔格峰,也就是终年白雪覆盖的大土堆而已。为了掩饰这个视觉上颇为尴尬的身高,慕士塔格终日用积雪遮盖头脸,用云雾缠绕全身,给人一种高山仰止、神秘莫测的感觉。

对待这座号称“冰山之父”、世界第四高峰的慕士塔格,世代居住在塔什库尔干的塔吉克族人的感觉极其平常。他们看慕士塔格就像我看火焰山一样,好看、好玩、有意思,但也就是一座山而已。

在塔吉克族一年一度的古尔邦节的第一天,我终于走在了帕米尔高原的土地上。传说中的高原反应并不太强烈,浓郁的塔吉克族年味吸引着我的相机,久违的成群结队拜年的习俗、因为过年而洋溢在塔吉克族人脸上的笑容打败石头城、金草滩的自然风光,成了我拍摄的主要内容。午饭时分,我们一行走进一家旅游局挂牌的家访点,恰逢一群女人在这户人家拜年。热情的主人端上了塔吉克族的瓜果点心,还有几大盘子羊肉。女人们一桌,点心糖果是早就摆满的,又上了一盘肉。我们一桌,用一块布毯子铺在炕上,除点心外,另端上来两大盘肉。我和另外一位摄影师忙着拍盛装的女人,拍玩耍的孩子,拍獨特的美食,拍民居。我问给我们讲解塔吉克族民俗的导游,男人们哪里去了?怎么拜年的都是女人?导游眨了眨眼睛说:“男人们早都喝醉了。”

高原上飞来的白沙湖

在去塔什库尔干的路上,我再次邂逅白沙湖。这里说的再次不是指第二次见到这个白沙湖,而是指又见到了一个“白沙湖”。

2015年秋,在一段百无聊赖的日子里,突然看到“白沙湖摄影大赛”的信息,当时就“聊发少年狂”,真的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开着车直奔中哈边境上185团的白沙湖而去。在航拍了白沙湖的白沙、湖水、芦苇、红叶林之后,返回的路上顺道又去了一趟喀纳斯,还把车开进了禾木。在禾木饱受了三天的阴雨后,据说大雪即将来临,我才匆匆离开了禾木。

没想到,塔什库尔干竟然也有一个白沙湖,但是看起来,185团的白沙湖是地里长出来的,塔什库尔干的这个白沙湖是天外飞来的。湖水是浅蓝的,水波荡漾,毫无异象。但围湖成山的白沙始终显得突兀、奇异。尤其是当你转移视线一会儿再猛然看这个白沙湖,那一堆堆的白沙仿佛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推移,从远处迅速向你漂移过来。再定睛一看,白沙也就定住身形,稳稳地横在你的眼前。在湖边的帐篷里休息、用餐,然后走出帐篷,抬眼一望,湖水推动着白沙直接来到你的面前。定力差的,心里会暗暗吃惊,脸上会惊诧失色。

朦朦胧胧的和田

喀什之南,是南疆的另一个地州,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简称克州。州府所在地阿图什和所辖县市我至今一个也没有去过。那么南疆四地州这里还没有记述的就只剩下和田了。

2000年的第一次南疆行,从沙漠公路经民丰,我到了和田,这是第一次,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一次。17年过去了,有关和田的记忆变得朦胧而飘忽。

初到和田,我就了解了千万不能搞错的一点,那就是有三级挂名“和田”的行政机构:和田县、和田市、和田地区。在各景区、名胜古迹点游览参观,景区景点的属地问题,一会儿就让我头昏脑胀,记不清楚,最后干脆不记。所以记忆中那新疆最古老的葡萄藤、最悠久的古国尼雅、新疆特色的桑皮纸、和田独有的小刀、地毯、核桃、维药等等,都记不清是在具体哪个地方,反正是在和田,也许,对于一个只是来和田一游的行客来说,这就够了。

和田玉自然就不用说了,这是国玉,是和田自古以来的荣耀。现在来看,2000年的时候,和田的品质高的和田玉价格不高,可是当时的我买不起,现在价格高了,我还是买不起。

现在用一组数字来结束这篇庸长的文章。包含了阿克苏、喀什、克州、和田的南疆四地州,人口799.78万人,面积49.515万平方公里。如果加上名不在南疆之列,实却是天山之南、新疆之南的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那就是总面积97.785万平方公里,总人口927.63万。想要游遍近百万平方公里的南疆,那实在不能叫行走、游览、穿越,只能叫“铿锵”,只能是铿锵一路,一路铿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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