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自述
2018-09-26乔秋怡
乔秋怡
我是一枚上了年纪的一角硬币,我不记得我是哪一天出生的,只有“1992”四个字符刻在我的身上。从出生开始我就知道,我是硬币中卑微的小角色,我没有五角硬币辉煌的色泽,没有一元硬币圆润的线条,更没有纸币的价值,我有的仅仅是廉价的身躯和棱角分明的外表,胸前那朵半开的菊花是我唯一的装饰。
那个春天,我带着崭新的身姿从造钱厂出来,我满怀期待地以为自己会被美好地使用,可是繁华的大城市中,一枚低廉的一角钱早已是无用武之地了。于是,我开始辗转在各个收废品的小贩手中,辗转在嘈杂的还价声中,我感到自己的身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变得灰暗甚至乌黑,脏东西紧紧粘着我,它们贪婪地吮吸着我的光泽,年复一年,我无力地垂下了眼帘。
“叔叔,您看看这些报纸能卖多少钱?”这是我从未听过的清脆的声音,像是泉水一般洗涤着我的灵魂。我缓缓睁开眼,竟是一个干净整洁的女孩捧着一捆报纸在与小贩做买卖呢!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静静地躺在了那女孩温暖的手心里,我第一次感到无比安心。女孩把我轻轻地塞进粉色Kitty猫储蓄罐的肚子里,温柔地笑了。
每天,我都能透过那火柴棒大小的天窗与日益增多的伙伴们看着阳光,可触却不可及。同伴们告诉我,他们也是从收报纸的小贩那里来的。我的身体在衰老着,渐渐地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我以为我们会在这拥挤的空间里度过余生,可后来事情有了转机。
那是一个无比温暖的冬日,女孩抱起了粉色Kitty猫飞奔在路上,透过天窗,我能看见她冻得通红的小脸。她来到了一幢大楼下,告诉保安她要找记者,我狐疑地看着她。不久,一位记者走下来,女孩羞涩地小声说道:“我是小学五年级的学生,前天刚刚跟爸爸从贵州山区回来。我在那里看到一所学校,学生很苦,冬天都没鞋子穿,我想把这个捐出来帮帮他們,哪怕是买双鞋子也好。我有两个储蓄罐,还有一个是机器猫的。一共有105枚硬币,都是我卖旧报纸攒下来的。别的孩子家里肯定也有很多硬币。阿姨,你能把我的想法登在报纸上,让更多的小朋友都来帮助他们吗?”
我睁大了眼睛,全身暖暖的,我异常兴奋,卑微的自己竟然也能做如此美丽的事,我的心脏仿佛回到了1992年那个美丽的春季。我跃动着,廉价冰凉的自己竟然也能温暖别的孩子,抚慰那淳朴的心灵;我憧憬着,沉睡了多少日夜的自己竟然也能像新的硬币一般被美好地使用。
那一刻,我睁着双眼,接受着阳光的沐浴,我知道,我不再廉价,我是多少孩子的期望!
那一刻,我仿佛从数载的噩梦中苏醒。
愿所有沉睡着的硬币都能化作爱心与希望,去温暖寒冷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