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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界与融合

2018-09-26闵讷

人民音乐 2018年7期
关键词:作曲家音乐会跨界

17年11月3日晚,第三届西溪国际艺术节上演了“王斐南与隐形解剖学(Invisible Anatomy)跨界乐团”(以下简称IA)第三场国内巡演音乐会。①所谓“隐形解剖学”是指剖开失误的表层,探索内部的结构和细节。聆听这些作品好似在一个开放的空间中进行无限探索,诸多细节表现就像一节节纽扣连接着音乐整体走向。②打破规则的跨界乐团在各自的创作中使用了大胆的音乐语言,制造出新奇的声响并加以延展、重复、变化……整场音乐会以其独特的创作语言,新锐的音乐风格,大胆的探索精神以及新潮的跨界风格,一场现实世界与隐喻形象的对话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视听印象。

此次音乐会以“变型(Transfigure)”为主题,串联着六部新作:伊恩·戈特利布(lan Gottlieb)的《原型》(Aphelia),本·华莱士(Ben Wallace)的《完美典范》(The Quintessence),丹尼尔·施洛斯伯格(Daniel Schlosberg)的《为你痴狂》(Into You),保罗·克雷克斯(Paul Kerekes)创作的《闪回》(Memory Etude),王斐南(Fay Wang)的《重生》(Dissolution & Enter the Soil)以及布兰顿·兰德尔-迈尔斯(Brendon Randall-Myers)创作的《遗物之山》(Everyday Objects)。这些音乐家们既是创作者同时也是演奏者,他们的音乐创作打破了古典、摇滚与戏剧行为之间的界限,带有明显的跨界实验性质。

一、多元跨界中探索无限可能

这场跨界音乐会结合了灯光影像舞美,在光怪陆离的场景中呈现出一系列多元、跨界、先锋的艺术实践。乐团成员积极探索音乐声响与戏剧表演相融合的可能性,在整体结构中寻找联结视觉与空间组合的最佳范式。乐团成员之一布兰顿在一次采访时谈到:“我们的演出与其说是音乐会,倒更像是剧场作品,我们在剧场空间里移动,用不同方式演奏,互换乐器,从屋顶坠下东西……所以说是混合多媒体的,整合的制作。”③其实这种跨界融合在之前的两场音乐会中都已有所呈现:第一季“体(Body parts)”以人类的身体为主题,用木鱼的敲击声来代表牙齿,用一个合唱团来表现一口牙齿等;第二季以“解(Dissections)”为主题,用六首连续不间断的作品构成,探索物质的内部构造,通过剥离事物的表层,进一步观察事物的细节与属性。

来自洛杉矶的作曲家、大提琴手伊恩·戈特利布在《原型》中选择了许多令人出乎意料的音源,如擦片、演说和轻爵士小片段等,將先锋、爵士与古典风格相融合。音乐中使用的主题反复技法,突显了简约音乐般的风格特性。作品最初,由不断循环的吉他旋律将听众引入飘渺无际的感官空间中,当听众渐渐被单一的音型反复带入既定的音乐氛围时,表演者随即在舞台上开始旋转擦片,由此所产生由远至近的音响效果在舞台上呈现出一种特殊的空间表达,作曲家运用这种“非音乐”性质的音响使听觉与视觉相融合,颇有些偶然音乐的色彩。

本·华莱士将《完美典范》分为3首小品,分别穿插在此次音乐会中,作曲家也将这种拼贴方式比喻为“插播广告”。就作品本身而言,内部融合了多种艺术类型,例如轻爵士旋律、现场演说、人物对白、戏剧表演等颇具行为艺术的方式,呈现出多元跨界的特征。钢琴手丹尼尔·施洛斯伯格在《为你痴狂》中注入了哥特黑金式的音乐元素,作品借助电子音乐与现场乐队相结合的表演形式,音乐表达生动、夸张,人声音域从嘶喊咆哮到温暖吟唱等变化呈现出多元的情感表现。从作品结构与音乐风格的极端转变可以看出,作曲家在多重艺术形式融合的音乐中使用丰富多变的材料控制旋律走向,试图以一种更简洁的织体和引人注目的表达方式感染现场听众。

保罗·克雷克斯的《闪回》混合了引用与拼贴手法。“作品主题来自于上一季的作品《面部测谎仪》(Facial Polygraph)……其中一些片段保留了原始的旋律,但在此基础上改编了节奏和织体并配合交缠叠加的配器效果,就像在重温从前的记忆时零散闪烁又重新组合的画面一样”。④作曲家将这些“内容”材料加以整合,并结合了无调性音乐拉宽不协和音区的表现范围,听众甚至还可以在作品中捕捉到新古典主义的风格特质。另外,作品贯穿始终的人声部分主要由重复的旋律和语词组成,颇具爵士乐风格,大跨度的音高与频繁的节奏变化使音乐进程变得轻松活跃。

二、声景融合的音乐叙述

音乐总是在传达:做出陈述、传递信息、表达情感。⑤在这场音乐会中,创作者们通过声景融合来进行音乐叙述。以《遗物之山》为例,作品以犹太大屠杀时期为背景,以遇害者们死后的遗物为线索进行展开。⑥这部诠释“死而复生”主题的作品就像一条纽带,将历史经历与现实思考联系在一起。初次聆听,虚实、不协和的音响、细碎的复合节奏、阴暗诡秘的氛围等会让聆听者产生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整个苦难事件被作曲家布兰顿·兰德尔-迈尔斯融化在所有的音符中,音乐与表演也被赋予了特定的隐喻,声景并存。从某种意义上说,音乐想象在这部作品中多于视觉聚焦,场景也被作曲家赋予特殊的含义。例如在“遗物之山”的场景中,音乐叙述不以战争为中心,只针对战后遗留的刻录机、军鼓、镲片等日常物件进行抽象描绘。布兰顿在该作中打破规则的节奏模式,扩大音区范围,甚至改变了乐器音响的表现形式,使整部作品听来不单只是对于事件的表层叙述。例如在毫无预见的音乐初始,作曲家设置了“吟唱吉他”的形式,即通过人声直接震动吉他箱体,声音传至效果器塑造出空灵、虚幻的音响效果,增强了人物事件的音乐表现力。声景结合的演出很容易将听者带入追念的氛围,人声演唱部分由王斐南担任,她曾表示在演唱这部作品时会哽咽。强烈的音乐感染和直接的视觉表达使这部作品充满着情感力量。

值得一提的是,这场跨界音乐会中的前后作品衔接也做到了较好的声景融合效果。本·华莱士的《完美典范》中的第三首小品无缝连接了《遗物之山》的音乐叙述,尽管它以插播的形式拼贴至音乐中,但实际上这两个作品间有着紧密的联系。在这首作品中唯美的“葬歌”旋律与之前高亢的主题风格形成多元对比,音乐转变为具有浪漫主义性格的抒情表达,同时表演者伴随着大提琴徐缓悠扬的旋律展开戏剧行为表演:王斐南使用纸扇挥散了被“半个世纪”的“沙”所覆盖的“遗物之山”,加以人声演绎出柔美的“葬歌”……这些有意识的设计使音乐充满预制性,无论是内容、观念还是场景表现上都非常现代。当作品进入到《世界如钉》(World As a Nail)后,音乐便从自然缥缈的旋律中脱离出来,这一极端转变犹如从传统步入流行,电子音乐成为作品风格转变的媒介。作曲家借助电子合成器的大块音簇为听众揭示了作品主题“步入现实”的一面,音乐高潮在此不间断累积发展,整个过程需要参与者无穷动般地演奏,强烈的器乐力度也使音响具有冲击性,使整场音乐会达到一个沸点。

《重生》是这场音乐会中最具实验性质的探索,主题是关于生命结束后的具象演变过程。在这部作品中,王斐南作为作曲家同时也参与人声与舞蹈的表演部分,她从实验摇滚、新爵士、电子乐和戏剧中汲取元素,使用人声与预制电子音乐相结合的方式,抽象表达了对大自然“生命轮回”的创作观念。在这部作品中音乐始终追求平衡稳定,重复使用同一个和声进行变奏,作曲家甚至没有给出具体音符,仅仅标记出旋律的大致走向,整个音乐充满着自由、即兴化的展开,最后在余音绵长的电吉他旋律声中逐渐消逝。作品可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中,舞台上呈现出一位被包裹的舞者,她在不断寻找着生命的迹象,伴随着微妙的音乐变化,舞者持续挣脱的过程暗示着生命的重新绽放;进入第二部分,舞者“破茧而出”并开始自我对话。这段特殊的声响通过预制的呼吸声作为采样,拼贴成具有一定律动的表达语汇。⑦人声、合成器与现场乐器相互交织,与表现生命成长不断蜕变的舞蹈紧密集合,营造出作曲家潜意识中对自由与重生的情感表达。

IA跨界乐团第三季所呈现的六部作品之间,无论是在隐喻层面、精神层面还是创作观念上,均存在着一些共性。从静态角度来看,作品的整体结构中大量融入了视觉隐喻与想象空间,加入跨界式的戏剧表演一方面辅助作曲家呈现个性化表达,另一方面更利于听众全面理解作品内涵。从动态表现上看,无论是通过音乐与现代科技结合制造出模糊、刺激的感知体验,还是依靠传统乐器呈现简约、清晰的音乐表达,六部作品所呈现的风格跨界、乐派跨界、表演跨界等特质,既是对传统音乐形式的解构,又将现代文化艺术相融合。可以说,跨界音乐形成了一条从“解构”到“融合”的变化路径。

与过去所关注的传统音乐形式和材料有所不同,这些先鋒作曲家更注重于音乐感官的变化,他们所选择的主题既注重内容表达,回归艺术本质反映某种现况,又会充当一种释义角色暗示隐喻价值。发展新音乐语言环境的确需要此类兼具实验性与先锋性的跨界音乐创作,在传统音乐的基础上探索新技术、新表达、新思维。因此在笔者看来,当下这个可以无限创造、无限表达的现代艺术环境中,没有一种模式可以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多元融合的风格也恰恰是现代音乐的特性之所在。IA跨界乐团身上所具有的“古典乐团+摇滚乐队+实验音乐剧+行为艺术”个性标签,既是跨界音乐的优势所在也体现了这一群青年作曲家在探索艺术道路上的新观念。恰如王斐南所谈到的:“这个时代和‘我的时代是平行共存的。任何艺术都是为特定‘受体创作,而对音乐的接受理解除了天性感知,也与后天的听觉经验有关。作为某种‘边缘艺术的传递者,我感到在‘主流世界以外,仍有很大空间去从容地做属于我们‘受体群”的‘平行时代的艺术。相信未来每个人都能创建属于自己的‘时代。”⑧

这群作曲家们常常从内心感知或艺术实践中汲取创作灵感,尽管他们都曾受教于严格的古典作曲技法,但这并不限制他们使用新音乐语言进行创作。在创作中结合电子、爵士和先锋音乐等形式,甚至拓展传统作曲技术、打破规则尝试跨界音乐,将各类文化艺术的精髓融入至音乐作品中。笔者在这六位来自纽约布鲁克林的作曲家身上看到:创作对于他们而言不单是对于客观材料的运用,还包括着丰富的个人情感表达。尽管现代艺术总是以标新的创作方式与传统的感知、音乐聆听习惯形成碰撞,但推动文化与艺术的多元发展终归是需要这样前卫、多元探索的跨界音乐对传统形式发出挑战,这或许正是推动未来音乐不断前进的动力所在!

①王斐南,旅美跨界作曲家、舞台表演者,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耶鲁大学。纽约隐形解剖学(Invisible Anatomy)跨界乐团作曲、主唱、键盘及创始人之一。该团曾受底特律艺术馆及纽约各前卫剧场的邀请举办专场演出。

②③ “王斐南FayKueen”个人新浪微博(2017年10月11日)。

④ “王斐南”个人公众号中《闪回》(Memory Etude)作品介绍。

⑤王旭青《言说的艺术:音乐叙事理论导论》(扉页),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2013年版。

⑥ “王斐南”个人公众号中《遗物之山》(Everyday Objects)作品介绍。

⑦ “王斐南”个人公众号中《重生》(Dissolution & Enter the Soil)作品介绍。

⑧ “王斐南FayKueen”个人新浪微博(2017年9月15日)。

闵讷 浙江音乐学院作曲系2016级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 荣英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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