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花留待他人赏
2018-09-25汤飞
汤飞
屋里的花草版图在不断地扩张,窗台上挤满了它们的倩影,或高立或伏卧,或骨瘦或葱茏,或碧绿或嫩粉,娇态毕现,珊珊可爱。这间屋子的“生态文明建设”历经两年才初见成效,闲暇时倚在窗前,翻两页书,看会儿电视,随手拿起一盆植物,细细观赏,别有妙趣,非笔墨所能形容,仿佛捧着一片自然,足不出户即可近距离接触,胜过那些匆匆追逐的风光。
有次浇水的时候,我发现在一扇不常打开的窗子外面居住的水仙居然開花了,平日对它的宠幸不够,未曾想到它会带给我惊喜。一向柔弱的它傲气十足,即使身处“冷宫”,竟也开出了独有的风采,在姹紫嫣红的窗台上丝毫不逊色于同侪。
它生长于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土红色花盆,开出的花也只有两朵。粉红的花瓣,金黄的花蕊,酷似一个人在敞开心扉,展现自身最真实也最动人的一面。花瓣上的莹莹露珠宛如眼泪,它是在为形单影只、不被注意、花期短暂而悲伤吗?不过太阳唤醒了它内心的倔强,它尽情地开放着,在寒暑相侵的红尘里学会了坚强。人何尝不是如此,赤膊上阵的热情终究要让位于全副盔甲的机巧,否则如何赢得一场场战争的胜利呢?
我没有亲眼见证水仙绽放之旅的花蕾阶段,但可以想到,那定是封闭自我、不肯与世界和解的时期,时光和气候轮番瓦解它的固执,它也一点点舒展,在一众奇异花草中间留下“我来,我看,我盛放”的印记。
水仙的敞开与封闭跟人的心路历程正好相反。涉世未深之时,我们总想将心中的美好全部展现给现实,毫无防备地拥抱满身锐刺的刺梨,无所畏惧。可随着伤情加重,心底终于产生怀疑,不设防真的好吗?于是逐渐在心灵四周扎起一圈篱笆,试图挡住那些尖刺。
作为补偿,我给予了水仙更多的关注,好让彼此共处的这段时光可供追忆。某个傍晚,我捧着它凝视,沉醉在“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轻盈步微月”的幻想中。
“你家的水仙开得真美,我欣赏好几天了。”我抬头,见较高一层楼的窗前站着位年轻男子,分明是在同我讲话。我将水仙花高高托起,道:“那么,它也不算‘寂寞开无主。”他继续说:“你家的花草也是我们可以欣赏的一道风景,隔窗观花,足以让人心旷神怡。”
细细琢磨这寥寥几句对话,我竟从中体会到了《断章》里所描绘的错位之乐:你在窗台上养花草,赏花草的人在楼上看你。花草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或许,从我把这些小精灵安放于窗台上的那一刻起,它们就已经不仅仅属于我,还属于对面楼上钟爱花草、留意生活的人们。
花开留待他人赏。自然地,我也包含在“他人”的范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