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会告诉你

麻坚

自从顾姨来后，晚秋就很少去福伯家了。

福伯沉默寡言，脾气暴躁，是那种比较让孩子惧怕的人。以前，除非遇见重大的事情，他才会与晚秋搭腔，否则就让母亲来当他的传声筒。对于他的每一道旨意，晚秋必须老老实实执行，否则他就会勃然大怒。

他是我的亲生父亲吗？或者他压根就不爱我？这些荒唐的疑问，犹如书本里的英语单词一样，被晚秋念了一遍又一遍。

与福伯矛盾激化，是因为顾姨。

母亲病死后，福伯要迎娶顾姨，出于排外心理，晚秋当然表示反对，没想到却捅了马蜂窝。福伯一脚踹开大门，大喊道：“滚！”之后再也没有了言语。福伯就是这样，很吝啬语言，就连生气了，也绝不多说一个字。

晚秋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她可不怕滚，简单打点了一下行装，就住进了单位的公寓。其实晚秋也不是真反對，母亲不在了，福伯要迎娶顾姨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晚秋只是嘴上说说罢了，没想到福伯却大发雷霆，彻底激化了矛盾。

晚秋一走就是大半年。

快重阳的时候，晚秋去了一趟福伯家，他是在周五这天下午去的。据说晚秋搬到单位公寓后没多久，福伯就调职了，他每个周五都要去乡下出差一趟，不到晚上是不会回来的。晚秋选择这时候去，是为了避免与福伯照面。

拿完东西，晚秋正要离开，顾姨拦住了他，说道：“晚秋，你不等你爸爸回来吃个饭，说说话再走？”

“说话？”晚秋轻蔑地笑了笑，“顾姨，你也知道，从小到现在，爸爸就不喜欢我，更不肯和我多说一句话。在他眼里，我就是多余的人！”

“你爸爸不像你说的那样！”顾姨叹了一口气，“其实你爸爸非常喜欢你，他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顾姨，你就别骗我了！”

“不相信是吧？”顾姨又叹了一口气，“那你打开冰箱看看，冰箱会告诉你，你爸爸有多爱你！”

晚秋瞅了顾姨一眼，狐疑地打开了冰箱。在冰箱的冷冻室里，满满的都是晚秋从小最爱吃的蜂蛹。“顾姨！”晚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蜂蛹是从哪里来的？”

“都是你父亲从乡下给你买来的！”原来，每次去乡下出差，福伯都要翻山越岭去很远的集市上，买一些蜂蛹带回来冻在冰箱里，等晚秋回来时吃。为此，福伯的手上经常被棘刺划出一道一道伤口，有时还会扑空，但他无怨无悔。

夕阳满天的时候，随着一阵钥匙的转动声，福伯开门进来了，只见他高高扬起手中的塑料袋，兴奋地喊道：“顾萍，你看我买什么回来了！蜂蛹！又嫩又饱满……”这时候福伯才瞅见坐在沙发上的晚秋，便迅速把满是伤痕的手缩到了背后。

“爸爸！”晚秋哽咽着喊道。

〔本刊责任编辑 钱璐璐〕

〔原载《金山》2017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