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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dy Wager:用舞动治疗给孩子的生命注入希望

2018-09-18JodyWager付洋

婚姻与家庭·性情读本 2018年9期
关键词:舞动艾玛安东尼

Jody Wager 付洋

舞动治疗进入中国近10年,已经培养了很多中方导师,北京回龙观医院还开展了舞动治疗方面的工作。那么,舞动治疗如何帮助孩子呢?在由中国舞动治疗协会、创艺疗育咨询有限公司、阿波罗教育联合主办的国际舞动治疗峰会上,本刊记者采访到了美国舞动治疗协会前主席Jody Wager。

舞动治疗,让我找到生命的热情

我是一名舞动治疗师。顾名思义,舞动治疗是一种在心理治疗中使用动作,以促进个体情绪、社会、认知和生理整合的治疗方式。

1974年,我在纽约水牛城学习舞蹈,当时还是一名大学本科生。当时有一个朋友在一所特殊儿童学校工作,他允许我可以探访一个课堂,做支持性的工作。

那间教室里只有几个孩子,他们都是自闭症儿童。舞动治疗师用了很多方法来和孩子们建立联结。比如镜像技术,孩子做什么动作,她就做什么动作,从而帮助孩子自我觉察。比如玩儿“你是谁”的游戏,孩子们围坐成一圈,然后每个人都要告诉旁边的小伙伴“我是谁”,告诉的方式可以用语言,也可以用动作。最让我震撼的是,舞动治疗师带着孩子们一起跳舞,很多不说话的孩子会跟着一起跳。开始,他们的身体很僵硬,仿佛包裹着重重铠甲。可是渐渐地,身体会变得柔软、灵活,好像会说话一样。他们可以用身体语言告诉我们,他们的感受和世界。那个画面真是太美好了,我很激动!当我和孩子们一起舞动时,感觉自己和孩子们是联结在一起的。

就是在那一刻,我深深地感受到:这就是我一生要做的事情!我找到了我的热情和至爱!我非常喜欢跳舞,同时,我也喜欢跟孩子一起工作,舞动治疗能够把这两者完美地结合起来。

在那个没有互联网的年代,信息查询非常困难,但是我毫不气馁。我利用空余时间,给美国的每一所大学写信,询问他们有没有舞动治疗方面的专业,最后终于顺利地在纽约的Hunte学院学习舞动治疗。1980年,我开始在弗吉尼亚Falls Church医院的精神科与儿童、青少年一起工作。

这家医院收治的孩子多为5~14岁,常见的诊断为焦虑障碍、自闭症谱系障碍、抑郁症、注意力缺失障碍等。一般,孩子会有专门的儿童精神科医生进行诊断,我不负责做诊断。

我观察孩子的方式,也和医生完全不同。比如做团体治疗时,我会和孩子们一起把家具移开,创造一个安全舒适的空间。我们每个人搬一把椅子,围成圆圈坐着,椅子就是边界。在这个过程中,我就会开始观察:谁总是喜欢待在角落里?谁渴望得到别人的关注?谁似乎有些不安?谁有诉说的欲望?

在进行舞动治疗之前,我通常不会先看孩子的病例,了解他患病的来龙去脉,而是去关注孩子在参与治疗时的动作、行为等非言语表达。比如,“攻击”“抑郁”“愤怒”“疏离”“多动”对这个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通过这些我看见的现象,了解孩子其实在表达什么?在这个状态下,孩子的身体可能有什么感受?孩子如何看待周遭的人与世界,还有自己的人生?我怎么才能和孩子建立联结,贴近他的生命?我可以怎么去鼓励孩子,让他看见自己的力量?这些才是我关注的重点。我的目的是,如何让孩子的生命“动”起来。我不会对他做评判,对我来说,每个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

对孩子的心理干预,是越早越好的。美国国立精神卫生研究所(NIMH)报告说,有一半的精神疾病都是14岁开始的。科学家们发现,在出现症状之前,导致精神疾病的身体变化可能更早开始。如果帮助孩子和他们的父母在生命的早期阶段就开始面对、解决、管理这些难题,可能会防止疾病的进一步发展。

孩子是天生的舞者。从来到人间的那一天,他的小手和小脚就会舞动;当他不会说话的时候,就懂得运用身体动作告诉妈妈他的感受和需求:我要抱抱、我有些痒、我想活动一下、我困了……舞动是直接与感受联系、与个人表达联结的一种治疗方式。所以,我认为舞动治疗可以在儿童的心理治疗方面发挥重要的作用。

舞动治疗,给没有希望的孩子们注入希望

在我治疗的孩子们中,很多孩子有抑郁的情绪。有的孩子长期被父母忽视,生命没有被看到;有的孩子受到虐待,父母一方有暴力倾向;有的孩子和父母之间有沟通障碍,感受无人倾听;有的孩子和父母频繁发生冲突;有的孩子因为父母离婚,感觉被抛弃、遗弃……这些孩子很小,但是他们的内心已经满是悲伤,看不见希望。

患有抑郁症或者正遭受抑郁、悲伤情绪困扰的孩子非常内向,很少和人进行互动。通常,他们的坐姿是含胸、把头下垂,是一种疏离的身体状态。他们的声音很低,常常不知道怎么去表达自己的感受。但是通过舞动,孩子们可以向我展示他们的感受,可以把头抬起来。

10岁女孩艾玛(化名),曾经在我们医院治疗了一年左右。她当时的问题是无法待在学校里,还有很多失控行为,比如打人。在愤怒的同时,她又有很深度的抑郁。其实,抑郁和愤怒是一个硬币的两面。对这么小的孩子来说,表达悲伤的情绪是非常困难的,于是,她通过击打的方式表达愤怒。

艾玛刚来医院的时候,我觉得必须找一种方式来跟她建立联结。于是,我对她说:“你看,我们现在很愤怒!愤怒这种情绪实际上是一种巨大的能量。我们需要找到一些方式把能量排解、释放出来,就好像給湍急的河流找一条渠道,否则这种能量会伤到你,把你吞没。怎么运用这种能量,你是有选择的。”然后,我和她一起做一些动作排解情绪。

比如,我给艾玛一个球,请她想象把自己所有愤怒的情绪都装进这个球里,然后用力地把球往地上扔。这个想象的过程,可以帮她去了解自己的一些感受。再比如,在一个安全的空间里,让她举起塑料锤子,重复去做击打的动作,我在一旁观察。

有一次,我给艾玛拿来一个鼓,让她用击鼓去表达自己的感受。或者,我击鼓,她根据我的韵律节奏,在地板上跺脚。开始的时候,我敲出来的鼓点又重又快,慢慢地,节奏变得缓慢轻柔,这样她可以跟着鼓点调节自己的情绪。在这个过程中,艾玛渐渐学会在自己失控之前放松下来,管理好自己的情绪。

还有一次,艾玛躺在地板上,用被单蒙住整个身体,然后用手拍、用脚踢床单。我知道,床单让她感到安全和自由。等她掀开床单时,情绪舒缓了很多。然后,我们就她的舞动进行了很多讨论。这一次,她终于可以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感受:艾玛的愤怒和抑郁是源自父母离婚。原本父母都是很爱她的,她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就像童话里的公主。父母突然离婚后,这种家庭破碎的悲伤让她无法承受,她一直幻想自己的家可以恢复原来的样子,但是她又做不到。所以,对于父母包括自己,她都感到非常愤怒。其实,她深层的感受是抑郁,因为她看不见希望,内心好像有一个大大的黑洞。她不想说话,也不会笑,身体状态很紧张。

在舞动过程中,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艾玛的任何舞动,我都表示了认可,并且常常鼓励她。我关注的不是她的“病”,而是她的优势,她的力量所在。经过一年时间的舞动治疗,艾玛能够表达自己的感受,身体不再那么紧张了,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当身体放松后,她的心也打开了,能够看到父母的爱,确信虽然父母不在一起了,但是他们仍然爱她。原本没有希望的她,又被注入了希望。

我们医院有很多社工,会做一些家庭治疗方面的工作,帮助父母与孩子之间建立一种安全、有支撑性的联结,这也是很重要的。

舞动治疗,帮自闭症儿童打开一扇通往真实世界的门

我不是专门针对自闭症的舞动治疗师,但是我所在的医院会接收一些被诊断为自闭症的孩子。这些孩子有很大的区别,有的孩子有社交障碍,不愿意与其他孩子进行互动,拒绝参与团体活动;有的孩子很愿意社交,很想和同伴建立联结,但是由于他高度聚焦自己内心的想法,不照顾别人的情绪与感受,所以很难与其他孩子很好地相处。比如,当你邀请他去参加集体活动时,他会用自己习惯的特定方式去考虑问题,或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般情况下,我会花费更多的时间与自闭症的孩子建立联结。在此,我也想给医院一些建议:被诊断为自闭症的孩子,无论是什么类型的自闭症,最好给他提供一对一的治疗,因为他需要足够的关注。如果医院没有条件进行一对一的治疗,那么也要在非常小的团体内进行,这样才会有效果。

我曾经给一个自闭症男孩罗根(化名)做一对一的舞动治疗。罗根是典型的自闭症患者,病情比较严重,他无法忍受和其他人在一起,无法参加任何团体活动,所以他的父母非常苦恼,担忧他的未来。针对他的情况,我当时做了一个决定:在舞动的过程中,由罗根来引领我。

比如,通常自闭症的孩子会重复一个动作,这样的重复动作会让他们感觉很舒适。他们还喜欢身体来回摇晃,就好像小婴儿睡在摇篮里,感觉很安全。罗根就喜欢一边搓手,一边摇晃身体。于是,我就坐在他的旁边,不看他,只是模仿他的动作,一边搓手,一边摇晃身体。通过这种镜像的舞动治疗方式,帮助我和罗根建立联结。这也是1974年我去特殊儿童学校访问时受到的启发。

在这个过程中,我慢慢地放慢搓手、摇晃的速度。开始的几次,罗根没有任何反应,继续保持自己的节奏。但是,一次又一次,当我重复几百次时,他开始留意我的动作,有时候会跟随我放慢速度。发现他的改变后,我就会微微地侧身看着他,我们的目光开始有了交流,他开始慢慢地留意我。对典型的自闭症儿童来说,能够看到一个跟他不同的个体存在,这就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我也会通过镜像的方式,让罗根看到走路的节奏、步骤可以有很多种方式,当他看到更多选择和可能性后,刻板性就会相应降低,而刻板是自闭症儿童的核心症状。在长达一年的舞动治疗里,我们可以一起做的事情越来越多。罗根最喜欢玩儿的游戏是,我们一起拽一根塑料绷带,他拽一端,我拽一端,这就是简单的参与。

如果父母和孩子能够一起舞动,那么会让整个家庭受益,我也做了一些尝试。有一个小男孩安东尼(化名),他是孤独症谱系障碍,属于高功能的自闭症,但非常聪明。他沉浸在一款讲述神话故事的游戏中,把所有时间都用来玩儿游戏,仿佛活在游戏世界里,不愿意走进现实,也不使用现实的语言。其他孩子经常取笑他,觉得他很怪异。

比如,安东尼会不考虑当下的情境,经常做一个游戏里的夸张动作,我就和他一起做,而且从来不嘲笑他,我还告诉他:“你的动作很有趣!”我对安东尼的父母说:“这个动作,孩子很喜欢和我一起做,这对他有特殊的意义。你们可不可以也和他一起做这个动作呢?”于是,安东尼的父母也常常和孩子一起做这个动作。我也建议安东尼:“你喜欢的音乐、游戏动作可不可以和爸爸妈妈分享一下呢?如果你分享,他们会非常高兴。”慢慢地,安东尼愿意和父母分享他的感受和兴趣了。

安东尼的父母不愿意让孩子继续玩儿游戏,我说:“给孩子沉迷虚拟世界的时间设限,同时允许孩子在那里停留一段时间。”其实孩子沉迷于手机、游戏是全社会的问题,不是孩子一个人的问题,需要全家一起努力。一是给孩子的游戲时间设限;二是增加亲子沟通的时间;三是全家人放下手机、平板、电脑,一起出去散步、游玩,远离高科技产品。

等安东尼的身体放松后,我开始和他一起讨论:“从虚幻的世界中,你能够得到什么?游戏是怎么服务你的?是不是在你的现实生活当中,不想看到或者感受到一些东西,把游戏当成一种逃离方式呢?”答案其实并不重要,对这些问题的思考会帮助他回到真实的世界,哪怕只有片刻时间。

通过舞动,孩子们可以和身体的感受联结,能够微笑感受喜悦,也能哭泣表达悲伤;可以和力量联结,看到自己的优势,重建自信;可以看到希望,找到生命的出路。

(感谢阿波罗教育和国际创艺疗育双峰会的大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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