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日边上题诗
2018-09-18华万里
华万里
我已进入古稀之年,人如黄昏,如今的写作无疑是在落日边上题诗。
我与落日的关系由此亲密。
落日并不是偶尔伴我而行,它天天同我相见。天空和落日走过的天空,也是我写诗的行旅。
如果把落日的一天比作我写诗的一生,那么它的早晨和上午象征着我蓬蓬勃勃的青春写作期,它的中午即为我如日中天的诗歌辉耀之际,它的下午暗示了我的写作已经由痛快淋漓转入了缓慢沉着的态势,它的黄昏不言而喻映照著我的晚年写作了。
一天如此的短暂,一生多么的快速。在落日里敲钟击鼓的人今夕何夕?在砚台边濡笔作歌的我怎能不惜时如金!
天空的面色多么好看。
必然忆起高适的“出门看落日”,王维的“长河落日圆”……还有我正想写的“落日里的伤口”,“落日中永远不落的落日”。
我很为欣赏落日的个性,它一身正气,满面红光,临末不惧,甘献余照,有着令人敬仰的神圣、崇高、无私、辉煌。同时,落日还启发了我——我的诗歌创作也应该有个性特征,比如个人气质、个人语言、个人意象、个人风格。唯有个性化即典型化的强调和突出,才能超越一般,产生出难以预料的完美表达和抒情愉悦。
当然,还有落日给予我的时间意义和无穷无尽的诗歌遐思。
由此想起了在彭水住家小楼的木廊上看落日的心情:目光斜越过乌江,鸡笼山的右侧,一团灿烂的神物缓缓西坠,又大,又沉,仿佛携带着重金属一样的诗句,让我惊心。还有,在涪陵酒店大厦第二十三层的窗口观落日,余晖下的白鹤梁渐渐归于敛翅般的冥思,点易洞暗了,但我没有怆然泣下,有的是用皎洁的心致迎迓诗意的明月和繁星。还有,在重庆半岛的朝天门外领略波涛起伏上的汹涌落日,在南山浩荡天风里吟哦桂花中簌簌而下的平静落日……
落日没有结束,只有过程。
所以,我必须抓紧生命之笔,努力在落日边上题诗——题半世悲欢也似花开花落,题一生沧桑不如沧海一粟。但是,我依然要题,题落日是我的薄暮之神,它拒绝光芒时而我诗歌的黎明正在来临。
我在落日里得到一个句号似的红色房间,我在其中做梦、写诗、谈爱,幻化自我如同神话的蛹或者寓言的蝉。
哦,落日不是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