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暗之心》看十九世纪后期欧洲的殖民主义

吴雪敏

摘要：约瑟夫·康拉德的《黑暗之心》是现代英国小说史上第一部涉及海外殖民的作品。它不仅描绘了十九世纪后期欧洲殖民者对非洲人民精神文化上的摧毁与物质财富上的残忍掠夺，而且通过直接的批判揭示了欧洲部分知识分子的反殖民意识。本文将从文化的视角通过分析文本中反映的殖民活动的三个要素（殖民者、被殖民者和殖民地）来揭示十九世纪末的欧洲殖民主义的复杂内涵，从而帮助人们正确认识历史，警惕当代文化殖民主义的传播以及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的产生，共同构建一个更好的人类命运共同体。

关键词：欧洲殖民主义；《黑暗之心》；殖民者；被殖民者；殖民地

《黑暗之心》是英国作家康拉德在1890年根据自己在刚果的经历创作的。经典的文学文本是现实最好的反映。在這部小说中，康拉德一方面是帝国的叙述者，在集体无意识的影响下，不可避免地带有殖民主义的色彩，显示出欧洲中心主义、白人优越性，甚至是人类中心主义的思想。另一方面他揭露并指责白人殖民者的邪恶行为，他们以教养的名义残酷地压迫和虐待黑人，对无辜的黑人受害者表示同情，因此反殖民主义亦是其特点之一。

一、异化的欧洲殖民者

殖民主义是一个强国直接控制弱家，并利用其资源来增强自己的权力和财富的实践。它同时扭曲了殖民者和被殖民者的人性和心理。在殖民的世界里，殖民者既是施害者又是受害者，因为当他们掠夺黑人和荒野时，他们也被邪恶的欲望所腐蚀，丧失了最初的人性。

一方面，殖民者对殖民地和土著人造成了严重的伤害。他们声称给那些黑暗地区带来光明，并帮助那些野蛮的种族摆脱愚昧是他们神圣的责任和慈善事业。但事实上，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完全灭绝人性和残忍的。殖民主义有三个主要特征。

第一个是野蛮。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文明的白人比所谓的非洲野人更野蛮。据史料记载，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二世于1876发起了国际非洲联盟，并以调查和发展非洲的名义占领了刚果的大片地区。为了获得象牙和橡胶等非洲的物质财富，比利时殖民者用武力征服和奴役当地人，或是因为其不服从杀害无辜的黑人。这篇小说中也有殖民主义野蛮的反映。例如，白人“狠狠地揍了那个老黑鬼”只是因为“他可能觉得最终需要以某种方式维护自己的自尊”（康拉德9）。黑人的生命在欧洲殖民者眼中是毫无价值的。在库尔兹先生的小屋前面，马洛“本来以为看到一根木头”，但实际上“它是黑色的，干的，凹陷的，闭着的眼睑，好像睡在那根柱子顶上的头”（康拉德74）。

第二个是贪婪。欧洲殖民者在面对未开发的处女地时，表现的尽是唯利是图、贪得无厌，完全丧失了良心。典型的代表是经理和库尔兹先生。萨特认为，每个人都有需要，所以当每个人都试图同时满足自己的需要时，他们就会陷入反复的冲突中，从而导致人类之间不断的斗争。这些冲突造成了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殖民者本该一起工作为皇室服务，但当库尔兹因收集了大量象牙可能会被提升，贸易站的经理感到了威胁，所以秘密计划杀害他。在欲望和利益驱使下，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库尔兹先生在许多领域都有天赋，即使在欧洲大陆受过教育，在殖民地同样贪得无厌。为了获得更多的象牙，他求助于各种手段，如交换、欺骗和争抢。他杀害了那些阻碍他成功的人，压迫那些活着的人，使他们成为财富积累的工具。他甚至计划杀死那个一直珍视他，一直忠于他的俄罗斯男孩，因为他拥有象牙。由此可见，库尔兹先生被渴望得到象牙的欲望蒙蔽了双眼，失去了人性和良知。

第三个是伪善。首先，正如利奥波德二世在1897所宣称的，国家代理机构在刚果的任务是“伟大的和崇高的”。殖民者的修辞是虚伪的。隐藏在慈善伪装背后的是他们对权力和财富的贪婪和渴望。康拉德的小说中存在着一些悖论现象，有助于弄清欧洲殖民主义的虚伪本质。例如，在小说开头，马洛即将奔赴刚果时，他的姑姑感到非常自豪，她认为马洛将使“那数百万无知的人从他们可怕的方式中解脱出来”（ 康拉德 13）。伪善在殖民者的世界里是多么根深蒂固。即使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也认为只有西方文明才能给荒野带来光明和希望。当马洛和其他工作人员驶往内部车站时，经理雇佣了许多食人族作为保镖。白人殖民者每周给那些食人鱼两条铜丝，让他们用以购买食物。但事实上，沿岸没有村庄，即使有也没有人愿意与食人族交易，所以他们仍然不得不用有限的存粮来缓解饥饿。殖民者的公正和仁慈是非常虚伪的。他们从来没有关注黑人的生活，正是他们可怕的行为使这片土地比以前更加黑暗。

另一方面，欧洲殖民者由于对财富和权力的渴望而丧失了人性和救赎的机会。当他们无情地毁掉那个地区时，荒野也对他们进行了“可怕的报复”。许多人冒着生命危险进行殖民扩张满足自己的邪恶欲望。他们是殖民主义的牺牲品，是万恶之源。正如康拉德所描述的，非洲的生活条件非常糟糕，因为“那里很热，大苍蝇嗡嗡嗡嗡叫”；办公室是“水平的木板建造的”，它被随意地放在一起，而且由于热带气候，人们很容易生病甚至失去生命。在这篇小说中，许多白人在去非洲的路上死于一些地方性疾病或环境不适，许多殖民者再也没有回家。更为荒谬的是，现任经理之所以成为经理的原因是因为他比其他人活得久。

除了肉体上的折磨之外，殖民者也经受着精神上的压迫。当有现实可能性时，欲望会进一步膨胀。库尔兹宁愿死也不愿看到他的象牙被经理抢走，因为如果他想凭借在非洲的“出色工作”得到皇室的奖赏，象牙是最好的证明。这种非人性化不仅对殖民地和自然造成损害，而且还将殖民者带入罪恶的深渊。

二、苦痛的非洲殖民地人民

在工业革命和达尔文主义的影响下，许多欧洲人认为他们已经走出了低级阶段，他们必须通过欧洲优越的文化和技术帮助非洲人摆脱无知。这种自我宣称的责任被称为“白人的负担”。但事实上，这是对殖民地的掠夺，没有比殖民活动更糟的了。

作为被动参与者，非洲人民别无选择，只能参与单边和不公平的“贸易”。他们被视为野蛮和无知的生物，需要开明的白人启蒙。受种族优越性的影响，欧洲殖民者在黑暗的土地上除了传播文明之外，还做了各种各样的恶事，他们的神圣事业是在许多黑人的辛劳和牺牲下进行的。从那时起，黑人被抛入痛苦的深渊。

首先，黑人失去了应有的尊严，在殖民地制度下，他们被迫失语，被当作劳作的动物，而不是人类。马洛称负责烧火的黑人为“改良的标本”。对于白人殖民者来说，教育并不能美化黑人卑微的血统。一些黑人奴隶穿着“腰部缠着黑色的碎布，后面的布头像尾巴一样摇摆着”（康拉德18）。这里的土著黑人被描述为动物。与白人相比，局外人、非洲人、土著人变成了“他者”，失去了他们的声音。

“本土”与“他者”的关系是后殖民主义理论的一个重要概念。在殖民时期，统治者和统治者是“本土”和“他者”的主要形式。在《东方学》中，爱德华·赛义德借用米歇尔·福柯的话语概念来界定西方与东方之间的关系。统治者的权威来源于他的话语实践。通过无数次的重复，话语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受这种话语影响的人将按照它所描述的看待世界。在19世纪殖民主义中，欧洲人是主体，非洲人是客体，对客体的所有描述都是欧洲人想征服非洲的欲望的投射。殖民主义似是而非的修辞就是这样一种话语实践。在《黑暗之心》中，康拉德也无意中通过语言表达了黑人的“他者化”。在以逻各斯中心主义为基础的殖民世界中，以库尔兹为代表的白种人处于绝对主导地位，具有话语权，使非洲土著人极为边缘化。

其次，黑人被轻易地剥夺了生命。根据韦氏词典，“种族主义”被定义为“种族是人类特征和能力的主要决定因素，种族差异产生了特定种族的固有优势”。工业文明的迅速发展和达尔文的“适者生存”信念推动创造了丰富的物质财富，赋予了欧洲白人对奴役和迫害任何其他种族的信心和动机。黑人被迫从事危险的工作或者开发资源，如象牙和橡胶。虐待劳工十分频繁，特别是在橡胶工业，包括强迫土著人口劳动，殴打，致残，以及杀害。在阴暗的草地上，黑色的身影“蜷缩着，躺着，坐在树中间，靠在树干上，紧贴着大地，……他们慢慢死去，这是非常清楚的”（康拉德19）。当他们被榨干了血汗或生病了，就失去了使用价值，将被遗弃。基督教的普遍价值，如自由、正义、仁爱和慈善，在财富和权力面前完全被背叛了。殖民主义的实质是赋予优越的种族权力以支配、重组和凌驾于下层种族之上。

三、恶化的殖民地环境

殖民主义不仅使人失去人性，而且对大自然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西方对殖民地的绝对控制和人类对自然的控制是一致的。从本质上讲，殖民活动可以看作是人类疯狂的过度争夺和不可恢复的自然破坏，这被称为殖民主义的生态扩张。这种以人的价值观来评价现实的倾向是人类中心主义，它已经成为人们在改造自然和社会的过程中所熟记的哲学指导。无情的殖民主义是人类中心主义的一种外化，它把人置于自然的对立面，最终导致自然对人类的报复。

《黑暗之心》描述了欧洲殖民者对殖民地的征服和掠夺，体现了殖民主义语境下人与环境之间的矛盾。起初，泰晤士河上笼罩着深深的阴郁和沉闷。“格雷夫森港上空天色阴沉，越往里越黯淡，凝结成一团朦胧，盘旋在这座世界是最伟大的城市之上，森然可怖”（康拉德1）。对环境的描述是压抑和无生气的，这反映出自然承受着殖民者施加的巨大痛苦，预示着绝望的自然将施与的严厉惩罚。

人类中心主义认为，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中，有意识的人是唯一的主体，而自然是客体。人的利益是道德评价的基础，自然界必须无条件地满足人的一切需要。因此，荒野是人类在现实和文学作品中被掠夺的主要对象。首先，刚果的丛林，无边无际的荒野，是一个富饶神秘的巨大躯体。但是当殖民者踏上黑大陆时，破坏就开始了。他们所有的房子、桌子、椅子和其他日常用品都是由树木制成的，例如由木板制成的交易桌和木制营房。其次，为了建设铁路，随意破坏环境。地面上有许多不知为了什么炸出的洞。第三，过度开发黄金、银矿、橡胶、象牙等可产生经济效益的资源。拥有财富的欲望和强烈的象牙崇拜已经融入了殖民者的人性。

此外，人类除了掠夺自然资源外，还将工业文明的废弃物倾倒在丛林中，污染了环境。有“一个锅炉在草地上打滚”，“一个不太大的铁路卡车躺在那里，它的车轮在空中”。“更多的腐烂的机器，一堆锈迹斑斑的铁轨”目睹殖民者犯下邪恶。

然而，大自然对疼痛没有知觉吗？当然不是。它有自己的话语体系，只是这需要更多的人去关注。站在非洲黑暗的土地上，马洛问自己：“我们能控制这个愚蠢的东西，还是它能控制我们？”（康拉德31）库尔兹是殖民主义的先驱，他不择手段地收集象牙，最终注定要受到惩罚。殖民主义的结果和库尔兹一样，“恐怖！恐怖！”不仅是他对自身生活的反省，更是对人类与自然失衡关系的觉醒。殖民者对人类和自然所做的事情最终将反过来把他们自己逼入巨大的黑暗之中。

四、结论

建立在欧洲中心主义和人类中心主义的基础上的欧洲殖民主义，是虚伪的、血腥的。这最糟糕的掠夺，不仅扭曲了人类良知，还导致了两种不同文明之间无形的冲突。为了根除它，人们应该试图解构和推翻其错误的理论基础，即打破由西方单方面建立的不平等话语框架，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此外，今天的人们应该更多地关注殖民主义的新形式，如文化渗透或经济援助等，警惕休眠的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以维护世界和平与繁荣，创造一个更好的人类命运共同体。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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