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三角地区产业结构升级对收入分配的影响研究——基于城镇化的中介作用

李苏南

（南京大学 商学院，南京 210009）

改革开放以来，外部宏观经济环境变化促进了我国经济飞速发展，加速了劳动力流动，推动了居民收入水平提高。在经济稳定增长的同时，我国收入分配结构不断产生新的矛盾，收入分配不公现象日益凸显。随着我国近年来持续推进收入分配改革，总体收入差距扩大的现象得以缓解，但基尼系数仍高于0.4的国际警戒线。

地区收入分配研究一直以来都是学术界的热点问题，现有文献主要集中探讨产业结构优化与地区收入差距间的关系或城镇化与地区收入差距间的关系，但鲜有文章深入探讨上述影响路径中其他变量是否会发挥中介作用。本文将在研究产业升级与收入差距的影响关系中考虑城镇化的影响作用，更好地验证现有文献的结论。

一、文献综述

近年来，收入分配问题成为国内外学者的关注热点。吕冰洋和郭庆旺提出了测算我国要素收入分配的方法，发现1983年以来我国劳动份额占比不断下降，资本份额占比上涨后趋于平缓[1]。陆万军认为收入分配通过财政政策、社会矛盾、人力资本和需求结构作用于经济增长[2]。马万里等人从财政角度出发研究我国的收入分配差距问题，认为财政激励和政府激励的增加使我国收入差距处于循环累积的状态[3]。邵红伟和靳涛利用30多年的国际面板数据以及两极分化、平均主义和正态分布的收入结构体系，验证了我国收入分配格局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呈“倒U型”关系[4]。

现有文献大多认为产业结构是影响居民收入分配差距的重要因素。冯素杰就产业结构、收入分配和收入流向影响关系进行了实证研究，发现收入分配与产业结构存在双向互动机制和内在累积循环效应[5]。陈磊等人认为产业结构转型是改善收入分配格局的基础，合理的收入分配制度反过来推动产业结构的升级[6]。陈斌开和林毅夫利用基准模型、静态均衡和数值模拟方法，发现在劳动力市场中推行重工业优先发展战略使收入分配格局呈“倒U型”发展特征[7]。丁元等人利用面板向量自回归模型，以我国28个省市面板数据为基础，发现产业结构变动与居民收入分配之间存在非线性关系[8]。

同时，部分学者将城镇化作为影响收入分配的重要因素。万广华根据泰尔指数分析城镇化与收入不均之间的作用关系，认为城镇化的提升一开始会导致整体收入的不均衡，后期会促进收入分配格局的改善[9]。张景华和曹润林探讨了快速城镇化、收入分配与财税政策间的协调关系，认为财政政策与城镇化发展的不协调导致快速城镇化对收入分配质量产生负向影响[10]。温涛和王汉杰运用2001—2012年我国31个省份（不含港澳台）的面板数据分析了收入分配对我国城镇化的影响关系，结果表明农民收入结构变化促进了我国城镇化水平的提升，其中农民务工务农收入增加显著促进了地区城镇化进程[11]。

产业结构升级对收入分配改善的机制激励通常是利用新兴产业发展，释放更多的就业岗位，满足不同地区、不同层次的劳动者需求，从而实现城乡收入均衡。一般情况下，这些新兴产业集中在城市，传统产业集中在农村，城镇化发展为更多的劳动力提供了就业机会。在上述机制分析中，产业结构与城镇化对居民收入分配格局的作用路径本身就存在重合部分，在单一变量影响收入分配差异的机制中存在其他变量的间接效应。本文以经济发达的长江三角洲地区为研究对象，在研究产业结构与收入分配的影响关系中尝试加入城镇化变量，以此探讨区域内部的产业结构、城镇化与收入分配差距间的影响机制，为地区可持续发展提供参考。

二、实证分析

（一）模型设定

根据上述理论基础和事实，本文构建如下估计方程：

式（1）（2）（3）中，inequal为被解释变量；IS 为核心解释变量；city为核心解释变量；control为控制变量。 其中，a0、a1、 βj、b0、b1、 μj、c0、c1、c2、γj为参数项，下标 i代表地区（取值=1，2，…，16）， t代表时间（取值=2005，2006，…，2016）， j代表控制变量个数 （取值=1，2，3，4，5）， μj为个体效应或随机效应，εit为误差项。

（二）指标设计和数据整理

1.居民收入差距变量（inequal）。在研究地区收入分配问题时，通常采用居民收入分配的基尼系数，但由于地级市居民收入分配的基尼系数难以获得，本文借鉴吕炜等人的相关研究[12]，利用城乡居民收入差距 （即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与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之比）作为代理变量，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与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分别采用经过城镇消费价格指数与农村消费价格指数缩减之后的实际值进行衡量。该指标越接近于1，说明城乡收入差距越小。

2.产业结构升级（IS）。产业结构升级通常代表产业科技创新能力、人力资本积累和资源利用效率水平的提升。基于本文前述讨论及基本事实，选取第三产业占GDP比重作为产业结构升级的代理变量，以衡量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对长三角地区居民收入分配的影响。该指标越大，说明产业优化升级程度越高。

3.城镇化水平（city）。城镇化水平的度量一般分为人口城镇化和土地城镇化[13]。目前，大部分学者以人口城镇化作为地区城镇化水平的代理指标，数据相对容易获取。因此，本文对城镇化水平的刻画，主要采用人口城镇化数据，即城镇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该指标越大，说明城镇化水平越高。

4.控制变量（control）。本文参考相关文献，选取经济发展水平、地方财政、就业规模、技术进步、教育水平作为影响地区居民收入分配格局的重要因素。其中，以地区生产总值代表经济发展水平，人均地方公共财政支出代表地方财政，年末全社会从业人员数代表就业规模，移动电话年末用户数代表技术进步，普通高等学校在校学生数代表教育水平。

鉴于数据可得性和研究目的一致性，本文选取常州、杭州、湖州、嘉兴、南京、南通、宁波、上海、绍兴、苏州、台州、泰州、无锡、扬州、镇江、舟山16个中心城市为研究对象，将2005—2016年作为样本期，数据来源于历年各市统计年鉴。本文运用的软件为Stata 12.0，各变量的统计性质包括均值、标准差、最小值和最大值（见表1）。

表1 主要变量的统计性质

（三）实证结果

根据Hausman检验值判断，在FE和RE模型方法中本文选取FE模型（固定效应模型）。根据中介效应的定义，验证一个变量是否具备中介作用必须具备以下几个条件：一是自变量与因变量显著相关；二是自变量与该变量显著相关；三是加入该变量后，该变量与因变量显著相关，自变量对因变量的作用相对减弱甚至不相关[14]。本文结合上述建立的估计方程以及中介作用检验流程，分别进行相关研究，利用软件Stata 12.0实证的结果如估计1、估计2、估计3所示（见表2）。由估计1结果可知，加入产业升级变量和控制变量后，产业结构升级估计结果符合预期，估计系数为-0.8718，在1%的水平下显著，即长三角地区第三产业比重越高，城乡居民收入差距越小。第三产业吸纳劳动力的能力较强，第三产业的发展能够吸引大量农民工进城务工，从而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由估计2可知，当产业结构作为因变量、城镇化率作为自变量时，城镇化率估计系数为正，在1%的水平下显著，意味着随着地区城镇化水平的升高，地区产业结构将不断优化，第三产业占比将不断攀升。随后，本文进一步将产业结构、城镇化率以及控制变量作为自变量，收入差距作为因变量放入模型中，结果如表2所示。由估计3可知，产业结构升级依旧对地区收入差距产生一定影响，但影响作用相对减弱，说明城镇化在产业结构升级对长三角地区居民收入分配的影响路径中起重要中介作用。

估计1、估计2、估计3印证了控制变量的重要性。从控制变量上看，经济发展水平的估计系数为正，且在1%或5%的水平下显著，说明目前长三角的大部分地区在经济发展的同时，城乡收入差距仍处于扩大趋势。实际上估计结果中经济发展水平的影响系数均相对较小，与常识不符。本文认为，长三角地区经济发展层级较高，经济发展水平对收入分配改善所能发挥的影响作用越来越小；地方财政对地区收入差距的影响作用为负，且均在1%的水平下显著，这说明随着地方财政的增加，城乡收入差距将逐渐缩小。由于存在市场失灵的情况，市场机制无法完全调节由生产要素差异、资源稀缺程度以及各种非竞争性因素带来的居民收入差距。因此，政府干预及财政支出手段为调节地区城乡收入差距起到了重要作用；就业规模对收入差距的影响系数为正，且在1%的水平下显著，说明当就业规模扩大时，地区城乡收入差距也将逐渐扩大；技术进步对地区收入差距的影响系数为负，且均在1%的水平下显著，说明科学技术的进步，特别是移动电话的普及，显著缩小了城乡收入差距；教育水平的影响系数为正，但数值相对较小。目前长三角地区教育资源丰富，进一步提升教育水平对优化收入分配格局的拉动作用相对有限。

表2 基本方程估计结果

三、稳健性检验

为了克服内生性问题，本文对产业结构升级、城镇化水平以及控制变量均进行滞后一期处理。本文构建如下稳健性检验的估计方程：

根据估计结果（见表3），上述计量模型不存在内生性问题。在对核心解释变量和控制变量均采取滞后一期处理后，稳健性估计方程结果与前述结果保持一致。比较估计4和估计6结果，且在“自变量产业结构升级与中介变量城镇化水平显著正相关”的前提下，当产业结构升级与城镇化水平两个变量同时放入模型中，产业结构对收入差距的影响作用显著减弱，城镇化水平对地区收入分配呈现显著的负向影响关系，这再一次验证了城镇化进程的加快是产业结构升级影响地区收入分配均衡的重要中介变量。与此同时，经济发展水平、地方财政、就业规模、技术进步和教育程度的估计系数与上述计量结果基本保持一致，如表3估计6所示：经济发展水平估计系数为正，在1%水平下显著；地方财政估计系数为负，在1%水平下显著；就业规模估计系数为正，在1%的水平下显著；技术进步的估计系数为负，在1%的水平下显著；教育水平的估计系数为正，对城乡居民收入分配影响较小。

表3 稳健性检验结果

四、研究结论和政策建议

（一）研究结论

在现有研究基础上，本文选取经济发达的长三角16个中心城市为研究对象，以产业结构升级对地区收入分配差距的影响机制为基础，验证在这一影响关系中是否存在城镇化的影响作用。根据固定效应模型和稳健性检验结果可以看出，当产业结构升级、城镇化水平和收入差距作为度量均放入模型中，产业结构升级对收入差距的影响作用相对减弱，城镇化水平对收入差距起显著的负向影响。也就是说，产业结构升级对收入分配的作用机制中城镇化水平发挥重要中介作用。本文认为产业结构升级主要通过两条途径改善地区收入分配不均问题：其一为自身的直接效应；其二为以城镇化为中介变量的间接效应。产业结构升级自身的直接作用表现为：现阶段我国正处于由发展传统制造业转向发展资本、技术密集型高精尖产业过程中，由于不同产业所面临的政策环境、市场需求环境、行业生产率以及竞争程度存在差异，不同的产业具有不同的发展速度和行业收入。在政府政策推动产业结构升级以及劳动力素质普遍提升的前提下，产业变迁显著缩小了地区间的收入差距。以城镇化为中介变量的间接作用表现为：产业结构变迁对生产技术水平、要素使用效率、人均资本存量等方面有着较高的要求，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劳动力的流动方向。通常情况下，城市的产业发展基础优于农村，随着城镇化的推进，农村转移到城市的劳动者素质和技能不断提升，其收入水平不断提高，因而地区间收入差距缩小，收入分配格局得到优化。

（二）政策建议

从政府角度看，一方面，政府必须根据自身资源情况和经济发展水平，合理调整产业发展战略和收入分配格局。政府应当通过引入高端技术人才和科研人才，运用优势产业带动其他产业协调发展，实现经济的整体提升。政府应当促使劳动力由农业部门向非农部门转移，从第一产业向第二、三产业转移，从而提升人力资源配置效率。政府应当加大对现代服务业的支持力度，优化第三产业内部结构。另一方面，政府必须加快城镇化步伐，利用农民收入的提升缩小居民收入分配差距，消除二元结构造成的弊端。政府制订的个人所得税和最低生活保障制度，有利于防止城乡内部居民收入分配差距的拉大。同时，政府应当不断改革户籍制度，加大教育的普及化程度，将义务制教育延长至高中阶段，进一步提高新一代劳动者受教育年限。

从企业角度看，企业虽然无法直接对城镇化水平和产业结构发挥作用，但可以通过增强企业综合实力，在促进社会可持续发展方面发挥重要作用。一方面，企业应当主动学习发达地区先进的技术、文化和管理经营模式，提高自身科技水平，提升自身科研能力。企业必须增加科研资金的投入，树立自己的优质品牌和技术优势。企业通过引入海内外高端人才，掌握最新技术，生产高技术和高附加值产品，占领国内外市场，为企业的发展提供长久支撑。另一方面，企业必须重视高素质人才的作用，为在职者提供进一步学习的平台，积极加强劳动者职业技能培训，重视技术管理人才的理念培养和专业素质提升。企业通过人力资本投资，不断提高企业员工整体素质和能力，鼓励员工工作的同时提升个人修养，提高人力资本质量。同时，企业可以制订一套劳动力资源配置评价体系。劳动力资源配置过程的物力、人力和财力投入是否能为企业带来更高的生产经营效率，是否能实现更长远的利益，都要纳入劳动力资源配置效率评价指标。合理有效的评价体系能使企业领导者和管理者更好地了解自身发展的优势和劣势，明晰企业的市场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