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沙与石，落水一样沉

焦凯丽

〔关键词〕危机；创伤心理；成长

〔中圖分类号〕G44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1671-2684（2018）23-0077-02

人生就是一部永远无法再回放的绝版电影，每天都上映不为人知的故事。时间会慢慢地去沉淀一切，有些事，有些人，或许会在人心底慢慢模糊，而有些却让我们如坐针毡……生活的每时每刻，甚至每个角落都可能上演一些“坏”事件，谁也不能幸免。诸如婚恋的破裂、亲人的离别、交通事故、失业失利以及无法预知的自然灾害和飞来横祸，将一切原本平静和谐的生活打破，而我们又将在何处，上帝又是否会怜悯，我们该何去何从？

韩国电影《密阳》是一部创伤的写实片，不仅让我们惊叹演员精湛的演技，更是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创伤中人的心理和行为。人生总是开始于珍贵和美好，但总会因为失去，很多时间我们也沉浸在怀念和压抑之中，内心的伤痕总是修复得慢了些。我们需要与他人关系的支持，特别是重要他人。这种信任和支持是形成肯定自我存在的关键因素。但如果那个人不在了，又该怎么办？

女主人公申爱饱受丈夫出轨及其后来车祸身亡、儿子被绑后遇害等一系列打击，她的生活被一次次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击。片中介绍她逃离原有的生活环境来到亡夫的家乡，尽管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是典型的创伤后应激反应，回避和逃避，否定自己内心现实的心理创伤。后来误会宗灿的热情和亲人的关切，她已无法接受环境带来的任何刺激了。儿子被害她木然，她在冲突面前选择否认，她无法面对这双重的创伤。此时此刻，她处于一个分裂状态，无法做出应有的反应。她也努力过，但不能承受这份伤痛，抓住信教的救命稻草却很快又陷入矛盾的分裂之中，等等。这一切并没有成为她心灵成长的契机。

影片中有人这么评价：“她长得倒还正常，但看起来还是有点不正常。”这一切异于常人的表现背后却是严重的创伤之后的应激障碍，也与其童年经历创伤性事件未得到良好的处理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一、成长环境

“12岁的时候，只要我一哭就被关到浴室里受罚，在自己家里抽烟，用勺儿敲自己的脑袋，真是的……有意思，还问我想不想去音乐学院？我多么想去，是你不让我去，你这个臭小子，猪狗不如的家伙，色狼。”最后，她仰望天空大喊：“我才不会输给你呢……”

这是女主角申爱从宗灿那里跑出来的喃喃自语，与其说是跑不如说是逃。女主角有一个脾气很糟糕的父亲。此时，难以自控而显得狼狈不堪的申爱让人不禁想去了解她的童年经历究竟是怎样的？在她的身上到底又都发生了什么？至少她早年的成长经历并不快乐，更有可能是悲惨的，甚至经历过严重的性侵犯创伤，很可能这个“色狼”就是自己的父亲。悲伤缺爱的童年是成长的绊脚石，甚至是一把无形的刀。

二、痛苦

韩语“恨”主要是指悲哀、痛苦、怨恨、悔恨、自责等多种情感。这是指向心灵深处长期形成的一种郁结、凝固的状态。这种极致的“恨”，多以内向化、自我指向性为特征，经常把所有不幸的责任归因于自己，就像无力救治孩子而眼睁睁看着孩子死去的母亲，把孩子的死归因于自己，认为自己无力救治孩子就等于是自己害死了孩子，孩子死了就等于宣判了自己的死。于是，自责、自怨、自恨，甚至自虐，让痛苦来惩罚自己，直到痛到极致时，在痛的“零化”与“无我”的状态之中，重新找回自己，使自己获得重生。这种“恨”是宏观的，是负面情绪积累的统称，其外在体现就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悲观主义。

《密阳》从未提到女主角的母亲。也许是因为童年经历过亲情的分离与丧失，加上无法忍受的父亲带来的压力，她的成长缺少爱和必要的养分。童年创伤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十分巨大的，如果没有得到良好的处理会影响人的一生，甚至之后正常的生活。这一切显然正是影响女主角心理健康成长的关键性因素。

此外，女主角所承受的不仅有我们所看到的对早期所受创伤的无能为力，还有对丈夫出轨的无能为力，而她不愿面对事实。丧夫失子的痛，则更是她内心的煎熬，无法排解的愤怒、恨与无助造成了她心理的偏差，致使其不断地陷入内心的无底的困惑。或许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当女主角用水果刀割腕时，这残忍的背后有多少的迷茫和无法逃避的内心苦楚？女主角一直靠内心的信念、上帝的力量支撑生命的存在。这一切更是形成肯定的自我存在的关键。

女主角也一直尝试与内心早年的创伤做斗争，试图去摆脱早年生活经历带来的痛苦。之前，女主角从没去过丈夫的故乡，丈夫死后回到他的故乡，可能是为了由此获得感情上的慰藉，靠丈夫支撑的信念活下去，至少她的原生家庭是她想逃离的。然而，她并不活在她的现实之中，而是活在过去的伤痛里。失去丈夫的她并不接受人们的同情。“我觉得我很幸福。”“知道我为何要到密阳吗？因为那里没有人认识我，我可以重新开始。”

她凭着自己一度的虚荣和面子在这个小镇谋生。她想要表现自己可以活得更好，更成功。没想到天降横祸，儿子被绑匪撕票后她一度丧失了所有，自己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极度痛苦之中，她已经无法表达确切的感受。她强烈压抑自己的情感，因为她只能伪装她很坚强。她见到凶手的躲避是本能上的躲避。她是真的害怕，尽管还未崩溃，却也是仅靠性格中的倔强支撑。信仰宗教想寻求帮助，并很快就声称找到了“就像恋爱一样”的幸福，人们不理解。在信念面前，她不停地痛苦地嚎叫，宣泄内心的压抑和痛苦。她相信上帝，自我内心是麻痹的。她很努力，希望宽恕凶手以保持内心的平衡。结果，得知凶手已自我宽恕时终于意志崩溃。从此，她开始进行一系列的报复。她放弃了自己，也放弃了对生活的希望。一步步用自我毁灭来报复这个世界，将人性中丑恶的一面彻底暴露了出来。

三、申爱的形象

女主角的心理年龄与生理年龄是严重不匹配的。她似乎一直生活在心理发育停滞前的阶段，还未形成成熟稳定的人格。

许多早年生活经历成长创伤、与父母情感关系出现问题的女性会无意识地把嫁人当做逃离过去生活的手段，而这样的婚姻却往往潜伏着危机。同样，女主角后来遭遇丈夫的背叛后矢口否认。大概是因为丈夫的死让她觉得他永远不会再有机会背叛了。她倔强地违背儿子的意愿来到密阳，也许只是为了向丈夫证明，没有他，她一样可以很好地生活下去，甚至可以活得更好。但她又是一个需要依靠的人。她极度缺乏安全感，内心是孤独的，凄凉的。

影片中，很多人对她表现出对孩子式的关爱，例如宗灿的无比包容，出院时医生哄她，教会中众人的态度。而她的情感却显得如此贫乏。她的内心是游离的，有时是麻木的。这些可能缘于她停滞的心理发育，使她无法做出正常人应有的反应。这些都与她童年的成长需要和爱的缺失、心灵创伤的未复原有关。她无法认清自己，进而影响她的生活。

四、心理治疗

女主角认为密阳就是秘密的阳光，阳光是温暖、光明和希望的象征，但又是秘密的。秘密是需要去探寻的，也许这就是关键。人类有自我修复心理创伤的机能，通过个人积极努力，是可以实现的。她的内心还未足够成熟，她还未能体验和学会爱和被爱应该是什么样子。如若她的心理状态一直停留在伤痕期，将无法享受平稳和幸福的生活。

如若女主角寻求心理援助，心理治疗师的主要任务是针对其早年的创伤心理进行修通和复原，尽量修复她和家庭的关系，帮助她学会接纳自己，面对、谅解和宽恕他人，重建她对自己、对世界的信任。当然这充满崎岖和坎坷。

只有冲出创伤带来的羁绊，全部地接纳自己，接纳自己的一切，她才能真正重新沐浴阳光。

（作者单位：南京师范大学，南京，210029）

编辑/卫 虹 终校/肖亦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