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币演化之前世今生

文《法人》特约撰稿人 萧坊

在古巴比伦，货币的出现并不是为了便利商业贸易，而是充当价值尺度以方便民众缴纳“强制性捐款”（税收）。

货币是从最适宜供奉给神明的物品中诞生的。人们向神明进献礼物，神明赐予人类精神力量，那些鲜艳的贝壳、漂亮的珍珠以及白花花的银子，既是礼物，又是货币的原始形态。

货币诞生于宗教供品

在古埃及，对太阳的崇拜，使他们对黄金产生了无限的欲望。他们认为，黄金就是太阳的肉身，拥有黄金，就拥抱了神，拥有了权力和财富。埃及法老坐在黄金宝座之上，住在黄金装饰的宫殿里，希望自己像太阳一样，普照大地。在古埃及文明的影响下，黄金崇拜撒播到了两河流域、希腊半岛。

公元前1450年左右，先知摩西带领40万名以色列人逃离埃及法老的奴役，他们越过红海，去往迦南美地。在空旷的原野里，摩西传达上帝的指示，要用黄金来装饰布置耶和华的圣所、圣幕为了不让子民信奉其他歪门邪道，摩西遵照上帝的旨意，打造了一个黄金约柜，用来收藏上帝颁行的“圣诫”。

《圣经》上有400多处提到黄金，上帝说，银子是我的，金子也是我的。

在远古的野蛮时代，生产力水平极其低下，盐巴、贝壳、烟草、动物牙齿等，都充当过交易媒介。

在古埃及，黄金之所以能够成为通货，得益于他们高超的炼金技术。古埃及的神庙不仅是举行祭祀的场所，也是当时的炼金术中心。当祭司们运用代代相传的技术“点石成金”时，他们也被高高地捧上了神坛。

公元前1400年，商末，当冶铜技术渐趋完善的时候，除了制作各种精美的祭祠器皿，最大的应用场景，是铸造铜贝。

中国是世界上第一个使用纸币的国家，背后也有着强大的技术力量支撑，那就是造纸术和印刷术。宋朝的造币用纸，是官置局制造的专用纸。而纸币印刷，采用的则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铜版印刷术。

币材的标准化，使得货币逐渐成为财富的象征。

18世纪的英国，官方货币供应不足，私铸盛行，市场混乱不堪。1797年，英国发明家瓦特的蒸汽机技术改良取得重大进展。瓦特生意伙伴博尔顿立刻将蒸汽机与钱币钢制的“母模”相结合，用于大规模生产优质而均一的货币。从此，英国政府有能力为市场提供不易仿造、成本低廉的小额货币。

今天，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也总是首先在货币系统上得到运用。在20世纪60年代计算机系统的基础上，诞生了visa。随着微型计算机的应用，智能卡被发明出来。互联网时代，二维码支付大行其道。现在，区块链技术带来的数字货币，成为全世界瞩目的对象。那么，货币的未来形态是什么？这不仅取决于政府的答复，更取决于科技发展的脚步。结果可能会激动人心，抑或非常可怕。

在18世纪工业革命前，人类的经济增长基本是一条直线。以黄金、白银为主的货币供应系统，勉强可以支撑经济社会发展的需求。

第一次工业革命后，社会生产力极大地提高，人类对货币的需求量增加。

当金属货币无法满足人们的需求时，银行券（可兑换的纸币）等信用创造工具正式进入人类生活，与金属货币双轨运行，经济学家把这个货币制度称为金本位制。相比单纯的金属货币，金本位制通过存款的信用创造，某种程度上增加了货币供给。

第二次工业革命最典型的代表是电力的广泛应用和内燃机的出现。动力可以被运送到千里之外，汽车进入寻常百姓家，无线电让电视、收音机、电报电话成为可能。相比第一次工业革命，社会生产力水平爆发式增长。

1914年，英国废除金本位制，停止兑换黄金。这个政策此后虽有反复，但终于在1931年9月21日，英镑演化成不能兑现的纸币。1933年，美国总统罗斯福为对付大萧条，在新银行法中取消了美元的黄金背景，禁止公民贮藏黄金或使用黄金充当货币。黄金开始退出流通领域。

不过，在国际货币交易中，黄金仍被作为货币储备，在各国间频繁流动。在以电子计算机、原子能等为代表的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影响下，人类经济发展再次突破新边界。在美国，当越来越多的美元流出境外，美国国库的黄金储备越来越少。1971年8月15日，尼克松总统终止为外国银行所持有的美元支付黄金。

黄金就这样从我们手中消失了，又从国际支付中消失。

白银也是如此，早在1965年，用白银证明向美国国库兑换白银的法律失效。从此，纸币轻如鸿毛，稳定的货币体系被动荡不安所取代。用传统的货币观念看，金钱被废止了，就像一个小脚老太太，步履蹒跚地走到了终点。一种没有基本价值的东西，一种完全以国家信用为基础的法定货币，登上了世界货币的舞台。

东西方货币文化反映了不同的社会特征

在中国货币的大舞台上，铜钱作为法定铸币，几乎贯穿近3000年历史的始终，不管世界如何发展、技术如何演变，铜钱的主角地位总是岿然不动。金银虽然地位尊贵，却始终没有形成体系化的铸币，只是作为称量货币发挥大额支付、皇家赏赐、财富贮藏等功能。

在西方等国家和地区，低贱的铜币只是一个龙套的角色，偶尔在历史的夹缝中灰头土脸地见缝插针，很多时候还因为滥造被直接赶下舞台。无论是欧洲、中亚、印度乃至美洲大陆，各类金银铸币你方唱罢我登场，繁花锦簇，活色生香。

在表现形式上，中国古代铜币被赋予了极高的政治寓意，外圆代表天命，内方象征皇权，意思是江山稳定、天下一统。相比较，西方铜币主要以实心为主，币面有文字，也有图案。这些图案五花八门，既有神话中的人物、统治者的头像，也有鸟兽、花木等，不拘一格，细致生动。

显然，与中国铜币的含蓄表达不一样，西方铜币所表现出来的美，更加自由奔放，也更大胆开放。中国的铜币，是世界货币史上的一朵奇葩。几千年来，不但基本没有受外国文化的影响，而且走出了一条清晰的中国特色道路。

在中国历史上，交子纸币诞生于北宋，重要的诱因是四川当时王小波、李顺领导的农民起义，导致货币极度短缺，许多商人不得不另想办法，其中，一些商人开始发行自己的纸票。

终宋一朝，纸币的发行量，纸币是否可兑换为硬币，始终与宋金、宋辽、宋蒙之间的战争息息相关。北宋神宗熙宁（1068-1077）年间，因与西夏争夺熙河地区，创立陕西交子，随后发行量急剧膨胀。南宋末期，在宋蒙连年的战争下，南宋会子的信用逐渐崩塌，南宋政府也走到了历史尽头。

13世纪的时候，当宋朝为了应付各种战争疲于奔命的时候，意大利各个城邦间争战也是此起彼伏，威尼斯也遇到了相似的财政危机。

显然，威尼斯人没有发明出“纸币”这种强大的税收工具，他们发明的是“债务”。当短期债务无法满足战争的融资需求后，他们就创新性地发明了一种长期债务，并为这种长期债建立了二级市场，利息成为交易对象。

从威尼斯开始，此后的西方国家，不论是在荷兰，还是在英国，以及后来的美国，政府财政部门的首要任务，除了征税，就是发行债券。

在英国，1688年，英国爆发“光荣革命”。第二年，英国就卷入了与法国长达百年的北美殖民地战争中，这次战争从1689年断断续续打到1763年。为了筹集战争款项，英王威廉三世成立“英格兰银行”。为了防止王室滥用资金、欠钱不还，英格兰银行制定了非常严格的制度。早期的银行信用体系建立起来。

后来，英国王室和政府不断向英格兰银行借钱，英国的国债就不断地增加，从那时候起，英国政府从此没有还清过债务。截至2016年底，英国公共债务总额约为1.73万亿英镑，相当于该国国内生产总值（GDP）的89.3%。英国就是从欠债那天起，一步步发展壮大为世界第一强国。

13世纪是世界金融发展过程中的一个重大分岔，欧洲人首先学会了如何利用时间纬度，学会了如何理解价值的跨时期转移。债券特别是政府债券的成功与否，是整个金融市场的关键所在。先进的资本形成机制，为之后的工业革命、科技创新打下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