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并发明
2018-09-10苏省
星芽是2017年第25届“柔刚诗歌奖·校园奖”的获得者,我恰好是该届初评委员会成员之一。在数百件被隐去作者名字的参赛作品中,绝大多数年轻的校园诗人“理所当然”地展示或困惑于青春;另有少数则依托当下校园诗歌所谓“前沿”的审美认知理论,执拗地为读者制造着阅读障碍。直到一组以动物为题材的诗歌出现在眼前,我才真正开始困惑——怎样的青春、怎样的阅历,才能使一个年轻的写作者如此成熟地驾驭语言,并为鹤立如斯的语言注入丰富的个人经验?
直到颁奖典礼时,我才知道并见到了这组诗的作者星芽。小巧,稚气未脱,圆圆的眼镜使她看起来像从卡通片里走出来的主角。这加深了我的困惑,所以我主动找她交谈,想从她的生活、阅读等方面找到解开我困惑的钥匙。诚如她精短的个人简介一般,年轻的星芽并未有异于同龄的经历,只有“游学于北京”隐隐透露出她对求知的渴望、对写作的雄心。她生活简单,阅读庞杂;对文学艺术、自然哲学等领域的知识似乎天生怀有欲望。
所以我想,在相对单一的生活中,写作自然而然地成为星芽的言说渠道,也是最高乐趣和终极武器——她既对抗孤独,同时也制造孤独——于是,动物成为星芽诗歌写作的一大显要题材——似乎只有非人类的生灵才真正契合她对孤独精神的体悟。
在经验滚雪球般快速膨胀的当下,“创造或发明语言”的文本使命已經被绝大多数诗人所回避,这种回避无疑是一种“虚弱”:诗歌语言的同质化、散文化、日常化空前严重。已经少有人理解韩东“诗到语言为止”对语言创造力的警醒。星芽在对动物的观摩与写作中找到了一条特殊的通向语言创造力的途径——对事物的再发现。
星芽的“蜗牛”是抽象的。“能够把身体的前半部分发射到外太空”“肋骨间悬挂的是一张蜗牛皮”“这只蜗牛是快速的/是玄学的/从没有腿的地方取消时间”……超脱于快慢、软硬等二元对立,星芽重新发明了一只卡夫卡式的蜗牛,指挥它替自己的想象与认知来行动、发声,蜗牛的一切表征着诗人的所感所思。在自我想象的精神层面,孤独者通过“蜗牛”,有了自我的行为法则,法则的存在无疑反衬着某种“自由”。在星芽的知识与自我认知中,对抗孤独也制造孤独的原始根基,应当就是对这种“自由”的追寻。
星芽的“蜗牛”也是博大的。“维纳斯、凡·高、北京、新闻、阿拉伯数字、五道口……”这只“蜗牛”的触角触及了当代生活的众多层面,像棱镜一般折射出繁杂多彩的现实,也像切片一样供显微镜去暴露形形色色的本质。
直到今天,我仍然对星芽怀有困惑,不在其年轻与阅历,也不在其对生命与生灵的多角度思考,而在于她未来写作过程中究竟还会有怎样的“发明创造”,也在于其对孤独精神的认知究竟能激发怎样的哲思与诗意。我会拭目以待。
苏省 20世纪70年代生于江苏昆山,写作诗歌、随笔、评论等。曾任《扬子江》诗刊编辑,现为某杂志社副总编、执行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