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另一种可能

林潇

1

“洛洛，怎么还不走？”

江宏准备关上天文台的门，走之前要最后检查一遍，这一检查就被他发现有个人影在山顶的观测站，走近才看清那人是宋洛洛。宋洛洛是天文台里为数不多的女天文学家之一，平时属于效率高型的，一下班几乎就不见人影了，最近倒是用功得紧。

“洛洛，怎么还没回去？”江宏走近宋洛洛，问道。

宋洛洛没回答他，而是紧蹙眉头，指着一处寂寥的夜空道，“你看那个新发现的白矮星有没有什么问题？”

江宏知道那颗星，那是最近发现的一颗白矮星，在天狼星不远处，又黑又小，看上去挺不起眼的。

宋洛洛不待江宏回答，继续道，“离默总说在那里感觉到茸茸了……”

“哐当”一声，有物体倒地的声音传来，两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一个男人扶着墙壁站了起来，竟然是天文台向来以稳重著称的老陈。

江宏玩笑道，“老陈，你最近怎么回事啊，要不摔跤要不摔碗，别下次把刚出生的小女儿给摔着了。”

老陈尴尬地挠挠头，“怎么还不走？已经八点多了。”

老陈的眼眶里折射着星光，看上去很亮。宋洛洛内心升起一股特别的感受，她总觉得老陈有些奇怪，跟以往的他不一样了，可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她本还想再看仔细点，一听说已经八点多了，赶紧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跟老陈、江宏道了别。

她要去医院给一个人送晚饭。

天色已晚，大街上行人寥寥，只有几个AI在打扫大街。宋洛洛站在一个AI边，随手在它的掌心输入“南京——芝加哥”，半空便出现了一个小型的飞行器。

到达全世界最好的精神病院的时候，宋洛洛想用意念使飞行器停下，哪知脑电波突然被一股强电流干扰了，宋洛洛赶紧启动屏蔽装置，这才避免了飞行事故的发生。

“洛洛，你怎么不理我？”

宋洛洛的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喊声。这是苹果公司开发的智能手表。早在二0二0年的时候，远程脑电波交流被激活，人与人之间可以用意念来交流，手机这种电子产品彻底成为过去式，苹果公司及时将开发方向转向了智能手表。鉴于新任总裁是个念旧的，苹果手表依旧保持着通话功能，很少有人使用这项功能就是了。现在居然有人通过这个落后的功能来找宋洛洛，宋洛洛有些奇怪，点开一看，发现是好友辛念的脸。

难道刚才脑电波被干扰是辛念导致的？

“洛洛，我们需要所有关于地魁星的资料，你现在能给我吗？”

辛念是航空队的，平时工作并不忙，但今天竟然加班到这么晚还没回去，着实奇怪。

“地魁星？”

宋洛洛随手送走飞行器，踏入了芝加哥精神病院的自动电梯。窗外是寂寞的群星点点，不知为何，今天这星闪动的频率有些快。是错觉吗？宋洛洛揉揉眼睛，发现天狼星旁边的一颗黯淡星系突然间灯光大亮。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再定睛看去，亮度依旧有些不同寻常。对了，这个不就是辛念问的地魁星，也是让离默变得魂不守舍、精神失常的那颗星吗？

地魁星是一颗白矮星，在天狼星旁边，一年前由天文台的一个前辈发现的。发现的时候，这颗星便是黯淡无光的，前辈甚至一度以为，它就快坍缩成中子星或者黑洞了。但是，地魁星并没有如他们所想般死亡，而是时不时会发出耀眼的光芒，这光芒不是来自于星体本身，好像是星体之上的什么物质发出来的。

“洛洛，洛洛……”辛念又在那边叫了起来，眼前那张脸因为电磁干扰的关系变得扭曲异常。

宋洛洛皱了皱眉，开启脑电波，将地魁星的相关资料传递给了辛念。

她随口问道，“怎么这么急？”

辛念叹了口气，“上面说在地魁星上探测到了电波干扰，就让我们同事去寻找生命，但……”

辛念说的话被一股强大的电波给破坏了，宋洛洛揉了揉太阳穴，耳边有离默的声音若有似无地传来：茸茸……茸茸……你在哪里？……

宋洛洛赶紧摒除一切干扰去特区寻找离默。

离默是她的发小，她的青梅竹马，也是她爱的那个人。只是，离默不爱她，他喜欢一个叫茸茸的姑娘。那个姑娘是离默母亲离世前的护士，陪着离默一起经历了他母亲的逝去，也就在那时，她走入了离默的心。离默很爱她，宋洛洛原本已经只想祝福他们了，茸茸却突然死了，死得莫名其妙。离默受不了这个打击，情绪低落，意识开始混乱。

她为了安慰离默，邀请他去天文台观测放松。她见过太多的宇宙无穷，对于人世间的生离死别着实看得很淡。所以，她以为宇宙的恢宏也能一并治愈离默的心。哪里知道，离默在看到地魁星的时候却好像突然间着了魔，他说他感觉到茸茸就在上面。此后，他一发不可收拾，整个人都有些魔怔了。

他们这个时代早已不是当年的时代，由于电子科技的高度发达，加上脑电波被激活使用，整个地球都充满了电磁波干扰，如果自身脑电波稍微弱一些，会很容易被外界干扰，从而使整个大脑崩溃，这后果不堪设想。宋洛洛没有办法，只能将离默送到精神病院治疗。

芝加哥这家精神病院是世界顶尖的，想来应该能修复离默的轻度精神错乱。

她站在特区门口，刚想开门，门就被什么撞开了。

一个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弹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从宋洛洛身边斜斜飞过，落在了空荡荡的大廳中央。

2

王医生的脑电波在半空中发出淡蓝的光，宋洛洛赶紧过去扶起王医生。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颀长的身影便从特区里走了出来。

“离默？”宋洛洛唤了一声。

离默的状态看上去并不好，他的脑电波非常强烈，但极其不稳定，跟特区治疗室里的各类电波交织着，有着严重被干扰的可能。王医生见状不妙，赶紧从地上站起来，关了治疗室里的仪器，半空中五颜六色的显性电波才渐渐淡去。

离默脸上的表情有些悲哀，宋洛洛迎上去，想查看他的状态，被离默一下避开了。

宋洛洛有些悲伤，很久之前，她跟离默是勾肩搭背的兄弟，现在却变得如此生疏。她想到了那个叫李茸茸的女孩。她年纪不大，爱笑，虽精神力稍弱，却是个非常活泼的姑娘，在离默母亲去世前给了离默母亲极大的安慰。离默就是在那样一种情况下爱上她并跟她在一起的。宋洛洛对情爱看得淡，于她而言，时间太快，宇宙也太过无极，她并不会执着于小情小爱，所以一直为他们二人感到高兴。哪里知道，李茸茸在去年年末的时候突然暴毙，没有任何症状。

那时候，她跟离默正在逛街，前一秒还指着一串糖葫芦让离默买给她吃，后一秒就没有任何征兆地死去了。离默想不开，心里始终陷在她死亡的那一刻没走出来。

“洛洛，你帮帮我。”离默突然抓住宋洛洛的手，“茸茸她并没有死，我能感觉到她的精神力。”

宋洛洛看着他，眼中藏满哀伤。

帮他？怎么帮他？

王医生拍了拍离默的肩膀，“人死不能复生。”

“滚！”离默反应剧烈地推开王医生。

宋洛洛眼疾手快地扶住王医生，担忧、生气一齐涌上她的心头，出口的话有些气急败坏，“离默，你醒醒吧，茸茸的尸体已经被火化了。”

离默的眼睛瞬间睁大，双手抱头，脸上因为手臂的力量被挤压得变形，“不，不，那个不是茸茸……”

离默头顶的脑电波快速闪现着，越来越疯狂。就在他快要崩溃的时候，王医生无奈地启动自动电流装置，电晕了离默。

离默在宋洛洛眼前缓缓倒下。

“现在只能给他催眠了，也许可以通过催眠他的意识讓他忘记这段过往。”王医生开始布置，宋洛洛给王医生打下手。

离默的精神力依旧很不稳定，即便是昏迷，依旧有电流在半空中发出“滋滋”的响声。王医生通过导电棒与离默的脑电流链接，然后离默的记忆便呈现在了半空。

“要不我出去？”

宋洛洛看着离默跟李茸茸投影出来的身影有些吃味，想避一避。王医生招招手，示意宋洛洛可以出去。宋洛洛视线划过那两道人影，刚准备走，却莫名停下了。

屏幕上的李茸茸看上去有些奇怪，像她又不像她。

“怎么了？”王医生抬头看了看宋洛洛。

宋洛洛摇摇头，眼神划过李茸茸那张微笑的脸，出了门。

在门口等的时候，李茸茸那张脸一直在宋洛洛脑海里盘旋。那张脸确实是李茸茸的，那电波也是她的，但是，她却又不是以往的她。她的眼中，散发着诡异的蓝光，光线很淡，一般人看不出来，但宋洛洛感官能力极强，一下就捕捉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死前的病变？

宋洛洛坐在特区门口，默默地想着，而后竟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

她的神智开始游离，被周围莫名汇集的电波架起，运载到了一个黑黢黢的地方。这个地方全是石头，石头上还有各类电波游离着。这些电波的行动有着出奇的一致性，在半空中旋转，继而朝着一个方向飘去。

那群电波中有一缕没有跟着大部队继续飘逸，停了下来，朝宋洛洛这个方向看。

宋洛洛心中的直觉感到一股异样的凉意，她觉得自己跟电波在对视。那电波顿了顿，逆着电波流向缓缓朝她飘来……

宋洛洛一个激灵，惊醒了。

特区空荡荡的，几道电流在半空中发出“哔滋”的声响，四下安静到不祥。

治疗室的门半开着，偶尔有带色小电流慢悠悠地穿过，闲庭信步般如入无人之境。这些家伙很怕人的，因为人身上的电磁场跟脑电波会消解它们的力量。

它能这么淡定地飘到治疗室去，难道……？

宋洛洛猛地起身，小电流被她吓得“哧溜”一声跑了。治疗室的门大开，里面空荡而安静，离默跟王医生都不见了身影。

“离默？王医生？”

宋洛洛直觉不妙，四处寻找，终于在躺椅地上的夹缝中找到了昏迷的王医生。

“王医生，怎么了？你醒醒啊……”宋洛洛焦急地推搡着王医生，“离默呢？”

王医生的脑电波虚弱，应该是被一股强大的电流电晕了。宋洛洛赶紧启动精神力里的治愈功能，王医生才悠悠好转。

“离默他……精神力突然变得无比强大……那股精神力极具侵略性，我……”

“他去哪里了？”

王医生神智还未全部恢复，半晌才摇摇头，“不知道，他走前说了句什么星？”

手掌中的苹果手表发出微微的滚烫，好友辛念的脸再度出现在眼前。

辛念伸了个懒腰，背后是航空队的巨大飞行器标志。

“刚才通话被什么破坏啦？咦，你丫在哪儿啊？”辛念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盯着宋洛洛身后，“什么时候喝一场？哎，送走一批同事去地魁星，总算可以好好放松放松了。”

地魁星？猛地听到这个名字的宋洛洛神经一凛，刚想问问怎么回事，那边辛念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异样。

“什么？飞行器上有异物入侵？查到是什么了没有？”辛念握着耳麦，不知道跟谁在通话。

“洛洛，不好意思啊，下次有空再请，遇到了点事儿要处理。”辛念的脸一下在半空消散。

地魁星怎么了？宋洛洛还来不及想，王医生突然叫了起来，“对了，离默走之前说了句地魁星。”

地魁星？难道，他真的去地魁星了？

3

宋洛洛找去航空队的时候，辛念正焦头烂额地加班。

一群同事看到她开始揶揄，“辛念，你红颜知己又来啦。”

辛念抬头看到她，眼神中划过诧异，“洛洛，你怎么来了？”

宋洛洛直截了当地站在他的面前，夺过辛念手中的操控器，认真地看着出现异常的飞行器里的情况。

辛念四处看了看偷笑的同事有些无奈，“洛洛，这些不能给外人看的。”

宋洛洛没理他，指着一处若有若无的幽蓝，“这是什么？特殊电流吗？”

辛念摇摇头，“飞行器上并不存在这样的强电流，所以，我们怀疑是有异物入侵留下的痕迹。”

蓝色的电流是属于强电流的范围，过强的电流便会对飞行器及太空环境造成干扰。在飞行器走之前一切的密封环境都是经过测试的，但现下复测的时候竟然收到了异电流入侵的警示，这就表示飞行器上有不属于队员的生命体存在。

“洛洛，怎么了？你有什么想法吗？”辛念看出宋洛洛表情不对。

宋洛洛的视线从那缕蓝色的电流看向辛念，语气有一丝黯然，“我怀疑，这是离默的电流。”

“离默？”

宋洛洛点点头，“离默说‘地魁星上有李茸茸的气息，在特区医院治疗的時候电流大盛，电晕了王医生，后来就不见了。王医生说，他走之前说了‘地魁星三个字。所以，我怀疑是离默潜入了飞行器。”

周围的同事听到宋洛洛的话凑过来，“离默？那散了吧散了吧……”

离默也是科学院的一名工作者，他是一个科学家，他们彼此虽不是直接同事却都相熟。所以，对于离默潜入飞行器找死去的前女友这个解释，他们很满意。

辛念挥挥手，“行，那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众同事一哄而散，宋洛洛看着那缕微弱的电流安静地躲在角落，好像有生命般有意识地掩藏自己的气息。

“洛洛？”

“你有没有想过，电流会有生命？”宋洛洛突然问辛念。

辛念吓了一跳，“怎么可能？要是电流有生命……”

他说到一半定住了，愣愣地看着宋洛洛。他之前跟宋洛洛要地魁星的资料就是因为他们卫星发射的电波在地魁星上探测到了电波干扰，这种目的性极强的干扰非生命体不可能发出，上头就让航空队的同事去寻找生命。哪知同事莫名失踪，再也联系不上，这才出动了第二支探测队，也就是离默潜入的这支探测队。

两人的目光在寂静的基站交织，彼此眼中暗含的信息有一种奇特的默契。

“辛念，有没有多余的飞行器？抱歉，我得去找离默，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遇到危险。”

虽然目前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是一切的证据都指向了地魁星。这颗不合常规的白矮星好像藏着巨大的秘密，吸引着人们前往。

辛念皱眉，按理来说，飞行器决不能私自启用，如有不测，他将承担全责。可是，离默也是他的朋友，更何况，他的那些同事也都在地魁星生死未卜。他既然现在有了线索，自然要去探上一探的。

有所决定之后，辛念跟宋洛洛二人全副武装，穿上了可隔绝一切电流的防盔甲，然后踏上了那颗神秘的星球。

白矮星其实就是恒星发展的晚期，这些末期恒星不能维持核聚变反应，所以在经过氦闪进化到红巨星阶段之后，它们会将外壳抛出形成行星状星云，而留下一个核聚变产生的高密度核心，即白矮星。一般的白矮星表面温度很高，有30000摄氏度，比如距离我们最近的天狼星便是如此。但是，这颗地魁星倒是怪异，表象温度据探测只有800摄氏度，比正常的恒星还要低上很多。这种温度通过特制的防护衣，是很容易被隔绝掉的。

“你说，为什么地魁星的体表温度这么不寻常？”辛念怎么都想不通，白矮星的生命历程是一个逐步释放热能发光冷却，最后变成黑洞的历程，所以，所有的白矮星表面温度都非常高。这颗地魁星怎么就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呢？

宋洛洛脸上的不安愈盛，“世间能量一向守恒，不可能突然消失，如果消失了，那必然是被什么吸收了。”

她的侧脸映着外太空的群星闪耀显得璀璨无比，这璀璨中又微微透着暗影，辛念的心里隐隐生出一种不祥。

两人很快到达了地魁星，这颗星球颜色偏暗，表面全被奇怪的石头覆盖，有一种诡异的压抑感。

“这里真的会有生命吗？空气、水、大气一样都没有。”辛念质疑道。

宋洛洛并没有理会辛念，蹲在一个石头前看。

这些石头表象上跟地球上的岩石并无二致，辛念有些诧异，“怎么了？”

说着，伸出手摸向石头。

“不要……”

宋洛洛眼疾手快地阻止。哪知辛念手太快，宋洛洛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辛念的手被一道火红的电流击中。

眼前炽热的火花大盛，火红电流发现无法接触到辛念之后绕着辛念周身转了一圈，如一道丝绸般将辛念裹挟成一个奇异的形状。然后，辛念就再也无法动弹了。

这到底是什么？

宋洛洛赶紧启动引导电流的装置，试图将这股神奇的电流引离辛念，哪里知道这电流如有灵识般左躲右闪，就是不上当。就在两人急得不知所措的时候，旁边石块上突然有五颜六色的电流开始汇聚。

“洛洛，快走。”辛念眼看不对劲，朝着宋洛洛大叫一声。

那些电流在两人眼前凝结成一个长长的形状，有的颜色较深，有的颜色较浅，无一例外，都是强电流。这些电流的行动具有统一性，很快从四面八方向宋洛洛围攻而来。宋洛洛咬咬牙，只能先抛下辛念，上了飞行器离开。

4

当飞行器越飞越高的时候，宋洛洛发现这颗星球的地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石块，有电流陆陆续续地从石头流出，朝她袭来，甚至有石头被电流裹挟着贴在她的飞行器视目镜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玻璃镜面。

这些玻璃全是最坚硬的钯元素合成，很难被击碎，宋洛洛眼睁睁看着一块石头碎成两半，然后快速反转，两极牢牢吸附在一起，坠下去。与此同时，一道淡黄色的电波发出尖锐的声音，在目之可及范围之内消散了。

宋洛洛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想：难道电波真的有生命？

有没有可能这些石头本身都是有磁极的，磁石自身形成一个封闭的电磁场，而后磁能转化成电能，电能在震荡过程中产生电波，这些电波继而负载了一定的能量，形成了自己的意识？

自古以来，灵魂一说不绝于耳，其实所谓灵魂就是人死之前遗留下的脑电波。这一脑电波在特定情况下会以人物生前的形象重现人世，并拥有人物生前的一些意识。这也就是所谓的鬼魂。

有科学家研究得出结论，人的灵魂重21克，这个21克就是脑电波的重量。

难道说，地魁星上的这些磁石自身形成一个密闭的电磁场，电磁场在干扰的过程中产生了电波，波形又负载了意识？如此说来，辛念说的外星生命体根本就不是传统想象里的“外星人”，而是这些石头？可是，这些石头跟李茸茸又有什么关系呢？

正想着，地面上有几个人形身影在走动，都是航空队的，宋洛洛认识。

这一块没什么攻击性电流，多半是些散电流，追着飞行器的电流也多半消散了。宋洛洛略一思忖，便启动了降落装置。

飞行器在几个队员背后缓缓降落，宋洛洛走出飞行器的时候那几个队员都是用背影对着她。

“嗨……”宋洛洛打了聲招呼。

那几个人往前走的脚顿了顿，停在原地，半天没回过头来。宋洛洛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几个人的动作也太机械迟钝了。下意识地，她就想往后退。

几个人转过身来，动作较之原先稍微灵活。

宋洛洛后退的脚步停了停，打了个招呼，“嗨……我是……”

话还没说完，那几个航空队的人原本呆滞的眼中突然光芒大盛，周身“嗖”地一下窜出各种光芒，他们的反应在最初的适应期之后也开始加快，好像意识跟这个身体圆满地契合了。

宋洛洛撒腿就往飞行器跑，哪知速度根本不及这些电流，很快被电流包围。

周身被牢牢地束缚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攻击她的盔甲，很快，有异物入侵的感觉袭来了。一开始是丝丝缕缕的，后来变成一道厚绒的东西将她包裹，并往她身体里钻。

随着这缕厚绒从队员身上钻到她的身体里，队员恢复了意识。

“你是……你是宋洛洛？辛念的好朋友？”那人赶紧趁没有被电流入侵跟宋洛洛说出了事情的始末，“我们几个一来就被一些奇怪的电流攻击了，这些电流占据了我们的意识。你快去找离默，他掉到了山崖下面。”

话还没说完，攻击宋洛洛失败的电流又再度潜回了队员的身体。

“呵呵呵……”队员发出怪异的笑声，“你的精神力倒是很强大，我居然攻不下。”

宋洛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这名队员并没有张嘴，却发出了声音。

“你别奇怪，我是通过另一种语言跟你交流，你的大脑自动帮我翻译了。”队员的眼睛发出火红的光，“我们是这颗星球的主人，对了，你们称它为地魁星。几亿年来，我们一直相安无事，可是你们人类竟然想窥探我们，我们只能阻止。你们被我们阻止之后竟然不死心，还想入侵我们的家园，那我们只能采取行动了……”

“我想你们误会了，我们并没有恶意。”宋洛洛着急地解释。

“我不管，你们此举已然触碰到我们的底线，必须付出代价。”那道声音继续传来，“不过，念在你们是初犯，我可以原谅你们。你们得付出点代价……”

“什么代价？”

“这几个人的身体得留给我。”

宋洛洛看了看那几个队员的脸，咬咬牙，“我呢？”

“你？我用不着。你精神力太强大，你的身体对我来说也没用。”

“好！”

宋洛洛思忖着，反正这几个队员目前也带不回去，姑且留给他们，应该也不会危及生命，回去之后跟上头的人好好交代这边的情况再想办法救回他们。目前而言，脱身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

“爽快。”

“等等，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叫离默的人，高高的，右脸有一颗痣？”宋洛洛始终放心不下离默。

“叫离默？”

“你怎么知道？你把他怎么了？”宋洛洛焦急道。

电流人的脸上没有表情，嘴巴也没动，却传来一阵诡异的“嘎嘎”声。宋洛洛知道，这是他们的笑声。

“没有，他一来就到处说这句话‘茸茸你在哪里？我是离默……”

宋洛洛眉眼间暗了暗，他为了李茸茸，到底是连生死都顾不上了。

电流人伸出手，指着远处黑茫茫的一片，“他朝那边走了，我带你去。”

宋洛洛有些悲伤，没怎么细想，便稀里糊涂跟着几个人走了过去。眼前是一片巨大的黑暗，貌似没有电流，所以伸手不见五指。身边的几个人身上是带着电波的，能照见目之所及范围内的路，因此，快到那处巨大的黑暗前，宋洛洛才知道那里是一处悬崖。

当发现这几个电流人想置她于死地的时候，宋洛洛已经失去了反击的时机，被人从身后猛地推下，伴随着掉落山崖发出惊恐呼号的小石块，一起消失在了黑幕中。

5

想象中的粉身碎骨并没有传来，背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缓缓升到了地面上。

宋洛洛下意识地觉得，这股力量很熟悉。

“离默，是你吗？”她焦急地呼喊。

没有人回答她。

身下那股力量渐渐消散，当宋洛洛落地的时候，已经只剩一点淡漠的微蓝。

“离默，离默，是不是你啊？”宋洛洛跪在地上妄图寻找到这缕力量的最后一丝踪迹，但这股力量早已消散至无形。

眼前一片黑暗，几缕弱小的电流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宋洛洛的内心生出一股巨大的悲凉。离默他，到底怎么了？他还活着吗？

不管如何，得先找到离默的身体再说。

宋洛洛抬头四处看了一眼，这里一望无际，还到处都是攻击性电流，她如果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回到飞行器里。飞行器可以抵御电流，视野还较好。

做好打算之后，宋洛洛一路沿着原路返回。她的精神力很强大，一路看到的电流都拿她没有办法，宋洛洛很快根据记忆回到了飞行器停放点。

飞行器旁边只有零星的几串小电流，除此之外空无一人。宋洛洛踏入梯道，门只轻轻一推就开了。

突然，一道巨大的电流朝她袭来，宋洛洛眼疾手快地避开了。

眼前站定的竟然是辛念！

“辛念？”宋洛洛大喊。

辛念看起来很痛苦，脸上萦绕着电流，五官几乎扭曲到变形。他的眼睛一会儿恢复正常，一会儿又发着紫光，想来应该在跟电流进行着争斗。

“辛念。”宋洛洛不知道该怎么帮他，急得不知所措。想到飞行器上貌似有引流装置，趁辛念身上的电流不注意的时候赶紧取过引流装置，猛地放在辛念后脑勺上。

一阵剧烈的颤抖之后，辛念眼中紫光大盛，“嗖”地一下又熄灭，如怒放的烟火消亡。

“洛洛，他们想破坏你的飞行器，你……你赶紧离开……”辛念话还没说完就眼睛一翻，倒在了地上。

“辛念，辛念，你怎么了？”宋洛洛把手指放在辛念鼻孔下探了探，还活着。宋洛洛松了口气，想来是身体负荷太多，受不了，暂时性休克了。

这帮电流想破坏她的飞行器？她想起辛念的话，起身想关上飞行器的门。门关到一半，被一股大力给破坏了。一阵极峻的风带着“哔滋”的电流声涌进了飞行器，那几个被占据身体的飞行员破门而入，身上的光芒欲盛。

完了，这些队员恐怕救不了了，宋洛洛心道。他们的瞳孔已经完全失去了本来的色彩，而且，他们周身几乎全部都被有色电流覆盖，几乎看不到一点原本的电波。

“哈哈，想不到你居然能从吞噬一切的‘死亡之地逃回来。”为首的那个电流道。

宋洛洛了然，那片黑色的悬崖想来应该是这颗白矮星“黑洞化”的地方，能吞噬一切能量，所以，他们才会那么害怕那里。好在有人将她救了，否则，她可能早就消失在这无穷的宇宙中了。救她的那个人，怕就是离默吧。

离默，你又在哪里呢？还……活着吗？

宋洛洛一个疏忽，一波电流攻击就朝她飞了过来，她巧妙地避开了，并准备好接受下一轮的攻击。哪里知道，为首的那个队员一个手势，示意下属围攻她，然后自己径直穿过宋洛洛，走向了飞行器的操控台。

不好，他八成是想破坏飞行器。

宋洛洛想到辛念昏迷前跟她说的话，急得不知所措。如果飞行器真的被破坏了，她即便暂时死不了，也迟早会饿死的，而且，到那时，她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回到地球，更别说去救离默了。

宋洛洛咬牙看着几个队员，寻找着突围的时机，可是，这几个都是男人的身体，她根本无法反抗，如果是电流，她完全不必害怕，但现在她光在体力上就不济，又如何能保护飞行器呢？

眼看着队员的包围圈越来越窄，为首的那个人在经过观察之后好像也找到了摧毁装置，发出一声怪笑，就要下手进行飞行器的毁灭事宜……千钧一发之际，地上的辛念突然睁开了双眼。

“辛念？”宋洛洛大喜。

辛念转过头来，那眼中是耀眼的黄色光芒，宋洛洛的心一下子凉了……辛念这是又被电流入侵了吗？就在宋洛洛准备听天由命的时候，辛念突然转身，直直朝那个为首的电流走过去。那道电流想是没意识到辛念身上的电流会袭击他，还沒反应过来便被引流棒引出了辛念的身体外，继而短暂性地消散了。宋洛洛反应奇快，趁几个队员没反应的时候也取过身边的引流棒，一一击破他们的包围，开启了安全屏障，将这几个电流人清理出了飞行器。

飞行器在宋洛洛的操作中缓缓起飞，辛念并没有如想象中倒下或者恢复意识，而是呆呆地站在宋洛洛身边看着她。

“你是谁？”宋洛洛定定地看着她，一个想法在她脑海逐渐成型。

果然，“辛念”缓缓地开口了。

“洛洛，好久不见。”

6

李茸茸会突然死亡根本不是意外，而是李茸茸的身体被这些外星电流入侵了。

在生命的最后，李茸茸知道自己身体出了问题，却不知道是什么问题，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可能被鬼上身了。因为，她时常在睡着的时候看到自己飘浮起来，然后与自己的肉体面对面地瞧着。她不敢把这一切告诉离默，怕他担心，自己一个人经历着这种折磨，以致最后逐渐被这些电流入侵，侵占了身体。

那些电流不知道是没适应待在人类身体里还是李茸茸的身体不适合电流生存，反正电流最后没能控制李茸茸的身体，她的身体便自然死亡了。

她眼睁睁看着离默抱着自己哭，她想去安慰他，却跟侵占她身体失败的电流相互交织，黏合在了一起，最后被这缕逃之夭夭的电流带回了地魁星。

宋洛洛睁大眼睛，听着李茸茸讲述她之所以来地魁星的原因。原来，离默说感应到她是真的……离默他，真的很爱李茸茸。

不，不对，现在的关注点应该是这些电流竟然已经入侵地球了。他们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生存，入侵地球是有意还是无意，又会给地球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呢？

宋洛洛还没反应过来，“辛念”脸上的表情开始扭曲，“辛念”抱着头，一脸痛苦。

“是辛念吗？这是李茸茸，不会伤害你的，你别急……啊……”

宋洛洛话还没说完，就被“辛念”的手掐住了脖子……他掐得很紧，几乎快将宋洛洛掐死了……

“不，不是辛念，是带着我来的那股电流，他跟我交织在一起，现在就快将我融合了……你……快去找离默……救他……”

“辛念”说完这句话之后眼中黄光蓝光相互交织，身体上逐渐被电流包裹，两股电流在经过激烈的争斗之后逐渐变弱。

“他在……北纬45度，南纬68度。”李茸茸的声音传来，“跟他好好……过，别想……我……”

说完这话，黄色电流倾尽力气发出所有能量，瞬间将蓝光吞没，自己也于顷刻间熄灭。

辛念缓缓倒在宋洛洛脚下。

宋洛洛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李茸茸她，居然与电流同归于尽了。

这偌大的宇宙无论何处怕是再也没有李茸茸的痕迹了，离默他会很伤心吧？

“洛洛，快走，去救离默。”辛念醒了过来，揉揉眼睛，“你发什么呆啊？”

宋洛洛一把抓住辛念的胳膊，定定地看着辛念，“李茸茸是不是真的死了？完全地消失了？”

辛念表情黯淡，点点头，“嗯，我眼睁睁看着她在我体内消亡的，刚才我就在大脑里看着她跟那道蓝色电流互相攻击。不过，李茸茸早就死了，她就算不湮灭也回不去了，洛洛，你别伤心。”

辛念伸手拂过宋洛洛额前的碎发，这个女孩那么为别人考虑，总是把自己置于最后，还要告诉别人，她不在乎那些。

可是，她不在乎，他在乎。

两人按照李茸茸的指示去了北纬45度、南纬68度。这里居然就在那处黑洞的边上？怪不得离默能在她坠入悬崖的时候救了她。

“离默，离默……”

为了防止辛念再次被感染，宋洛洛自己下去，让辛念守在飞行器里等她。

“离默，离默……”

这里聚集着一些零散的电流，因为靠近黑洞的关系，有意识的大电流都远远避开了。即便如此，宋洛洛还是不敢大叫，生怕惊扰了电流被围攻。

“茸茸……”一道微弱的声音传来。

宋洛洛瞬间就听出这是离默的声音，赶紧循着声音的来源找了过去，在一个巨大的石块后见到了早已神志不清的离默。

“离默……”宋洛洛推了推离默。离默死死抱着那块石头，眼睛依旧闭着。

“离默，茸茸死了，我看着她跟电流消散的，你醒醒吧！”宋洛洛大吼。

离默好像听到宋洛洛的话了，眼中流下两行泪，他更紧地抱住了怀里的石头。那是一块能量早已枯竭的石头，上面没有一丝电流存在的痕迹。宋洛洛半蹲在离默面前，伸手摸了摸那块石头。

这个，是李茸茸的电流藏身的地方吗？

宋洛洛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他俩的爱情，外人还真是无法插手。

宋洛洛的手不小心移到石头的角落，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像磁石一样牢牢将宋洛洛的手往里吸。那力量奇大，宋洛洛根本无法挣脱。

不好，这石头八成是能量耗尽，又受悬崖下的黑洞影响，开始黑洞化了。虽然黑洞化初期的吞噬能力还未成熟，但这股力量已经是人类无法逃脱的了。

“离默，帮帮我啊……”宋洛洛拼命大叫。离默并没有恢复意识。

宋洛洛眼看着自己一点点往黑洞里滑落。就在她几近绝望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大笑声响起。

“哈哈哈哈……你们人类未免太过愚蠢。”为首的队员道。

他的自我意识已然全部消亡，身上只有电流存在了，全身被红色的电流包裹，似真似幻，耀眼无比。他并不敢靠近这块石头，生怕一不小心被黑洞吸入了。

“如果你的身体可以用，也许我们还会救你，但……”为首的队员还没说完，一个踉跄栽到了石头上，“啊……”一声怪叫如坠落的风筝断在了半空，整个人眨眼间就被吸得没影了。

宋洛洛的手被吸入的队员的身体给挤了出来，一下坐在地上。她的半只手几乎失去了知觉，但她根本没有闲心去管自己的手臂，而是紧紧盯着眼前的男子。

是离默。

剩下的几个电流人终于意识到自己老大被推到黑洞里去了，开始攻击离默。离默看上去很虚弱，根本不是电流人的对手。宋洛洛赶紧起身，准备帮离默，却被一股大力拉走了。

辛念眼看着情况不对劲将飞行器开了过来，并在紧要关头救了宋洛洛。

他看得出来，离默的能量几乎耗尽，已经活不了了。

“你放开我，我要救离默……”宋洛洛开始挣扎，死活不肯上飞行器，辛念跟她被卡在飞行器入口。

一个电流人被他们吸引，放弃对离默的围攻，想来拉辛念跟宋洛洛。

眼看着电流人就快将宋洛洛拉出去，离默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拉扯上宋洛洛的那个电流人给拽了出去。因为惯性，电流人跟离默二人双双摔倒，直直朝着黑洞化的石头栽过去。

“离默……”宋洛洛大喊。

離默对宋洛洛露出一抹笑，那抹笑跟很多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对她笑的一样好看。

宋洛洛是个孤儿，离默的妈妈是孤儿院院长，因为离默的关系，她的童年过得非常幸福。

那天花下的那个少年，就这样在她生命中横亘了很多年。

“洛洛，好好过日子，我去找茸茸了。也许……”

离默的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了，连一丝余音都没有，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宋洛洛知道他想说什么，也许，生命还会有另一种形式，另另一种形式，在那个虚拟的黑洞时空，他也许能再次见到他的李茸茸。

离默，再见了。

辛念看着宋洛洛发呆的模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宋洛洛给拽进了飞行器，当飞行器的门被“哐”地一声关上的时候，几个迎面而来的电流人正好被挡在了门外。

在几个电流人的注视下，飞行器缓慢起飞，慢慢地，离开了这颗神秘的星球。

但是，属于电流人跟他们的故事，还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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