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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降大任先生

2018-09-10落馥香

名作欣赏 2018年6期
关键词:山西出版社

落馥香

到出版社工作不久,就知晓了降先生的大名。一是因为他在山西学术界的名气,二是因为他也曾在出版社工作过,后来又去西藏,成为“援藏”者。颇富传奇色彩的经历,自然让人刮目相看。

1993年的“元好问学术研讨会”在河南召开,我陪导师姚奠中先生参会,降先生也是受邀代表。几天下来,无论是小组讨论,还是大会发言,抑或是学术考察,降先生都十分活跃,他在不同场合阐释、印证、求证他在《元遗山新论》中所持的观点与立场,思想的锋芒不时闪现。尤其是临近闭会的宴席上,降先生即兴赋诗一首,并登台吟诵,博得全场喝彩。会上会下,他不以学者自居,与我们几个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人打成一片,有问必答,答必精彩。记得山西去的除姚奠中先生、李正民先生外,还有杨文、王云绮、路云亭;新结识的则有安徽师大的胡传志、江西财大的龙建国等。其中胡传志在元好问研究方面多有建树,后来与降先生也多有交集。

2003年,我有幸成为降先生《话说山西》一书的责编。这本书是作为旅游书策划的,意在用有限的篇幅,言简意赅地将山西的历史、人文等向读者展示。降先生从领命到交稿,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因为有编辑的底功,交来的稿子非常好编。他又请张颔先生题写书名,为图书造势。现在回过头来看,本书是降先生研究山西历史文化的结晶,他后来的《山西史纲》及其修订本就是在此基础上增补而成的。

降先生从山西省社科院《晋阳学刊》主编的职位上退休后,被三晋文化研究会聘为学术顾问,研究会组织编写的《三晋石刻大全》《山西历史文化丛书》等都由三晋出版社出版。作为出版项目的负责人,我与降先生时有接触。令我感动的是,每每在稿件质量、稿件加工、出书时间、出版经费等方面与研究会有摩擦时,降先生都能站在公正客观的立场上,以自己当过编辑的经历现身说法,替我疏通化解,求得有关领导的理解与支持。如今,《三晋石刻大全》已出版七十余卷,降先生功莫大焉!

在主持《山西历史文化丛书》编写期间,降先生曾向山西教育出版社的杨文和华育公司的王云绮约过稿。小丛书出版后,有点薄酬,因为都是熟人,便按年齿长幼每月轮流做东,我们戏称为“四人帮”。大概一年之后,又将我与王云绮共同的同学——太原师范学院的王晓枫拉入,“四人帮”变成“五人小组”。每次吃饭,地点都选在降先生家附近,南官巷的“芙蓉酒楼”、并州路的“一尊黄牛”“二十七号院”这几家去得最多。降先生有时要一小瓶竹叶青,有时以茶代酒,写作心得、出版动态、文坛轶事、养生健身、山南海北,无所不谈。有一次他刚从美国看儿子回来,问及风土人情,答曰:跟咱们这里差不多,圣诞节商品打折,也是写着“杀嘎了”。见我们一头雾水,他便进一步解释:“SALE”,那不是汉语拼音“sa”(杀)“le”(了)?太原话:杀嘎了!杀嘎了!包袱一抖,我们几个忍俊不禁,大笑不已,竟招来邻桌侧目。

降先生寓所距出版大厦很近,每周他都要到大厦旁的浴池沐浴,浴后总要上十一层坐坐。或在继红兄办公室,或在我办公室,清茶一杯,寒暄几句,浏览一下样书,有称心的立马拿上,不中意的翻也不翻,并不屑一顾:“这世道,什么人也能出书,尽在那里胡说八道!”有堪入目者,马上沉浸,进入书中,边抽烟,边喝茶,别人的话浑然不觉。临行下令:“又该谁请客了?你给检点检点。”不需客套,飘然而去,轻轻地走,正如轻轻地来。

天有不测,我们的聚会停滞在2017年的早春。得知降先生大病,我和继红兄、原晋兄第一时间赶到省人民医院。降先生仍那么乐观,笑谈病情,毫不隐讳。随后王云绮与杨文也结伴相探,并数算该谁请客了。降先生出院后确实有一阵子体质不错,又能独自出行,只是日渐清癯。我们本想等他再养一养,再行叙旧,不料当年11月份就又入院。我和云绮去看他时,他又做出放弃治疗的决定,秋怀老师正用手机播放他最爱听的俄罗斯歌曲《海港之夜》:“唱啊,朋友们,明晨要启航,驶向雾蒙蒙大海洋。唱啊,唱得欢,白发老船长,快来同我们一起唱。啊,别了,亲爱的海港,明晨将启程远航。天色刚发亮,回看码头上,亲人的蓝手帕在挥扬……”忧伤的音乐,消瘦的軀体,坚强的意志,英明的决定,无不令人潸然泪下。

他是我的学长,我的忘年交,我的朋友,我的作者,是令我尊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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