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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 漠 式 供 养
——日本老龄化之怪现状

2018-09-08暗地妖娆

中外文摘 2018年17期
关键词:养老院子女老年人

□ 暗地妖娆

2018年春,东京新富养老院在迎接新一批入住者的同时,也招收了20个“护工”——全部都是机器人

对此,日本政府的解释是:“要利用本国机器人的先进技术,来更周全地服务于急剧膨胀中的老年人口。”说白了,就是在日本老年人口过剩,而壮劳力资源稀缺的情况下,只能依托于高科技去解决麻烦了。于是,便诞生了这种冷冰冰的养老服务内容。更绝的是,享受机械式服务的老人,反而夸赞这些“护工”友善温暖,比血肉之躯更富人情味儿。

这便是日本社会老龄化趋势发展到“高级阶段”之后,诞生出的怪现状之一,冷漠的供养成为潮流,在不久的将来可能还得背负起照顾大多数日本人晚年生活的重任。

养老是一种考验

依据日本总务省截至今年一月的人口调查估算数据,全日本国75岁以上的老年人口高达1770万,首度超过了65岁至74岁的人口,占全国总人口的14%,其中男性693万,女性1077万。而这些老年人中有四分之一都在贫困线上挣扎,无力维系基本生活。

反过来看总务省在今年五月发布的儿童人口数量推算报告,15岁以下人口数量在不停打破历史新低的基础上再破纪录,数量锐减至1553万人,占全国总人口比例的12.3%。长寿老人日渐增多,新生代却逐渐递减,意味着不久的将来,日本不仅是“老龄化”发展趋势排到了世界第一,“后续无人”的困境也无法突破。

年轻人数量减少,那么由谁来供养这些老人?仅靠年金制度是不行的。日本的年金制度系二战之后的1961年正式开始实施的,战争遗创掀起了一股生育潮,使得日本人口处于年轻时期,共济年金、私人年金及企业年金的缴纳来源丰足。可是随着经济发展,日本国人的生存压力渐轻,随之而来的是对“私人利益”的重视,结婚率降低、单身人口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了“上有老,下无小”的尴尬家庭模式,倘若说这些壮年劳动力都在职场奔忙,为自己的生活精打细算,那么老年人无疑就成了“累赘”,即便他们到了退休年龄仍有工作能力,也不得不面对年迈体衰的未来。

于是乎,日本65岁以上的退休老人很自然地分成了两派,一派已经放弃工作,却因种种原因没有存下养老金,只能挣扎求生;而另一派则凭借丰厚的积蓄衣食无忧。两派中的大多数都选择了“再就业”,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职业便是出租车司机。原因很简单,招收出租车司机的条件很宽松,只要会开车、有驾照,没有任何特殊技能的人都能上岗,每天的收入靠的是里程数的累积,所以日本的出租车司机几乎清一色全是白头翁。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抱着“消遣”的心态干这份行当,反正国民年金拿在手,不靠开车吃饭,所以每天只要赚些零花钱就行。正因为这份随性,日本的哥都成了“任性派”,有时候会因为乘客给的钱面额过大找不开,白拉一趟也乐意。与此同时,他们对年轻人特别宽容,体谅他们初入社会手头拮据,经常做热心的送行人。

这一有趣的现象,让日本的老人们找到了存在感,也埋下了安全隐患。

八旬高龄的日本电影大师山田洋次执导了一个《家族之苦》系列,其中第二部里就提到了老年人开车容易出事故的问题,子女只能与倔脾气的老人斗智斗勇,只为骗走他的驾照。截至2015年末,全日本有将近五百万的司机超过75岁,这些“老司机”的存在,让本国车祸率急剧提升。连带便出现两种现象,一是原本在农村郊区居住的老人有了回归城市的渴望,如此一来便不用开车了;二是老人的子女都想方设法地收回父母的驾照,为长辈的安全问题着想。

“老司机”不能当,他们还能干什么?积极致力于证明自己“老当益壮”的日本高龄人士总能找到出路。反正有三百六十行供选,其中最“奇葩”的择业当属拍成人电影。作为全球成人电影出产率最高的国家,其作品已面向各个年龄段人群,老年成人影视也因国家的老龄化而蓬勃发展起来,至今老年成人片占比已超过20%,且数字还在不停往上跳。

而相对保守的乡村,年轻人纷纷向外发展,挤破头要入驻城市,与此同时,日本百岁老人的数量也在不停膨胀,导致国内诞生了诸多的“长寿村”。可即便呆在闭塞乡村,老人们也没有闲着,以日本四国德岛县的上胜町为例,那里除了绝美的梯田之外没有任何亮点,上世纪九十年代一场寒流毁坏了这个村的生态环境。已无法适应城市生活的老人们坚持留在那儿,试过种野菜、开餐饮店,都收效甚微,最后灵光一闪,干起了“捡树叶”的买卖,为日本各地餐厅的餐盘提供了最美的树叶点缀。

由此可见,精力旺盛的日本老人将“养老”变成一种独立生活的考验,秉承“不给子女添麻烦”的宗旨,延续着自己的人生。

孤独终老的恐惧

日本老人不愿意住进养老院几乎已经是个正常的社会现象了,原因很多,一来养老院的入住费用太高,以东京为例,每个月要支付20万~40万日元,无疑给自己也给子女增加经济负担;二来依照日本人的秉性,他们早已习惯于在工作中寻找存在感,所以很多退休老人就算富得流油也要找点事做,不进养老院就是不服老的表现。

这份倔强导致的麻烦也是显而易见的,日本家长没有替子女带孩子的传统,多数家庭中两代人都是各自为营,互不干扰,经济账也是分开算。也就是说,日本子女对老人没有赡养义务,感情好的会多来往,感情不好的可能永不相见。如此一来,子女为父母养老的情况就减少了。另一方面,在过去三十多年中,单身家庭的比例涨了一倍,也就是说每四个五旬男子中就有一个是不婚主义者;而职场女性的盛行,让女人有了独立生存的底气,也是单身人口倍增的原因,由此产生的后果就是“空巢老人”遍地。

独居的老人最害怕的不是生活来源问题,而是孤独终老的悲凉结局。日本曾出现过一桩新闻,某位年过九旬的老人死在家中三年多才被发现,而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多,根据日本媒体的调查数据显示,一到夏天,每周都会有高达4000人在高温中孤独死去。日语中由此发明了一个新词——孤独死,日本每年有超过三万的老人就是悄无声息地在自己的独居屋中离世,这一术语已被正式载入《广辞苑》。

最可怕的是,因此兴旺了一种职业——死亡清扫人。清扫人的工作内容就是当一户民宅中出现了死亡许久未被发现的死人,在简单地收尸以后,再请专门人员入内清理现场垃圾,这垃圾中包括滋生的蛆虫,被尸水浸泡过的榻榻米,乃至久未打扫的房间。这些清扫人都身穿防护服,戴着隔绝气味的特殊面罩,以便顺利完成任务。清扫人甚至还有特殊的职业仪式,入室之前要在门口合掌致敬,收拾完屋子以后还得供上鲜花,焚香祭拜死者。随着“孤独死”现象的频繁出现,死亡清扫人俨然已成热门行当。

因此,哪怕是自尊心极强的日本老人,也恐惧于得到这样的下场,于是其中某些过不下去的老人便想出了一个奇招——进监狱。

这是令警察都倍感无奈的状况,每年都有不少老年人因犯罪去蹲大牢,其中七成罪犯都只是轻微的盗窃罪或抢劫罪,甚至仅仅是吃白食。说白了,他们就是想吃牢饭,因为监狱可提供食宿,又不必付钱,日本牢房一日三餐的高水准也深得人心,这就造成了日本60岁以上的高龄惯犯屡禁不绝,其中将近一半的人作案次数已超6次。而这其中,有不少老人每年的基本养老金只有大约四万多人民币,根本无法维系正常生活,所以他们理直气壮地高喊:“赶紧把我关进去,我就是要吃牢饭,让国家给我养老送终!”

当然,抛开这些极端案例,晚年生活正常的老人也比比皆是,他们还是自觉自愿地进入养老院,参加很多的兴趣班,与同龄人一道对抗孤独。养老院为此给他们预备了很多的节目,从传统茶会、聚餐,到电影放映会,绞尽脑汁丰富他们的娱乐生活,以便派遣孤独。很多子女也愿意与老人同住,可每当他们想外出旅行抑或自娱自乐的时候,也会把老人送进养老院托管。

可即便如此,日本政府也难以遏止老年人数量的暴增,更无从百分百解决他们的养老困境。为此,某些县市甚至提出“70岁以下人士不算老人”的概念,以此激励退休老人继续发挥余热。但这无异于“掩耳盗铃”,处于盛年期的社会人对老年人的态度并不友好,因为多数老人经历了最艰难的战后时期,均以“活下来”为人生目标,这就导致他们中的大多数接受教育有限,无法很好地融入人群。因此,日本老人在多数人眼中都是不讲道理的,他们脾气暴躁、喜欢信口开河,对人挑剔更缺乏礼数,“被嫌弃”也是常事。很多年轻人得出结论:“年龄大了就是容易发火。”

这一看法令日本老人的生存环境愈加尴尬。导致什么现象产生呢?就是没人愿意跟他们聊天沟通,约有15%的独居老人一周只和别人聊一次天,只因害怕打扰到邻居,同时又没有亲友愿意听他们倾诉。

由此,处于社会底层的独居老人往往是同一种生活状态,最低限度的物质保证,沉默寡言的脾性,视为性命的电视机,以及随时做好“孤独死”的准备。逐渐地,他们成了被社会彻底遗忘的一群人,也是政府最头大的问题之一。

自1990年日本国民年金参保者和养老金领取者的供养比例为5∶1,至二十年后下降为 1∶18,能供养日本老人的财力显然已经不够了。相反,无业的“御宅族”和“啃老族”正在兴起,年轻人用自己的消极态度表明了不愿意供养老人的想法。未来数十年内,新一批退休老人的诞生,将面对怎样的晚年?这是个让人忧心的问题。所谓的“居家养老”很大程度上只是一个美好的幻影,当老人的尸体在房中逐渐被蛆虫吞食的时候,这冷漠的供养模式,又该如何消除?这绝非是耐得住寂寞就能解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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