颅骨之下，星空璀璨

隐翅虫

很久没有读国内原创作者的科幻小说了，科幻文学是一种点子文字，可是在这样一个资讯爆炸的时代，再好的点子也难免给人一种用滥了的感觉。因此读《公鸡王子》中这篇《精神采样》的时候，我眼前一亮。倒不是说这篇小说的点子有多么新颖，以精神科学、宇宙物理、人工智能为题材的科幻作品并不少见，作者抛开了常见的套路，从几个不同的角度切入，最后着力点都集中于人类的精神认知。对于写作者来说，这是一个非常难以触碰的领域，不禁令我心生敬佩。

这是一部关于人类意识的科幻小说，随着未来社会的大脑科学发展，逐渐催生了一种贩卖人类个体经验、记忆的职业，被称之为精神采样员。小说的主人公陈更正是以此为业，将自己的生命体验制作成各种精神切片，卖给那些精神匮乏的客户。随着技术的精进，他逐渐成为此行业的精英人物，同时也面临着更多的挑战。求学路上，他遇见了研究理论物理的尼古拉斯和开发人工智能的蕾拉，三人成为好友。陈更的采样也因此超越了人类的大脑，蔓延到万维网络，甚至触及宇宙的边缘。这是一篇脑洞大开的小说，不信你看——“陈更瞧着蕾拉揭开吉姆的头盖骨，里面同样镶满了亮晶晶的芯片。”这样大胆的设定在文中比比皆是。（另：文中有涉及主人公与尼古拉斯吸食大麻的描述，我觉得作者不应对这类禁药有过多描述，尽管这样写确实很酷，尽管也是出于情节需要，这种植物究竟算不算毒品还有待争议，但科幻小说的主要读者还是青少年，很容易让他们对禁药产生过多的想象……）

作为一篇科幻小说，作者的语言风格自成一体，优美简洁而不枯燥，散发着一种力度恰当的疏离感，给人十分流畅的阅读体验。小说呈树状结构，与尼古拉斯、蕾拉以及精神采样的创始人萨缪尔等人之间的交往构成小说主干之外的重要枝桠，从篇幅上看就有一点局促了，如果加以适当的扩展和交叉，结果应当会更好。

与其强行给它加之以硬科幻或软科幻的定义，这篇小说给我造成的感觉倒更类似于一种哲理科幻的概念。说实话，它的故事性并不是很强，但是作者借用故事的主线展开的思辨却挺有意思，百度了一下才知道，作者双翅目是哲学博士啊！这部作品回到了过去的经典科幻大师十分钟爱的主题上，即人对自身及其宇宙的探索。正如康德的名言——“世上有两样东西最能震撼人们的心灵，一件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标准，另一件是我们头顶上灿烂的星空。”这样的主题我曾在许多大师级的作品中常常见到，遗憾的是，现在许多年轻的科幻作者往往拘泥于技术的细节，还在执着于軟硬及真伪科幻的概念。

作为一个短篇而言，它所涵盖的信息量很庞大，通过文中几个人物的命运交织，将精神科学、宇宙物理、人工智能巧妙融汇，而不显突兀。小说最大的缺憾则体现在微细节的缺失，譬如最后陈更在尼古拉斯的帮助下，让意识触及宇宙的边缘，那一段描述还是若有所失，但它也恰恰符合刘慈欣曾经提出过的一种“宏细节”的科幻小说创作手法，在宇宙背景的无限尺度上，有一种冰冷的美感。

总体而言，这是一篇近年少有的惊艳之作。在苍凉的星空之下，揭开我们的头盖骨，让意识的光与宇宙的光芒一样闪耀无限，无关渺小或伟大，这就是科幻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