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平壤
2018-08-31甄宏戈
甄宏戈
五天的行程在炎热的夏末开启,今夏气温尤其反常,原本凉爽宜人的温带也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热浪。朝鲜的制鞋工厂车间,人们为领袖像的照片支起了立式风扇,还特意调整了角度避免直吹。而早在抵达朝鲜之前,我们就看到媒体频频发出朝鲜最高领导人穿短袖视察工作的报道,似乎也在释放着时尚的讯号。
平壤街头,人们以自己的方式表达个性。年轻女性大多梳着利落的马尾或短发,身着膝盖稍稍向上一些的短裙,脚底蹬着三到五厘米高的高跟鞋,粗细不一,在朝鲜街头,敲打出徐徐的节奏,让静止的时空顿时生动起来。
每个人都在靠近心脏的地方佩戴着领袖的像章,像章上大多是朝鲜第一代、第二代领导人的头像。对于领袖,朝鲜人有着发自内心的真挚情感。参观少年宫的时候,我们曾偶遇一名拉手风琴的少女,应我们的请求,少女大方演唱了一曲歌颂领袖的儿歌,歌词里有一句“没有他我们就不能活”,动情之处,眼里泛着泪花。“我们敬爱的最高领导人金正恩同志”是人们对最高领导人的正式称谓。
相对而言,这样的表演并不完全是刻意为之。每周四下午,少年宫会组织孩子们为游客奉上一台经典的文艺汇演,游客通常会在演出结束后购买鲜花上台致谢,同时也不忘抱着小演员拍照留念。即便在暑假,这样的表演也从未间断。孩子们的脸上,常见快乐,鲜有忧伤。
表演,是朝鲜少年儿童的一种日常。晚上十点钟,金日成广场有秩序地排列着许多穿白衬衫黑短裤的青少年,他们在为9月9日朝鲜建国七十周年国庆做团体操的排练。“白天实在是太热了,只好晚上练习。”一路陪同我们的朝鲜记者同盟中央委员会国际部部长鱼相哲说。
鱼部长今年四十多岁,毕业于朝鲜最好的大学金日成综合大学。为了保障教职员工的生活,国家为大学教授分配了住房,我们参观了电子材料相关专业副教授金宇铉的家,他妻子和88岁的母亲接待了我们。在这所面积约240平方米的住宅里,大到彩电冰箱,小到茶杯之类的物品都是国家分配的。据说,房间的衣柜高度由金正恩亲自设计,以便容纳朝鲜服长长的裙摆。离开时,我们看到门上醒目的一行红字——“社会主义生活文化模范家庭”。
能够拥有什么样的家庭多半出于选择,鱼部长说自己当年迎娶夫人时就遭到了周围朋友的极力反对,主要是因为女方并非平壤出生,同时还是工人家庭出身,不过如今二人在事业上不分伯仲,他们的儿子也和父亲一样考上了金日成综合大学,前途一片光明。
对于目前拥有的生活,朝鲜人通常充满了骄傲。在朝鲜最有名的玉流館餐厅品尝朝鲜冷面时,鱼部长就骄傲地说:“这个(冷面)是最正宗的平壤冷面!”
玉流馆餐厅位于大同江畔,经常用于招待外国元首及贵宾,去玉流馆吃冷面也是每一个朝鲜人梦寐以求的事。为了避免人群蜂拥而至,朝鲜按照地区区划和时间段规定了配额,一旦获准前来食用,每个朝鲜人至少都会点上两份。因此,当我们每人只吃一份就表示饱了的时候,鱼部长的脸上有一丝的遗憾。
装冷面的容器是特质的高脚铜碗,金灿灿的颜色让冷面这种家常食物有了一种庄严感。荞麦面条上呈放射状摆有牛肉、鸡肉、苹果、泡菜、黄瓜、四分之一煮鸡蛋等配菜,食用前,需用两根不锈钢筷子一左一右同时挑起拌匀。吃了面后,再来一枚绿豆馅饼,才是一餐完整且标准的待客“国宴”。
标准的朝鲜参观访问行程中还包括深不见底的平壤地铁、外形是一只巨大的眼睛的柳京眼科综合医院、高高矗立的主体思想塔等等。朝鲜人希望通过这些,为前来到访的客人们勾勒出一个大致准确的朝鲜轮廓,平实、幸福,甚至还有一些感动。
例如,儿童医院里那台造价300万美元的CT影像检查设备,就是在领袖的亲自批示下采购的,为的是确保人民的健康。熙熙攘攘的平壤地铁里也有许多安静地刷手机的“低头族”,只需花五朝币(约合人民币四分钱),就可以在“千里马”和“革新”两条线路共17个车站里任意穿梭。手机连接的是内部网络。如果有需求,在大学的电子阅览室可以登录包括谷歌之类的外网,我们参观时,阅览室里有一名女学生刚刚启动电脑,准备上网。
平壤从来都不是灰色的,抛却蓝天白云的自然景观不说,单是宏大的绿色广场就足以让人赏心悦目。再搭配远近高低不同的马卡龙色建筑,和刷成奶油色低饱和度的公交车,让人仿佛置身童话当中。不过道路两旁无处不在的标语提醒着游客,这里是朝鲜。在送给我们的纪念品中,糖果也都以鲜艳的粉色作为包装,这也是朝鲜人最喜爱的颜色之一。
入夜,平壤的居民楼里亮起点点灯光,黄绿色、白色的出租车偶尔驶过街道,在朝鲜,打车需要两美元起步,小汽车的种类多为中国产的比亚迪、北汽和众泰。大致上,只有做出过功勋贡献的人才会被奖励拥有小汽车,普通人大多选择步行或公共交通。周一到周六是上班的日子,周六多半是集体学习的时间。
奇怪的是,无论早晚街道上从未出现过动物。小摊贩也是不被允许的,我们只在玉流馆的后门附近见到过一处卖菜的小摊。
最后一天的行程,我们访问了板门店。当天气温大约36摄氏度,酷暑之下,朝鲜士兵屹然挺立,对面的韩国守军则不见人影,当被问及缘由时,朝鲜士兵回答:“他们(韩国士兵)不敢出来。”
因为不是每天都有航班从平壤飞往北京,我们最终选择了搭乘火车辗转丹东返回北京。而从北京飞往平壤的时候,拥有100个座位的国航波音737上,也只坐了31个人。不知未来,这个“神秘”的国度将以怎样的方式向世人更好地展示自己?
(本刊记者邱宇、赵安源,实习生郑雨晴、袁梦涵对本组文章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