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王维《渭川田家》中的“归隐”思想
2018-08-28周康
周康
摘要:王维《渭川田家》诗是其田园诗歌中的代表作品,在后世中也有着极高评价。这首诗以“归隐”为主题思想,产生的根源在于王维较为复杂的仕宦经历。他在诗中对田园农家生活美丽的描绘,也是对复杂多变的仕宦生活的衬托,同时也表现出了他对这种简单纯朴的农家生活的深切向往。
关键词:王维;《渭川田家》;归隐;仕宦
王维,字摩诘,原籍太原祁州,盛唐著名诗人。因晚年官至尚书右丞,世称“王右丞”。《渭川田家》是他晚年隐居时期的代表作,是一首意境相当深邃的五言田园古风。所以明代王世贞《唐诗选脉会通评林》评其“田家本色,无一字淆杂,陶诗后少见”,《唐诗镜》则谓之“景色依然”[1]。其文为:
斜阳照墟落,穷巷牛羊归。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2]。
其诗用的基本都是寻常意象,并且几乎全用的白描手法,但却达到了极高的艺术水平。首联“斜阳照墟落,穷巷牛羊归”从视角远处着手,直观简洁的勾勒出傍晚山村的轮廓,造成一种开阔的气势,使人画面顿生。而其落脚点很明显则在尾字“归”上。第二、三联则将爷孙之间难于割舍的情感也描写得淋漓尽致,并将此地乡邻之间情谊的纯真质朴进行了生动描述。同时将视觉归于近处,使画面偏于静态。末句“式微”,语出《诗经》。《诗经.邶风.式微》云:“式微式微,胡不归!”可见其对此农家生活的向往完全不溢言表。而这暗含的“归”意,与首句正如出一辙,遥相呼应,使人称绝。
由此也可见,“归”字贯彻于这首诗始末,可以说是这首诗的诗眼。牛羊、牧童、田夫皆有归处,但作者自己究竟归向何处,却并没有給出答案。这一实一虚之间,完全可以看到诗人心中深沉的“归隐”倾向和政治上的消极情绪。但这实与作者此时的人生境遇构成了冲突:王维开元九年(721)二十三岁进士及第[3],授大乐丞。后因伶人舞黄狮子受累,遭贬除为济州司仓参军。后值张九龄为相,擢为右拾遗。安史乱起,扈驾不及,俘于叛军,迫署伪职。乱平,以其遭遇论罪。但因其被俘时所作《凝碧池》诗有“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僚何日更朝天”之句,抒发了亡国之痛和和对唐王朝的思念之情,又加上作为刑部侍郎的弟弟王缙的力保,终被宽宥处理,降为太子中允。此后王维则官运亨通,一升再升,最后以尚书右丞而终。那么此诗既然作于仕途极为畅达的晚年,照理不当有此避世之心。
实际上,自安史之乱后,王维仕途虽然一路亨通,但这并非是他主动所求的结果。他在开元、天宝中就买下宋之问的辋川别业,以修身养性。而在安史乱后,更是过着完全的半官半隐的生活,以致他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政客们的猜忌防范,不期仕宦的他反而官运亨通。但就他自身而言,对于政治则实充满了冷淡。如果说遭受岐王舞黄狮子案的牵连使他对当时官场黑暗的本质有了较为清醒的认识。那么在安史之乱后担任伪职的经历,则无疑使他在德行方面永远留下了污点。前者的冷静和后者在内心里的冲击,使他心里对政治表現得更加淡漠。故在他身居高位,仕途亨通之时,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羡闲逸”,想着归隐田园。
这一点,在其艺术手法上,也有着体现。自达摩东渡传教以来,经年至于五祖弘忍,而后弟子有慧能立南宗,神秀立北宗。因其开悟法观不同,遂有北渐南顿分别,渐并流行于初唐。王维生在北方,并且其母崔氏乃神秀嫡传大弟子大照禅师的门徒,所以其早年深受北禅影响。故早年常有“乐住山林,志求寂静”而坐悟参佛的行为。像《终南别业》、《鹿柴》等诗,便是明证。但在这首诗中,显然禅意味道大大减少。取而代之的则是对俗世田园生活的注目。这种朴实纯真、温暖感人的俗世场景与尔虞我诈、钩心斗角的官场生活正形成鲜明的对比。所以其早年那些充满禅意的山林诗,如果更多是体现的他在“身”上的修行以求解脱,而此诗则无疑更多体现出了他“心”中的顿悟过后的冷淡。这也正是这首诗充满了“归隐”思想的源头所在。
所以若与王绩的《野望》进行对比,明显能够发现王维的《渭川田家》在“归隐”思想上的体现无疑要深远得多:
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4]。
参考文献:
[1]陈伯海主编.唐诗汇评·增订本[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438-439.
[2]陈铁民校注.王维集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1997:561.
[3]毕海魁.王维传·附录一(王维生平大事年表)[M].沈阳:辽海出版社,1998:386.
[4]韩理洲校点,王无功文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