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目惊心的女性割礼
2018-08-28许瑄
许瑄
华莉丝·迪里是一名黑人超模,她的一生堪称传奇:原本是索马里沙漠中的牧羊女,5岁时被迫接受割礼,13岁逃婚出走沙漠,后来历尽艰辛成为超模。然而,相比模特的身份,人们更为熟知的是华莉丝在自传小说《沙漠之花》中说出的秘密:“我从两腿之间,看到那吉普赛女人正在做准备……她从一个旧旅行包里,找出一把破剃刀……我看不清刀的细节,然而,我能看到那破刀锯齿状边缘上干涸的血迹。她往刀上吐了点口水然后用衣服檫了擦……接着,我感觉到我身上的肉,我的生殖器被割掉了。我听到那把钝刀从我皮肤上锯过来锯过去的声音……”
“三次女性的伤痛”惨绝人寰的锁阴手术
女性割礼,又称“女性生殖器残割”(Female Genital Mutilation,简称为“FGM”),凡是因为文化或非治疗性因素,涉及切除或伤害女性外生殖器的步骤流程,都属于这一范畴。根据联合国报告,接受割礼的女性遍布全球30国,多数集中在非洲、中东和亚洲,其中,索马里、几内亚和吉布提3国女性的受割率在90%以上,索马里更是高达98%。
不同民族之间的割礼不尽相同,轻则拿刀将阴蒂刮出血,用针刺穿阴唇,重则为“锁阴手术”:不仅要切除阴蒂、大小阴唇,还要将伤口缝起来,仅留一根火柴棍大小的孔排放尿液、经血。曾有女诗人将锁阴手术描述为“三次女性的伤痛”:第一次是锁阴手术本身,第二次是新婚之夜将阴部打开,第三次是分娩后再将阴部缝合。
锁阴手术主要分布于北非,尤其是吉布提、厄立特里亚、苏丹和索马里。由于地域偏远且大多私下进行,在外人眼里女性割礼充满神秘,但对受割者来说却是伴随终生的噩梦。
手术并不挑对象,刚出生的婴儿、成长中的女童、即将成年的少女都是它的目标,切割时也不讲究手术环境,小刀、刮胡刀片等工具经年不洗、多次使用,不常使用麻醉剂,选用树胶或草灰止血。除了少数人选择去医院,大多数女孩直接被几位妇女死死地按倒在床或地面上,由职业割礼师或家里年长的女性亲自操刀:先将女孩的阴唇打开,用针刺固定露出整个阴蒂,然后快速地深切阴蒂,并将手指伸进伤口里到处挖,确保毫无残留;利落地割掉大、小阴唇后,再用针线或荆棘的刺缝合外阴,只留下一个2到3毫米的开口方便排泄尿液和经血。如果女孩的家人认为留下的开口太大。则再进行一次锁阴手术,因为洞口越小。女孩的价值就愈高。
割礼手术中,除了肉体被硬生生切割之痛,受割的女孩还要承担大出血、神经性休克、大面积感染、败血症甚至死亡等危险,虽然尖叫得撕心裂肺,场面也极其惨烈,但她的父亲、兄弟、邻居等就在人群中观看,而女孩的母亲或许正是拿刀的人。如果女孩得以幸存的话,在不久的将来,她就会站在人群中观看其他女孩的割礼过程,并记下切割的步骤,以便日后“独当一面”。
割礼后,女孩至少要躺上一周,期间只能吃一些粗糙的米饭,防止排尿,她们的脚还会被绑在一起,以帮助伤口粘连、快速愈合。愈合的伤口会在结婚后为了性交和分娩打开:新婚之夜,丈夫可以通过检查新娘的外阴情况来判断她是否是处女,然后用刀或者利器割开阴部;分娩时,女性也必须被割上几刀才能从阴道产子,分娩后阴部还得重新缝合起来,依旧只留下一根火柴棍大小的开口。
習以为常的割礼荣耀移民女孩的割礼假期
在周而复始的撕裂和愈合中,受割女性苦不堪言,但在割礼盛行区,割礼早已成为一种根深蒂固的民族生活传统,其存在就如日月更替一般天经地义。
这种现象背后的原因是复杂的:原始宗教禁欲戒律认为“女子两腿之间有肮脏的、致使男人堕落的东西”,只有去除掉这些,女性才是干净、美丽、有教养的;在社会生活中,人们相信割礼可以降低女人的性欲,使她们远离放荡,婚前保持处女之身,婚后防止出轨;有些地方则将割礼视为成人礼,或认为割礼可以提高生育能力和孩子的存活率。
在这样的文化社群里,部分受割女性并不认为自己的人权被侵犯,反而为之骄傲:受得了痛楚,就代表自己是真正的女性,可以承担女性的责任,独当一面。据一名受割的女性回忆,受割卧床时,家人、邻居甚至附近村庄的熟人都来看她,给她带甜芝麻,带糖,带各种好吃的。“我记得所有人好像都在庆祝,都在看着我。我居然还有点开心。我猜人们对于这种行为应该是很骄傲的。我觉得人生都上了一个阶梯……”而未受割的女性是可耻的,不仅难以嫁人、受到诸多歧视,更会让家人蒙羞甚至被赶出村子或部落,为了避免这一切、保护女儿,母亲往往成为割礼制度坚定的维护者和执行者。针对这些愿意让自己的女儿进行割礼的母亲,联合国儿童基金会认为这是“自我执行的社会习俗”。
割礼并不是落后国家的“专利”,也广泛发生在发达国家。由于非洲和亚洲移民的涌入,美国、德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也大量存在女性割礼现象。美国疾病控制及预防中心曾表示,超过51万女性下阴遭割,华盛顿州、加州、德州、明尼苏达州和纽约州更是割礼重灾区,而受割的女性主要是来自加纳、尼日利亚和埃塞俄比亚的移民。移民女孩到了一定年纪,她们会有所谓的“割礼假期”,暑假回故乡受割,有的家庭则专门请助产士来美国为女童施行割礼。而德国为了防止移民父母将女儿送出德国接受“割礼”,特地修改了护照法:凡是以度假为理由将女儿送出德国接受“割礼”的人,将被没收德国护照且无法出国。
不同于移民造成的割礼现象,新加坡的割礼主要发生在占该国人口13%的马来穆斯林中,他们通常在女孩两岁之前切割,一般只切除阴蒂的顶端,有些外加一小块皮肤。由于受割时太年幼,部分新加坡女孩长大后才知道自己曾接受过割礼,这让她们感到“自己的身体并不属于自己”。新加坡没有法律禁止女性割礼,新加坡伊斯兰宗教理事会也表示“一贯坚持应避免FGM的立场”,但许多马来穆斯林、特别是老一代人相信,割礼会降低女性性欲、降低她们婚外出轨的风险。一位45岁的马来穆斯林妇女向BBC表示:“我做过,我女儿也做过,我一定会让孙女也做。”
不让割女童,就割女婴德国民主与宗教之争
由于国际上的努力、大众反割礼意识的增强,肯尼亚、索马里等国逐渐禁止割礼,女性受割率呈缓慢降低趋势。然而。新的问题又产生了:有些将割礼视为必须保留的传统者,为了规避法律责任,将割礼的对象转为更年轻、没有能力抵抗的女童,甚至女婴。2016年圣诞节,一名女婴在坦桑尼亚北部偏远地區出生,5天后,她的祖母亲手为她实施“割礼”,并发症随之而来,女婴因失血过多在送医后不治身亡,生命仅有17天。
此外,许多折中之道也应运而生,有论者探究切割的手法,呼吁割除的部分越少越好;瑞典主张立法将执行割礼的时间定为18岁,届时由当事人自己决定是否受割;也有国家提倡医学割礼,最典型案例以印度尼西亚为代表。
印度尼西亚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穆斯林国家,也是割礼大国。调查显示,97.1%的印尼人认为割礼是必需的信仰行为,也是传统的一部分。在国际呼声中,2006年,印尼政府宣布禁止施行女性割礼,但该命令不久就成为一纸空文,因为印尼穆斯林神职人员另外发布诏书,宣布割礼是宗教实践的一部分。于是,2010年,印度卫生部转而表示允许医疗人员给年轻女性实施割礼。以减少传统割礼导致的严重感染。由此,印尼多家医院或诊所纷纷提供割礼手术,将其作为全套服务之一,在婴儿出生后不久就完成,且并不额外收费。
然而,由医疗单位进行的割礼可能更加危险,印尼传统执行割礼者往往使用小刀或针,在女性生殖器上象征性地刮擦、揉搓、穿刺阴蒂,直到女孩流出一滴血,但医院或诊所的助产士则更倾向使用剪刀,实际上真的会切割生殖器。另外,受过割礼的印尼女性愤怒指出,即便政府的这项规定减少了割礼对女性造成的痛苦和健康风险,但无疑使割礼合法化,治标不治本。2014年,印尼卫生部撤销了该条例。
印尼反割礼计划的再次失败引发了激烈争论。支持者认为:施行女性割礼的民族有自己的文化自决权,其他社会无权将与之相悖的道德和信念强加于他们,不然无疑是“文化殖民”。反对者则强调割礼危害女性身体、导致情感创伤,主张废除这种陋俗。到底是文化自决权重要,还是优先保障人的身心利益?不同文化社群的人,有不同答案。但从德国的“包皮引起的扯皮”事件来看,一种现象一旦被贴上“文化”尤其是“宗教”的标签,就有了崇高的地位,不容置疑、不容更改,任何质疑宗教的力量都属于以卵击石,不堪一击。
德国一家地方法院在审理一个小男孩因实施割礼而引起并发症的案件中,认为“孩子身体完整的基本权力比父母权力更为重要”,判定割礼等同于人身伤害。消息传出,引起在德国生活的20万犹太人和400万穆斯林的强烈不满。两大宗教的信徒均强调,为男孩施行割礼是他们与上帝或真主盟约的记号,必须遵守。因此,在任何情况下禁止对男性儿童实施割礼都是对犹太教和伊斯兰教的侮辱。
类似“德国当局好像在说我们的传统有错”“德国人正对我们指手画脚,告诉我们如何对待孩子”“德国人好像把我们当做对孩子的感受不管不顾的野蛮人”的愤怒之声不绝于耳。在舆论的强烈呼吁下,默克尔总理表态说:“我不希望德国变成全世界唯一一个犹太人和穆斯林无法执行其宗教仪式的国家,否则我们会成为人家的笑柄。”后来,德国联邦议会通过了男孩割礼合法的议案,向国际社会表明,德国是个开放和尊重不同宗教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