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纳兰性德词中看其爱情态度
2018-08-27杨加维
杨加维
摘 要: 纳兰性德的词在整个中国文学史上有着重要的作用,不同阶段其所作词的风格不同。他在短短三十一年的岁月里与“表妹、卢氏、沈婉”这三个女子发生了不同的故事。纳兰性德用词记录了与她们之间的故事,他的爱情词有独特的思想,每一段感情都有着不同之处。本文就以纳兰性德的词为基础,初步探寻其对待爱情的态度。
关键词: 纳兰性德 爱情 诗词
自古以来,文人墨客笔下的爱情故事数不胜数,以自己为主人公的却为数不多。清代词人纳兰性德出身于权贵之家,是康熙身边的侍卫,一个地地道道的满族八旗子弟,却在三十一岁的而立之年因一场寒疾离开了这个世界。每当我们提起“纳兰性德”这个名字的时候,脑海里对他的印象大多是“贵族才子”。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贵族子弟,他的人生经历却可以说跌宕曲折。几度官场的周折,几段感情的硬伤,让他的人生多了许多苦闷,同时也让他的诗词创作有了更多篇目,不难在他的众多词作中找到经历爱情的足迹。
一、对初恋情人的真心
纳兰性德与表妹从小一起玩闹长大,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当他们相互爱慕,双方父母也开始私下讨论两人的婚事时,表妹却被选秀入宫,他们的爱情只能止步于此。对于纳兰性德这段初恋,我们能在他的词中找到踪迹所在。如《如梦令·正是辘轳金井》这首词为我们描绘了一青年男女初见时的场景。“募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谁省?谁省?从此簟纹灯影”。一次偶然的遇见,两人暗生情愫,他们能看到对方眼底的情,可是心中的情愫却无从诉说。容若说:“谁省?”谁又能明白他心里的情呢?他无法诉说,把心中的情感熔铸在词中,在无数个夜晚借着簟纹灯影抒写内心的孤寂和落寞及浓浓的相思。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首词看似在写一对一见钟情的恋人的甜蜜,但这份甜蜜的背后何尝不是夹杂着苦涩?这首词先写有情人陷入热恋之中的幸福,很快笔锋一转面临的就是被迫分离的痛苦,词人将这种由喜转悲的巨大落差展现了出来。在封建皇权至上的社会中,有情人无法抗衡,只能向现实妥协。只剩下无人能懂的相思与惆怅,陪伴他的只剩下了每个孤寂夜晚里的灯影。
在二人分别之后,容若本是贵族子弟,因此表妹入宫之后,他们也有相见的机会。在他的《减字木兰花·相逢不语》中有对重逢时的描写。容若写道“待将低唤,直为凝情恐人见。欲诉幽怀,转过回阑叩玉钗”,他想要唤一声对方又害怕被人看见;想要诉说离愁,对方却早已转身,只能用玉钗轻叩回栏。从这句我们不难看到此时容若心中的无限纠结,想要说说话,又碍于二人的身份及所处的场合。这场因国丧得以再见的重逢最后只留下了玉钗轻叩回廊的声响在时空中回荡。这让我们不禁想到陆游和唐琬沈园再遇的场景,无独有偶,两个相爱的人被迫分离后的重逢总让我们觉得心酸和悲凉。从他的词作中不难发现此时的纳兰性德是真的对表妹有情,只是迫于命运的安排只能匆匆地结束,他的第一段爱情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远去。同时这段恋情给容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对于他的爱情,他在拥有时是珍惜的,在失去时是怀念的。即使结局是悲哀的,他的心中依旧留下了对爱情最美好的回忆。
二、对结发妻子的负责
卢氏是纳兰性德的第一个妻子,她是在容若寒疾严重的时候,父母为了冲喜定下的妻子。出于孝顺父母的本意,他听从父母的安排与卢氏成婚。让他不曾想到的是这场婚事真的给自己带来了幸福。他的妻子端庄美丽又温柔,在卢氏的照料之下,容若一天天地好起来,身体慢慢康复。也许是卢氏的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不断融化着纳兰性德的心,他们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幸福也在不经意间悄然而至。《艳歌》中写道:“洛神风格丽娟肌,不见卢郎少年时。无限深情为郎尽,一身才易數篇诗。”除此之外,《四时无题诗》中“水榭同携唤莫愁,一天凉雨晚来收。戏将莲菂抛池里,种出花枝是并头”。对两人新婚时期的相处描写得细致入微。这一时期的诗词与纳兰性德后期爱情词的凄婉哀伤有着很大不同,在卢氏还在世的时候,他的词给我们更多的感受是欢快,与妻子相处的幸福感跃然纸上。
然而造化弄人,容若的幸福没能一直维持下去,康熙丁巳年的五月的一天,卢氏因难产离他而去,爱人又一次离他远去,他再次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这一次卢氏离去的打击对容若非常大。对他而言,妻子不同于初恋,表妹是他在懵懂岁月里初尝爱情果实,那种滋味是陪伴。但是卢氏不同,她在容若生命中留下了深刻印记,他们曾一起生活、一起游玩。偌大的相府中,卢氏是他唯一的知己。从另一个方面看,卢氏的离去使他的创作又有了进一步的提升,他的创作风格从此发生了转变,当他的痛苦无处倾诉时,诗词给了他抒发情感的处所,他开始了悼亡词的创作。《青衫湿遍·悼亡》中写自己想到妻子时,泪水打湿青衫,回想妻子在世时的点滴,如今却躺在冰冷的棺椁里。他写道:“愿指魂兮识路,教寻梦也回廊。”希望自己能为妻子的魂魄指路,让她重新回到回廊之中,哪怕在梦中再见一次妻子的魂魄也是好的,这首词融入了容若对于妻子深切的思念。在他的《南乡子·为亡妇题照》开篇“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容若后悔从前没能好好珍惜妻子的一片深情,泪流满面又哭不出声。“卿自早醒侬自梦”一场大梦,妻子早已梦醒,而自己却还在梦里。再说卢氏已经死去,他却还活着,活在一场人间大梦中。只能“凭仗丹青重省识”看着妻子的画像,不免睹物思人,又潸然泪下。《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中写自己对着残阳回想往事,下阙“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在这首词中词人借李清照和赵明诚读书烹茶的故事,暗示自己和卢氏曾像他们一样夫妻恩爱,情意绵绵。只可惜自己以前总觉得是寻常的事情,等到分离之后才发现可贵之处。纳兰性德在后来给好友张纯修的信中写道:“亡妇柩决于十二日行矣,生死殊途,一别如雨,此后但以浊酒浇坟土,酒酸泪以当一面耳。嗟夫悲矣。”可以看到此时容若已是满腹绝望与悲伤,他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只能接受妻子已经离开自己的真相。《画堂春》中耳熟能详的两句“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他们明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偏偏阴阳两隔。悼亡词是纳兰性德对妻子的凭吊,但在我看来其实悼亡的不仅是妻子,还有自己的爱情,对于纳兰性德而言,妻子的离去意味着自己又一场爱情的埋葬。与初恋不同,与妻子之间是深爱。他对初恋都如此珍惜,更何况是深爱的妻子,经历了少年的青涩,在与卢氏相处中,他们都变得成熟。对待爱情,纳兰性德更认真负责,他对卢氏有夫妻之情,有家庭的责任,这份爱情建立在家庭的基础上,因此更加复杂,更加沉重。这份感情对他的人生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卢氏的离开给他的打击是精神和身体双重的,加速了纳兰性德人生结束的步伐。
三、对红颜知己的尊重
除了难以忘怀的初恋、刻骨铭心的卢氏外,纳兰性德在一生快要结束的时候还遇见了这样一个奇女子——沈宛。沈宛是当时著名的艺妓,颇有才名。但由于两人身份不同,满汉不通婚,相府容不下一个出身青楼的汉族女子,他们的爱情没能长久。张草纫在《纳兰词笺注》中认为《采桑子·而今才道当时错》是容若为思念沈宛所作的词。很久之后,容若才发现自己当时做错了,不应该放她离去,可是他也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即使他们真心相爱,但终究敌不过封建礼教的规矩,这是他们永远无法挣脱的枷锁。与前两段感情不同的是,这一次纳兰性德先一步离开,在他们分开一段时间之后,因为身体原因不久他就去世了。在和沈宛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容若以真心对待沈宛,贵族出身的他并没有因为沈宛的出身而看不起她,他们之间的相处建立在互相尊重的基础上。纳兰性德完全被她的才情所折服,时光虽短,却那样美好。同样不难看出,容若在经历过世间种种打击挫折之后,依然相信爱情,初恋的失败,妻子的离去,并没有让他对爱情失去信心。相反,他的一生都在追寻爱情的路上,可以说他的心一直是年轻的,他的爱情从未死去。就像他在《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中所写的那样“人生若只如初见”。如果人生都能停留在初见那刻,保留初见时的美好,那么没有之后的悲欢离合那该有多好。他的爱情如果都能像他期望的“比翼连枝当日愿”,而不是“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的悲凉,那么纳兰性德想要的一直是一份终成眷属的爱情。
纳兰性德的一生从遇见初恋到挚爱再到红颜知己,每一份爱情无论对方的身份地位,都是全身心地投入,每一个人他都深深地记在脑海里。对待表妹,那是他最单纯的爱恋;对于卢氏,那是他一生的挚爱;对于沈宛,那是他最后的邂逅。即使他的每一段感情都以悲剧收尾,但对于纳兰性德而言,他的爱情之花从未凋谢,在他的一生中爱情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在他的眼里,爱情是美好的,每一份爱情都值得他用心铭记、用情体会。不似大多数权贵之子把爱情当作闲暇之余的玩乐,在他的心中,爱情可以算是他的一切,他會为了所爱之人哭泣,这便是纳兰性德不同其他人的爱情。正如纳兰性德给自己的评价“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他的一生体会过人间的伤心事,也体会过爱情的千种滋味。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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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雷建平.纳兰性德爱情词初探[J].西北师大学报,199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