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居
2018-08-24岑燮钧
岑燮钧
她出门前,再次照了一下镜子。她把头发往眼睛边掠了一下,想遮住乌青。抬手时感到一阵钝痛。
到了办公室,她也不说话。同事们进来,一个个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感觉他们对她熟视无睹。大家起来,倒水的倒水,吃早点的吃早点,都从她身边掠过,只有她自己感觉脸上像蚂蚁爬一样。她对他们的不闻不问感到隐隐的失落,她很想找个人倾诉一番。这样的事,她不想跟亲人说,徒增他们的烦恼,何况,当初他们就反对嫁给他,是自己一意孤行,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直到下班,办公室只剩下一个女闺蜜时,她起来泡咖啡。
“你要吗?”
“咖啡提提神,好的。”女闺蜜笑着说。
她半是自嘲半是玩笑地说,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我啊?女闺蜜笑着说,要我怎样关心你啊?忽地诧异了一下,好像刚看到她眼睛边的一圈乌青一样。
她说,我都这样了,你才发现!
女闺蜜把门关了,轻声说:“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
她哽咽了一下,泪要涌出。
“他又输了一万多……”
“你们不是分居了吗,怎么又在一起了?你呀,总是刀子嘴豆腐心!” “我想离婚,可是他不肯!”
“不是我说你,要么快刀斩乱麻,要么也别分居了。”女闺蜜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其实,她也恨自己,为什么总是一次次原谅他。昨天,他赌博又输了,她恨得咬牙切齿。怪只怪自己不长眼睛,嫁给了这样一个人。
这个人有什么好呢?好的时候,猴子上树,逗你哄你;孬的时候,凶神恶煞,眼睛血红,仿佛要吃人似的。她歇斯底里了,也不怕他。她抓他脸,他扯她头发,一副同归于尽的样子。可这到底哪天是个头呢?
下班回到家,她想做饭,冰箱里已没什么菜,她没心情买菜。电视开着, 在唱戏, 一声声“ 冤家”,仿佛在唱她。
听到门铃响了,她心想也许是收物业费的,前天来过一次,当时没现钱。
开门一看,竟然是他。这出乎她的意料,吵后,他总要消失十天半月。她赶紧关门,他一只手顶住,一只手拎着小菜。她使了全力,他轻轻一顶,一只脚已经进来了。她一声不吭,怒气冲冲地侧着脸,不想看他。这是一张看厌了的脸,可也是当初她喜欢的脸。这张脸不难看,白皙又络腮,符合她的审美观。他有时刮得很干净,摸他的脸,又细腻又有磁性,仿佛搭着一张老唱片;有时留着络腮胡,很性感的样子,她翻模特杂志时偶尔会想起他。他慢慢顶开了门,她一转身走进了卧室。
她随手把门关了。他敲了几下门,但没有进来。过了会儿,她听见了厨房间水龙头的冲水声,一会儿,油烟机的声音也响起来了,接着,是“嚓”的一声,好像是一条鱼下了油锅。她坐着生闷气,胡乱地点着手机,翻看了很多,却不知道看了些啥。电视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幽幽咽咽的。
她抬头看见阳台上的衣服,就收起来,放入衣柜。
他再次敲门,打开门说:“娘子请用餐吧。”他裸着上身,围着红底碎花的围裙,脸上冒着油,很滑稽的样子。这本是她的围裙。要是在平日,她肯定忍不住会笑起来。
他拉她厨房间吃饭,她本想把他推开,可是他力气大。他把她拉到饭桌边,按在座位上,模仿着此间一句家喻户晓的戏文:我会待你好的!她憋着一股气,可还是忍不住嘴角裂了一下。这使他有了可乘之机,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小乖乖,是我不好!”她甩了甩身子,他抱住了她,用頭碰了碰她的头。她不争气地流下了眼泪。“你这个没良心的……”她说不下去了。
第二天起床,她偷偷看了看眼圈的乌青,似乎有些消退,回转身看了看还躺在床上、露着上身的他,有些恍惚。
闺蜜肯定会说她傻,她不打算把与他和好的事说给她听,起码隔几天再说。
办公室里还像昨天一样。分不分居,除了自己,谁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