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肩担重荷潇洒走人生

施宗灿

他，笑容可掬，眼睛总是热情友爱地注视着你。说起话来，铿锵有力，绘声绘色；走起路来，腰板挺得绷直，噔噔噔地脚下生风。每天要打上个把小时的乒乓球，还要摆来悠去地练一阵子双杠。与其说，他像个八十多岁的老者？倒不如说他是个耄耋之年的老小伙。他就是北京航空材料研究院研究员余恭。

余恭研究员是我国航空非金属材料专家，国务院政府津贴获得者。他和他的专业组研制的几十种飞机结构用非金属材料，先后应用在性能不断改进的各种型号的飞机上，使我国航空非金属材料紧跟国际先进水平，达到了完全国产化。由他负责或参与研制的近20种材料中，荣获国家级和部级科技进步奖或发明奖的达14项之多，为祖国的航空事业作出了突出的贡献。

见过余恭的人都会有一种亲切和温馨之感。诚挚的谈吐，快乐的心态，使你觉得他似乎是一个天生的乐天派，快乐好像永远围绕着他，从来不知“忧愁”是什么。是命运对他特别宠幸么？是他的生活旅程总是一帆风顺么？不！恰恰相反，命运给了他太多太多的沉重，生活给了他太多太多的艰辛，只是因为有着坚强的精神力量，使他肩上毅然挑起工作和家庭的两副重担，在困境中坦然而坚定地行进。

1962年，余恭就读于西北的一所国防专业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北京航空材料研究院。同年结婚，爱人当时在北京东郊工作。为照顾因工伤使身体受到很大损伤体弱多病的妻子和两个孩子，恪尽丈夫和父亲的责任，他每星期都要回家一至两趟。那时经济拮据，两人工资仅90多元，舍不得坐公共车而选用自行车。60多公里的路需要骑行四个小时，半夜三更就得起床。尽管冬天寒风刺骨，夏日挥汗如雨，但他从没迟到过一分钟而总是第一个提前到实验室，打扫卫生，作好实验前的准备工作。

他的孩子七岁时得了眼疾，视力降到0.1。他心急如焚，带着儿子跑遍了北京各大医院。治了半年多不见好转，心想，这可是关系到孩子一辈子的大事，不能就此罢休，抱着一线希望，他和爱人不怕麻烦，西医不行看中医，针灸、喝汤药，历时一年多，为孩子熬了几麻袋中药。功夫不负有心人，孩子的眼病终于治好了，又回到了健康人的行列。孩子又有了一个光明的世界，这给全家和关心孩子的同事们带来了极大的欢悦。

1973年，爱人从北京东南郊调来北京西北郊的航空材料研究院工作。自此，他那为照顾家庭每星期骑自行车穿越整个北京市对角线的越野比赛似的功夫才得以休停，这给他省下了许多体力和时间。然而，还没等他松几口气，更严重的打击又向他袭来。爱人的工伤病情逐渐恶化。尽管他悉心照料，跑遍北京市各大医院，甚至慕名跑到焦作、洛阳等地求医，但到1982年还是导致完全瘫痪。他痛惜妻子失去了行动的自由，终生被病榻和轮椅所囚。

大凡事业有成的人都有着强有力的后方支援。妻子是后方支援的主力军，承担着家庭生活的大部担子，采购、作饭、洗衣、清洁卫生等等，做好了香喷喷的饭菜后，到书房轻声细语地请他出来用餐；夜晚在书桌旁凝神静思时，天气渐冷，妻子从后面给他轻轻披上一件大衣。真可谓“军功章里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可惜这些都与余恭缘分极少。为支撑这个家，他不仅要承担全部家务，还要照顾瘫痪的妻子和未成年的孩子。但他没有被厄运压倒，没有被艰难折服。他以坚强的毅力迎击生活对他的挑战，担起了家庭中一个妻子肩上的全部担子，学会了快节奏地买菜、做饭、洗衣、打扫卫生等。在两个孩子的协助下，耐心地照顾妻子洗脸、洗脚、上厕所，有时妻子大小便失禁，还得及时清洗衣裤被褥。他最懂得妻子的苦闷，时常用温馨的体贴使她感到生活的天空仍然是明朗、美好的。待把妻子和孩子安顿好了，他又抓紧时间看资料、写文件或是往实验室里跑。每天都忙到夜里十二点以后才能就寝。领导看他实在是太辛苦了，况且，他还得经常出差，上级领导按照当时国家有关规定，发给他妻子保姆费，请了保姆，从此他的家庭重荷才得以缓解。但他还是经常问寒问暖关爱着自己的妻子。

鲁迅说：“伟大的心胸，应该表现出这样的气概——用笑脸来迎接悲惨的厄运，用百倍的勇气来应付一切的不幸。”余恭正是用这样的精神鼓励自己、支撑自己。妻子历经32年的卧床和轮椅生活后不幸去世。这给余恭带来了巨大的心灵打击。

余恭不仅有着执着的家庭责任心，更有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干一番事业，用自己的知识和智慧报效祖国，是作为一个共产党员的他始终不渝追求的目标。在性能日益先进、型号不断翻新的各种国产飞机上都要用上我们自己研制的材料，外国人能搞的，我们也能搞，甚至还要搞得更好，为中国人争气，为中华民族争光。为此，他废寝忘食呕心沥血，被公认为该研究室加班最多、最为忙碌的“拼命三郎”。如果没有这种争分夺秒、把休息和娱乐减少到最低限度的精神，又怎能努力攀登航空材料的世界高峰，打破了西方世界对我们的封锁禁运呢！

他常常要到工厂第一线去做模拟试验和装机验证试验，或是被点名邀请去解决生产上的技术难题。尽管家庭有困难，但他总是以工作为重，说走就走，而且时间总是安排得那么紧凑，和工人干了白班又接着干夜班。常常令跟他一起去的年轻人为他的健康担忧。有次出差到沈阳，下了火车就直奔厂里深入车间解决问题。工作弄完已经很晚了，这才在夜色中找招待所休息。第二天一大早又乘車赶到锦西工作现场。夜里也不住宿又乘上到天津的火车。对他来说，业余时间和节假日都已失去了本来的意义，常常可以在这些时间看到他为工作忙碌的身影。

用于“双三”歼击机（飞行速度为三倍音速，飞行高度为三万米）的一种高性能非金属材料，要满足在一55～230℃这样大的温度范围内都能正常工作的苛刻条件，这就必须合成一种新的单体，闯出一条新路。余恭找到上海有机氟研究所寻求技术援助，与他们合作开发这种新产品。经过多年的艰苦征战，在他的精心组织和顽强努力下，由两个系统组成的联合攻关组终于攻克了这一科学堡垒。为用于国产新型战机并为我国第四代高性能歼击机、武装直升机和相关的新机种作好了可靠的技术储备，打破了西方世界对我们的封锁禁运。该项达到国际先进水平的科研成果具有七个创新点，因此获得了国家发明三等奖。七个创新点中的前三个是作为课题第一负责人的余恭多年来废寝忘食呕心沥血的科研结晶，也是他攀登世界相关材料技术高峰、占领其制高点的耀眼标志。

他喜爱音乐和体育，曾是乐队成员和体操队员，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学者。可是，为了工作和家庭，他被迫和这些爱好疏远了。

余恭生活简朴，平易近人，不求名利但求奉献。他热心公益事业，向希望工程、向贫困和受灾地区捐款、捐物，是位关心他人、助人为乐的热心肠。

退休后，研究室领导恳请这位老专家在科研道路上再带年轻人一程，以使他们手中的接力棒握得更加牢固一些。他被返聘仍和课题组的同志们为我国的军机改型和民品开发日夜拼搏于实验室和生产现场，并取得了新的研究成果和经济效益。他把自己毕生从事的专业知识和经验著述成书以供后继者借鉴；他用了大量工余时间先后参与编写或主编了多部材料手册和科技图书提供给同行和后来人参考。

现在他有时间重新拾起几十年来无暇顾及但一直心系着的业余爱好，从头复习和深学五线谱知识以及手风琴等乐器的演奏。他又买来珍贵的原材料，自己制作提琴。他认为音乐能美化人生。他要用音乐来充盈自己的晚年生活使之富有情趣。他明白，在生命的夕阳中，不应当只是消极地“养老”，而应当是积极地“享老”。晚年，不应只满足于“安度”，还应当“欢度”，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将夕阳打扮得五彩缤纷。他要给自己的晚年生活不断制订新的计划和希望。良好的心态激发着他的生命活力，虽然已是八十多岁了，仍要活到老，学到老，乐到老。要学会欣赏暮色、开创暮色，使暮色红霞满天。

（作者单位：北京航空材料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