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遥远的遇见
2018-08-16杨易初
□杨易初
5月5日 晴
窗外的白玉兰开了很简单而大气的颜色,宛如你的音容笑貌。我望着这一片纯净不带半丝瑕疵的白,眼神迷离。
小时候常常和你坐在院中的石阶上,望着高空的飞机逐渐远去,想着未来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一旁的龙舌兰在墙角静静生长,细长的叶片,在盛夏的光辉中栩栩生辉,折射出翠绿的光。你摘下白玉兰,佩带在我耳边,慈爱拥抱年少的我。不断用额头抵我的额头,青春年少的我总是个性飞扬,你永远在背后默默的支持我,但却总是躲在那遥远的灯光阑珊处,在某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总是想抓住你的影子,但永远在即将抓住之时,滴答,影子和时间一起摔成破碎的忧伤,留下小小的惶恐的我。
你总是把最好的给我,满足我的一切要求,在小的时候你好不容易出差一次,和旅行团跑到北方游玩,回来后你像献宝一样,把一本书给我看——《西北素描集》。里面是各式各样的人物、风景,白描等极精致。你在旁边不好意思地喃喃道:“我看别人买了本彩印的。要是能买来就好了。”扉页上的一个个印章,是你排队一个个盖过来的章,每一个都是厚重的石头印上的。厚重得让我心安,像你那颗厚重的心一样。
刹那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像被锁在一个白色空旷的屋子里,寂寞的让人感到窒息,想逃也逃不出去,你看着我惊讶而又凝重的表情,灿灿地说:“我想你大概喜欢风景画的,你喜欢就好。”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我知道什么东西你都是以我喜欢为标准。
那时我还年幼,那时你还年轻。你的头发还没有全白,你的皮肤还不是那么粗糙,你还不健忘,还喜欢到处走走看看,你还是那个会时不时发出嘿嘿笑声,疼我爱我的人。
时光有如一头凶猛的野兽,撞破了岁月的玻璃门,嘶吼着,用他沙哑的吼声,淹没了人世的变幻。他疯狂地向前奔跑,跳跃,脚下踏着岁月奠定的厚厚尘埃,将年少的我年轻的你抛弃在漫天飞舞的风沙与混沌中。
你虽得了病,但每天都乐呵呵的,似乎是吃足了蜜,享尽了甜。我每个星期固定的回家时间,总是你最烦恼的时间,每当你坐在我前面看我吃饭,一脸可爱、认真的样子使我想笑,但我不为你的病担心,我总是想安慰你,可你却永远将安慰化作剩余。
有一次我突然回家,推开大门的那一刻,我看到了颓老力衰的你,你的眼里充满了惊恐。急急忙忙要掩护住身后桌上的什么东西?我发现白发已经全部吞噬了你的发髻,连脚也缠上了皱纹,时光残忍地将你的所有都夺去,只留下你劳累不堪的躯壳,空洞而迷离。我伸长颈子,好看见你所掩挡的东西。看到的那一瞬间我僵住了,那是我前天吃的菜,菜叶都不新鲜,而且发出酸味。不忍心回头看你,你低下头,像一个孩童似的,僵硬地站在那里,似乎已经被定格,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说出了几句话:“那是前几天都没吃完的,我看还剩挺多,不忍心把它倒了……”恍惚间我发现你眼神的呆滞,暗淡下去,像失去魂魄的恒星,坠落得一无是处。我转过头去轻声啜泣,眼泪和着酸和辣流了下去。麻痹了脚下的每一寸土地……
如今我慢慢抚摸着你的照片,白玉兰在旁边绽放。渐渐发现你总在我身边,却又在灯火阑珊处,在黑暗中闪耀,我一个人怀念我们俩。记得你老去后的容颜,我想在你心里一定有一片戈壁荒漠,是年老的孤独与迟暮的寂寞。但一定也有那一片绿洲,里面承载了我与你的一切的一切。
最遥远的遇见,一定是在我的梦中遇见奶奶。我感激你,信我的一切,给我最美好的记忆。我认真地拼凑关于你的记忆,十分繁琐却又是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