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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洛克:一张摆不平的桌子

2018-08-14云也遇

中国新闻周刊 2018年30期
关键词:迪恩梵高

云也遇

他最成功的一点在于,让成功与否成了不太重要的事情

1956年8月11日,喝醉酒的杰克逊.波洛克驾着他的奥兹莫比尔敞篷车撞到了大树上,地點是斯普林斯。他和同车的朋友埃迪丝.梅茨格都死了。

与波洛克同时代的美国名人,像玛丽莲.梦露、詹姆斯.迪恩或者查理.帕克,都跟他一样,将天赋的才华与与生俱来的强烈自毁倾向糅合在一起。而战后美国的文化强势,就是借着这些人的自毁,还有他们留下的作品与形象,确立起来的。

波洛克的横死,看上去是多么可以理解的一件事情。把他称为绘画界的詹姆斯.迪恩或是吉米.亨德里克斯,是蛮合适的。他处在一个叛逆精神的漩涡里,这叛逆源于他无法拼补完整的自我。他最著名的两个特点,一是酗酒,二是在镜头前永远不自在。他的笑容永远是阴沉的,带着怨念,总想对什么表示点轻蔑,好像拔掉他嘴角撇着的香烟,就会露出一个黑洞。

横死后,波洛克被盖棺定论为“第一位真正得到美国人承认的美国画家”,他的滴彩画给美国人的叛逆勒碑。这可不容易,因为,美式的叛逆简直无法与美式的吊儿郎当划清界线,吊儿郎当是他们骨子里的东西。

波洛克的任务,不是对抗欧洲。而是覆盖欧洲,对欧洲完成彻底的替代,这是格兰特.伍德或者托马斯.哈特.本顿之类北美画坛前辈力不从心的任务。但是,欧洲绘画的先锋精神又是拯救过波洛克的。生在怀俄明,19.30年到纽约,在本顿门下学画,他觉得自己大概永远都没法按照一定规矩画好画了,才转向印象派和超现实主义。这种想法本身就是很美国、很实用主义的。当他翅膀渐硬,他知道自己应该代表美国,而不能终生充当塞尚、梵高、马蒂斯们的美国学徒。他最有名的一句话是对汉斯.霍夫曼说的。霍夫曼是从德国过来的艺术“传教士”,他要波洛克多多观看大自然,波洛克冷傲地回答了一句:“我就是大自然。”

随同名声一起增长的,是波洛克脸上的愠怒和不耐烦。人们叫他“滴颜料的杰克”。美国人看不懂他,但愿意花高价来买他的画。尤其到了二战之后更是如此。那时,波洛克们的抽象画让很多美国人觉得尴尬,他们一度怀疑这是个丑闻。他们需要一些时间,来让自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1949年的《时代》周刊做了当时威尼斯双年展的专题,其中对于波洛克有这么几句评论:“业余爱好者们不知道该从波洛克的迷宫里找些什么:波洛克将画布平摊在地板上,用颜料滴洒在上面,形成了迷宫般的线团。而专家们呢,他们根本不知道怎样谈论这位艺术家。”

无法评论,所以媒体只能一次次地讲他是如何作画的,“原理”代替了作品成了被鉴赏、被口碑传播的对象。但他终究把握到了美国人的情感结构。而促使他如此作画的,与其说是为美国代言的傲气与使命感,不如说是一个充满了恐惧的病态的头脑,它带着画家关于家庭和童年的不美好的记忆。

波洛克最成功的一点在于,他成功与否,他到底有多么伟大,后来都成了不太重要的事了,除非你天真到了这样的程度,即相信看不懂、无法评论就是“伟大”的标志。市场和价格说明了一切,而他也确实成了美国精神的一种化身。

艺术家传记写到极致了,准是一本最好的艺术史。这本《波洛克传》里什么都有了,从塞尚、梵高、弗洛伊德,到海明威、阿瑟.米勒、格林伯格。这本书也很像小说。不管是潦倒时还是得意时,男一号波洛克总是一副对什么东西都不堪忍受的样子。人得活成一张摆不平的桌子,才能体会被敲掉一截腿的滋味。

波洛克体验世界的方式就是他画画的方式,他泼墨是一种参与,墨水的流向将变成世界的样子。什么都是转瞬即逝,有才华的人就是要及时侦测那些瞬间,就像侦测旋风里浮现的上帝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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