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的心思

段久颖

老王在县人事局上班，一辈子也没混上个正职。

临了退休的时候，职务也只是个人事局的副局长。和那些膘满肥流的“局座”相比，老王感到很窝囊，但是也没什么办法，也就顺其自然地退了下来。

退下来的老王，没事的时候在家里窝着。老伴儿对此有些看不惯，嘟囔道：“没事你也不帮我干干活儿，上班的时候忙，你不干，也没啥，可现在你下来了，你也应该帮我干干，难道这个家就是我一个人的？”

老王的心正不顺，被老伴儿一唠叨，气就来了：“好，我看你是嫌我在家待着，碍你眼啊！好，我走。”说罢老王腾腾地赌气下楼了。

老王下了楼，突然一下子感觉人生天地，仿佛宽了。

老王一个人在路上走着，迎面碰见了单位这次一起下来的工资股的孙主任。孙主任仰着胖胖的脸迎面走来跟老王打招呼：“王局啊，这退下来了，你别总在家里窝着啊！没事的时候出来我们一起溜达溜达，打打门球，活动活动。”

老王迎上去笑了笑说：“孙主任，你不了解我，我这辈子最缺的就是体育细胞了。”

孙主任拉着老王说：“什么体育不体育的？就是玩儿玩儿，散散心。上班的时候，您就太谨慎了，活着嘛，就要放松放松啊！走，我先教你练练。明天我就带你正式加入县里的老年门球队。”说着孙主任拉着老王就走。

老王和孙主任练了一天的门球，下午的时候孙主任给老王买了球杆。老王很感激，没想到这个孙主任，上班的时候自己对他的好，下来了他还记得，老王就觉得和孙主任亲近了一步。所以没事的时候，老王就和孙主任一起打打门球，喝喝酒，聊聊天。上班的时候，喝酒都是公费。现在不比那个时候了，现在喝酒就要自己掏腰包。但是老王上班的时候，吃喝别人的惯了，吃完饭抹抹嘴巴，抬屁股就走。所以和孙主任在一起喝酒的时候，自然基本都是孙主任请客。时间长了，孙主任的心里就有了想法：你老王，上班的时候，对我的确不错，往深了说，你我是一派的，你没少照顾我，我孝敬你是应该的。可是如今下来了，你也不能总这样啊，总这样不待见我啊！你总这样，不就是拿我老孙不识数吗？！

但是老王没有这个想法，他在和孙主任相处的过程中，还是上班时候的那一套做法。还把孙主任当自己的下属去对待。

孙主任是个面子矮的人，当着老王的面不好表露，和老王处得照旧很好，但是心里憋屈的时候，在家里，就跟老伴儿说了。孙主任这一说，不要紧，孙主任的老伴儿却是个小气人，小气人吃了亏心里憋屈啊！于是在见到老王的老伴儿的时候，就转弯抹角地跟老王的老伴儿说了。

老王的老伴儿不是小气人，但却是个爱面子的人。孙主任老伴儿的话，令老王的老伴儿很没面子，她心想，老王你上班的时候，也是个局长，虽说是个副的，也是个背着个“局”字的人，孙主任咋说也是你的部属，你这么大个局长，咋这样不给自己留面子啊！老王的老伴儿回家也转弯抹角地说了老王。老王听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心想，孙主任啊，你这个人咋这样啊，我不就是多吃了你几顿饭吗？你也不能让你老婆转弯抹角地跟我老伴儿埋汰我啊！想到这里，老王的心里就越加不平：没有我老王，你老孙到现在还开车呢！你咋忘恩负义了呢？看我哪天给你点儿颜色看看。

这天，县里面组织门球队比赛。孙主任和老王是一个队的。由于孙主任的门球打得好，他被推举为球队的队长。老王是个队员。比赛开始的时候，孙主任打得得心应手，挥洒自如。他成了比赛场上的核心，出了彩了。老王看着，心里很不好受。过去自己的下级，如今却那样招摇。令老王生气的是，老王打了一个臭球的时候，还被孙主任批评了一下。老王的心里更窝火了。老王记下了。

比赛后不久，老干部们又举行了一次旅游。这次旅游的组织者是孙主任。老王本不想去，可是孙主任事先替自己交了钱，没办法不去了。孙主任虽然上班的时候级别不高，可是如今在这个老年门球队中，却是出类拔萃了。队里有县里面的老部长，有财政局的李局长、公安局的冯局长、税务局的马局长。在他们面前，孙主任是出尽了风头。旅游过程中的一切事务都是孙主任张罗的，那架势，真有点儿挥手百万兵的气势。老王感觉心里很不好受。这次，他又记下了。

老王琢磨着，怎么才能给孙主任点儿颜色看看呢？可是现在人家是个自由人，不归自己管了，人家也没有把柄在自己的手上，一时还真没有办法。

碍于面子，孙主任和老王喝酒时，照旧是孙主任做东。老王还是吃完了屁股一抬，转身就走。孙主任也想不再找老王，但是怕别人笑话自己，说自己忘恩负义。因为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老王总和别人说，自己的主任是他给自己安排的，所以孙主任只能默默地吃哑巴亏。

老王想给孙主任点儿颜色看看，想报复一下孙主任，但又没有办法。渐渐地，老王的肚子里窝了一股火，没多久病倒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孙主任和老伴儿去看老王。老王的老伴儿在一旁呼唤老王：“老王啊，孙主任来看你来了，你醒醒，睁开眼睛看看。”过了好半天，老王才从迷迷糊糊中醒来，问：“谁来了啊？”老伴儿说：“你们单位的孙主任来了。”老王听后，突然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令人惊恐地瞪着孙主任：“你被撤职了。”说完又闭上了眼睛。孙主任和老伴儿以及老王的老伴兒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