哺乳期的女人

行吟水手

山里的夜来得早，太阳刚走下西山梁，天就黑下来了。

菊儿给孩子喂过奶，哄孩子睡着后不久，就又感到乳房那里胀胀的，憋得她十分难受。菊儿实在撑不住了，便揭起衣襟对着一只瓶子挤起奶来。细白的乳汁很快就注满了那只瓶子，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乳香味儿。

二胡一边夸张地吸溜著鼻子，一边拿眼死盯着菊儿胸前的两座小山包，馋馋地看。

菊儿被丈夫不怀好意的目光瞅得抬不起头，就红了脸轻声骂一句，个鬼东西，没见过？

二胡便嘿嘿地笑。

这时，从村子东头传来小孩断断续续的啼哭声。虽然村子东头离菊儿家差不多有一里地，但在这落黑便无声无息的偏远小村里，细心的菊儿还是捕捉到了，是荞花刚满三个月的小孩在哭闹。

菊儿叹了口气，眉头就拧紧了。

二胡说，菊儿，想啥呢？

菊儿说，你听，是荞花家那孩子又在哭奶哩。晌午那阵，我看到荞花抱着孩子在咱家院门外晃荡，我往外一瞧，她却急慌慌地走了。

二胡拉下了脸，管她呢！

菊儿便沉默了。

可那孩子的哭声像猫叫一样细而尖利，仿佛针和线在菊儿的心头一针针绗过，丝丝地痛。

菊儿不由自主地拔脚向屋外走，二胡铁塔般堵在了面前。

二胡说，菊儿，我知道你想干啥去，我不让你去！

菊儿说，二胡，你还算是个人吗？

二胡说，我咋就不是人了？你傻呀？你忘了去年那事？

菊儿嗫嚅着说，主要是那孩子可怜嘛。荞花的奶水不够，孩子又不爱喝奶粉，狗娃那二杆子又在外打工，这娘儿俩不是在受罪吗？

二胡说，少操些闲心吧。去年要不是荞花两口子使坏，半夜里偷走了咱家瓜地里的水，说啥一亩三分地的西瓜也不会少卖500块钱。二胡说罢打了两个哈欠，闷头回去睡觉了。

菊儿呆呆地站着。

那孩子的哭声又丝丝缕缕地传了过来，撕肝扯肺般搅得菊儿心里火烧火燎地难受。

菊儿回转身时，看见二胡躺在床上早己打起了呼噜。

菊儿轻手轻脚出了门，来到了村巷里。村巷里一片漆黑，菊儿这才想起忘带手电筒了。她想回去拿，又怕吵醒了熟睡中的二胡。菊儿决定就这样摸黑去荞花家。

一路上，孩子的哭声越发响亮，一浪浪地扑过来，菊儿的心就更乱了。

走到村子中央的时候，菊儿感到身后似乎有人跟着，一转身又什么都没有。菊儿心里发怵，脚步磕磕绊绊地硬着头皮继续向荞花家走。

终于看到了荞花家屋子里透出的电灯光，菊儿心里一下就踏实了。

来到荞花家门口，汗水已经湿透了她的衬衫。顾不上喘口气，菊儿就急急地敲开了荞花家屋门。

荞花正愁眉苦脸抱着孩子摇来晃去，见了菊儿，整个人就愣住了，菊儿姐，你这是？……

菊儿摆摆手，接过嘴皮哭得青紫的小孩，撩起衣襟将奶头塞进了小家伙的嘴里，哭声戛然而止，响起了咕噜咕噜的吞咽声。菊儿轻轻地拍着孩子的屁股，哼起了谣曲。

吃饱喝足后的孩子不哭也不闹，乌亮着黑豆一样的眼睛盯着菊儿看。菊儿俯下头去，在孩子粉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孩子冲着菊儿竟笑了起来。

一旁的荞花眼圈红了，菊儿姐，我和孩子他爸对不住你们家，你也别往心里去。

菊儿说，别多说了，你快哄着孩子睡吧，我明天再来。

荞花说，菊儿姐，我送送你吧。

菊儿说，不用。

大门外有人使劲咳嗽了一声，是个男的。菊儿听出来了，是二胡。

二胡打着把手电筒。

回去的路上，菊儿问，孩子谁看着呢？

二胡说，咱娘嘛。

菊儿说，原来你打呼噜是装的呀？那你为啥跟着我却不打手电筒？

二胡说，练练你的胆量呗。

菊儿说，想通了？

二胡说，怎么着也不能苦了孩子呀！

菊儿说，那我谢谢你了二胡。

二胡说，咋谢？

菊儿说，你说。

二胡就贴着菊儿的耳朵嘀咕了一句什么，菊儿一下子跳起来，捶了二胡一拳，你个死二胡，坏透了。

二胡揿亮了手电筒，前方霎时一片明亮……

选自《天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