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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源消费中金融发展的影响机制研究

2018-08-10王思宇

重庆社会科学 2018年7期
关键词:能源消费金融

王思宇

(中央财经大学金融学院,北京 100081)

我国作为新兴市场国家,自改革开放以来,在经济增长的快车道上已飞驰数十载。在走向市场经济之初,“三来一补”等加工贸易方式以及低劳动力成本的人口红利,是一段时期内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但这样的外延式扩大再生产,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一道高能耗、高污染的辙印。伴随着经济实力的提升,我国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已经转化为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绿水青山的意义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在这样的背景下,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了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的重要经济战略部署,意义深远。在这一指导思想和发展框架之下,如何借助高能源利用效率的生产技术和环境友好型的生产方式,更好地服务于实体经济的金融系统来实现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发展动能的转换以及全面均衡的发展,无疑是紧扣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化、落实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布局的内在要求。因此,综合考察能源消费、经济增长与金融发展的关系便是宏观经济研究的应有之义。在此,尝试从技术创新过程入手,通过包含金融发展水平的内生增长模型,描画企业利用金融发展带来的融资条件改善而增加研发投入、降低能耗的机制,并与金融发展引致的生产规模扩大、能耗提高的效应相结合,阐述金融发展与能源消费之间的非线性关系。

一、文献综述

与此研究命题相关的文献大致可以按三个方向梳理。首先是能源消费与经济增长的关系方面,美国经济学克拉夫特等人开创性地分析了美国的能源消费与GNP的关系,认为总产出水平是能源消费的格兰杰原因,但因果方向是单向的[1]。而斯特恩包分析GDP、能源消费、资本与劳动力的VAR模型实证。他在对美国1947—1990年的数据进行分析后认为能源消费是总产出水平的单向格兰杰原因[2],这与克拉夫特的结论相悖。在此之后,能源消费与总产出之间的相关性得到了较为一致的认同,而二者之间的因果方向引导了进一步的研究。例如李的分析表明,对于其考察的OECD国家来说,这一因果方向是双向的[3]。总的来说,经济增长会伴随着生产规模的扩大而与能源消费的总量正相关。

其次是关于金融发展与经济增长关系的研究。这方面的文献较为丰富,贝克和莱文的结论具有代表性。他们认为金融发展水平能够从提供信息、改善公司治理、降低风险、促进储蓄以及便利交易等多个角度促进经济增长[4]。综合其他文献的研究成果,大致可以把金融发展对于经济增长的意义总结为:改善储蓄向投资转化时面临的摩擦,提高社会投资水平;更好地实现信息的生产和传递,促进不同风险-收益特征的资本和投资项目匹配,优化资源配置、提高全要素生产率;更加有效地实现风险的跨期管理,改善企业研发由于投资期长、回收盈利慢而不易得到资金支持的困境,并最终有利于经济增长。其中,最后一方面是本文着重考察的方向。自罗默把增长理论的重心移向内生增长模型[5]之后,金融发展对于经济增长的意义,便逐渐在研究范式中更多地表现为通过促进全要素生产率或“知识”“创新”等概念间接地产生作用,例如布埃拉等通过模型分析认为,发达的金融市场能够引导金融资源更有效地投向技术升级项目,并且保证创新行为的稳定和持续化,从而在长期中促进经济增长[6]。

这样看来,似乎金融发展—经济增长—能源消费的逻辑链条意味着金融发展将最终在整体上引致能源消费的增加。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简单;现存研究的第三个方向即为综合考察能源消费与金融发展的关系,根据考察样本、指标和方法的不同,结论也存在差异。米艾尔尼克在对发展中国家的研究中认为金融发展会促进提高能源使用效率,因而可以降低能源消费[7]。但萨多尔斯基运用不同的金融发展水平指标考察了中欧及东欧9个国家的面板数据,发现只有用金融市场换手率反映的金融发展水平才与能源消费之间有显著的正相关[8]。沙巴茨利用ARDL模型考察了金融发展对能源消费的促进作用,并确认了二者之间互为格兰杰原因的特性[9]。总体来说,这一方向的文献对本文的意义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如布朗在其模型中所提出的,金融发展可以通过提高融资效率而影响技术创新,间接地影响产出和能源消耗[10];二是金融发展可以从制度因素渠道影响能源消耗,如贝克和莱文所述,金融发展会使企业的行为更加透明化、受到更多来自政府及公众的监督,沿着这一思路便可进一步解释企业为提升社会形象、主动承担社会责任而采取额外措施改善能源消费水平的行为[4]。此外,李若愚等关于金融发展对能源市场交易和排放权市场发展的促进作用,以及从整体上提升能源使用效率的意义,同样也是通过制度因素渠道进行的考察[11]。

对于中国的情况,学者们的实证研究得出了与上述文献类似的结论。例如杨宜勇等通过协整检验分析了我国1952—2008年的数据,认为我国能源消费与总产出具备长期均衡关系,且互为格兰杰原因[12];赵勇和雷达确认了我国金融发展与全要素生产率之间的正相关性,并进一步认为促进效应的程度依赖于经济发展的阶段而不同[13]。于是在融合了金融发展-经济增长-能源消费三者的研究中,结论也呈现出一些不同:例如任力等针对1995—2008年省级数据的动态面板研究,确认了金融发展与能源消费之间的长期均衡关系[14];李珂等则以2006—2014年的省级数据为基础,运用系统GMM方法分析了我国东、中、西部金融发展、能源消费与经济增长之间关系的差异性[15]。类似地,陈其安和孙方方在考虑了城镇化水平的基础上研究了金融发展与能源消费的关系,并讨论了短期与长期内二者之间相关关系的不同[16]。

结合上述三个方向的文献梳理,可以归纳出金融发展与能源消费之间两种不同的相关性:从宏观上,金融发展对应着经济增长、生产规模的扩大,倾向于引致能源消费总量的提升;从微观上,金融发展对于企业研发的促进和制度因素的改善有利于能源消费总量的下降。所以金融发展与能源消费之间的综合关系,在这两种对立机制的影响下会体现出较为复杂的非线性特征。此外,关于这一命题,目前已有文献多数还是侧重于实证分析,以较为清晰的理论模型来讨论者尚不多见。本文即着眼于此进行展开,希望分析与结论对于在现代化经济体系框架中理解能源消费问题有所裨益。

二、模型建立

模型的框架依循罗默[5]以及严成樑等[17]建立的包含知识生产的内生增长模型,并在其中通过两方面的作用机制引入金融发展:一是通过提高融资效率而影响技术创新,从而间接地影响产出和能源消耗[10];二是通过制度方面的改善而直接影响能源消耗,例如由提供信息、改善公司治理等渠道使企业的行为更加透明化、受到更多来自公众的监督,为提升形象和主动承担社会责任,企业会采取额外的措施弥补或减少能源消费[4];同时金融发展会促进能源市场交易以及排放权市场的发展,从整体上提升能源使用效率[11]。

(一)生产部门

国民经济的生产部门由最终品生产者与中间品生产者两部门组成。首先,假定前者处于完全竞争状态,通过雇佣劳动LY及购买中间品x(i)进行生产,且生产函数规模报酬不变:

其中x(i)为存在于[0,A]上的中间品连续序列。最终品生产厂商面临的最大化问题为:

其中w为两部门共享的社会平均工资水平,p(i)为各中间品价格。通过选择雇佣劳动LY及购买中间品x(i)的最优量,可以得到关于w和p(i)的表达式:

其次,对于中间品生产厂商,假定其处于垄断竞争状态,因此所有厂商都拥有正利润。再依照罗默[5],假定中间品生产商通过向作为资本持有者的居民租借1单位资本来生产1单位中间品,并按照利率r支付利息。于是中间品生产商面临的最大化问题为:

求解这一最大化问题可以得到市场利率r的表达式:

因此中间品生产者的垄断利润可以表示为:

(二)技术创新

技术创新,在内生增长模型中可以通过对A的刻画来反映,也即设定知识生产函数。依照罗默[5],新知识的生产取决于研发人数与知识存量,这与生产部门的情形是相似的:

两边同时除以A,可以得到知识增长率的表达式:

其中δ为反映技术研发效率的外生参数。

而中间品生产者的垄断利润完全来自于产品的研发优势,因此当期新生产知识的市场价值相当于各期垄断利润的现值之和:

假定研发所需的资金需要通过金融市场借入,而企业的研发项目一般来说投资期长、回收盈利慢,资本持有者往往由于风险规避以及信息不对称的存在而不愿把资金借给研发部门。一方面,金融发展水平的提高可以有效地处理风险、收益的匹配问题并改善信息不对称性,从而增加研发投入。因此研发融资额既取决于知识的市场价值,也取决于金融市场发展水平。另一方面,对于微观企业来说,进行技术创新必定意味着在生产商品的资本购置和工资支出之外,还要把一部分资源花在研发设备购置、科研人员薪酬支出等项目上面,因此知识生产就成了一个需要权衡投入和收益的最优化问题。于是研发部门面临着如下预算约束条件:

式中左边为研发部门的投入。为模型讨论简便,这里只把研发投入设定为研发人员的工资支出,而暂不考虑设备购置等固定支出。这相当于假定企业的研发设备拥有一个较长的使用期限,并且在前期一次性购置之后,不再有后续的维护费用产生,因此可以把(8)式视为一个描述流量关系的方程。(8)式右边为研发部门的融资额,θ为反映金融发展水平的外生参数,反映了金融发展水平越高,研发部门越容易实现融资。

(三)能源消费

决定能源消费水平的因素有很多,总产出水平Y毫无疑问是最直接的变量。但Y影响能源消费的方式是有多种渠道的,影响方式也不相同。根据沙巴茨的实证结论,能源消费与产出水平之间存在着非线性的关系[9]。也即,能源消耗不仅与总产出水平的存量Y相关,还与其增长速度g相关。在研究中国的能源消费问题时,这一点更具有现实意义。在唯GDP论的政绩考核指标下,官员有可能因为追求更高的经济增长率而不惜选择外延式的粗放增长方式,从而增加单位产出的能源消费。生产技术水平A也是决定能源消费的主要因素。此外,能源消费还取决于产业结构IS、城镇化水平UR以及开放程度OP等因素[8,18]:第二产业是传统的主要能耗来源,因此在国民经济中第二产业所占比重将会影响总体的能源消费;城镇化水平的提高会使居民的消费方式由农村的自给自足向商品购买转化,并倾向于能耗较高的奢侈品如汽车等,同时城市的发展会带来交通、基建等较高能耗的需求,从而增加总体能源消费;开放程度则因为涉及贸易品的能耗或排污转移,以及FDI带来的较先进生产方式而影响能源消费。根据已有文献验证的能源消费与这三个变量之间的相关性,结合前述Y、g及A的讨论,可以最终把能源消费函数设定为:

上式中 ω1、ω2、ω3、ω4、ω5>0;γ 为大于 0 的综合比例系数。 需要注意的是,γ 与金融发展水平相关,即γ=γ(θ)。这一设定反映了前文中金融发展通过制度方面的改善而直接影响能源消耗的机制,例如由提供信息、改善公司治理等渠道使企业的行为更加透明化、受到更多来自公众的监督,为提升形象和主动承担社会责任,企业会采取额外的措施弥补或减少能源消费;同时金融发展会促进能源市场交易以及排放权市场的发展,从整体上提升能源使用效率。因此金融发展水平的提升,将通过制度性渠道引发能源消费水平的下降,也即dγ/dθ<0。此外,为了保证稳态下存在稳定的单位产出能耗,需要对产出和技术项施加额外的参数约束ω1-ω2=1[17]。最后,为集中研究能源使用效率,把(9)式两边除以产出水平Y,并把等式右边后三项外生变量以F(IS,UR,OP)简化表示(F>0),可以得到单位产出能耗e的表达式:

(四)居民

居民的效用函数主要取决于消费。不失一般性,可以把效用函数简化地设为

居民面临的最大化问题即为

其中ρ为反映居民消费耐心程度的参数。因此最优的跨期消费路径为:

(五)均衡分析

根据内生增长模型的一般结论,在平衡增长路径上,总产出Y、技术水平A、消费C的增长率均为常数 g,且 LA、LY、π(t)、pA均为稳定的常数。 结合这一点,并在(7)式中两边对 t求导,可以得到关于pA的永久年金形式的表达式:

经济处于分散性均衡时,最终品生产部门对每种中间品的需求都是对称的,并且由于资本市场出清,每种中间品的供给也是对称的。因此有

于是,经济中的资本总量为

利用(13)(14)式可以对产出、工资水平及中间品生产者垄断利润的表达式即(1)(2)(5)式进行简化:

利用前述稳态下各变量的结论,知识增长率表达式(6)和消费增长率表达式(11)可以进一步表示为:

把(15)-(19)式代入(8)式,可以得到稳态下研发部门的预算约束表达式:

对上式化简,并利用式(18)LA与g的关系,以及LA+LY=L的经济事实替换掉上式中的LA和LY,可以进一步得到稳态下经济增长率的表达式:

此外,由(4)、(15)两式变形可得

所以利用(19)、(21)、(22)式可以替换掉单位产出能耗函数(10)中的 Y/A 项;再利用 LY=L-LA以及(18)式,可以得到单位产出能耗的最终表达式:

(六)金融发展对能源消费的影响分析

如果把(20)式代入(23)式,可以得到直接用金融发展参数θ表示的单位产出能耗e,对这一表达式两边求导,即可得到金融发展对能源消费的影响。但这样的做法比较繁琐,实际上可以用链式求导法则来考虑。

首先,在(20)式中两边对θ求导,即可得到其他条件不变时金融发展对经济增长的影响。简单计算可得:

α为劳动的报酬份额,根据卡尔多事实,α大致在2/3左右。因此不难看出上式恒为正,也即在本文着重考虑技术创新渠道的框架下,金融发展与经济增长之间存在正相关。

其次,在不考虑金融发展对单位产出能耗系数γ的制度性影响时,可以简单地视γ及F(IS,UR,OP)为大于零的常数,并对(23)式计算偏导数:

其中

显然,经济增长对于能源消耗的影响是非线性的。对于二次函数形式的h(g),进一步观察(26)式中二次项的系数,根据α的经济意义,不难发现该系数为负,也即二次曲线的开口向下。然后,注意到(18)式相当于 δLA-g=0,而 L>LA,因此 δL-g>0,亦即(δL-g)ω2-1>0。 再结合 α 的经济意义,可以看到(25)式中除h(g)以外的项均恒为正,因而不影响二次曲线的大致形状和开口方向。最后,根据链式求导法则,把(24)(26)两式的分析结果结合起来,可以认为金融发展与能源消耗之间存在类似开口向下的二次曲线式的倒U型关系。

然后进一步考虑金融发展对单位产出能耗系数γ的制度性影响。此时,(23)式的偏导数将变得较为复杂。同样根据链式求导法则进行计算,可以看到(25)式保持不变,而(26)式将变为:

同时,对(20)式进行变形可以得到:

因此

将(28)式代入(27),并对比(26)式,可以看到(27)式多了一项:

其中dγ/dθ已在前文讨论过小于零。数学上看,(29)式可以分拆成关于g的一次项、常数项及分式,而这些并不影响前述的倒U型曲线形状。因此可以得到最终结论:其他条件不变时,一国在金融发展水平较低的初期,单位产出的能源消费随金融发展水平的提升而同样呈上升状态,这意味着初期金融发展通过促进技术创新、提升总产出水平渠道导致的单位产出能耗增加,超过了其通过促进技术创新、改善制度因素而提升能源使用效率的反方向效应。但当一国金融发展水平上升到一定程度之后,金融系统建设逐渐加固,各种金融法规逐渐完善,金融发展的作用将能够得到良好的市场机制保障,其促进技术创新与改善制度因素的意义也变得更为明显,此时两个方向效应的相对大小将倒转过来,金融发展通过促进技术创新、改善制度因素而提升能源使用效率的作用将超过提振总产出而直接导致的能耗增加。

最后需要额外指出的是F(IS,UR,OP)项,也即来自产业结构、城镇化及对外贸易方面的影响。如果金融发展也会影响这些变量,则意味着金融发展与能源消费之间还存在着额外的间接关联,前述倒U型的关系也会变得更为复杂。目前看来,一些实证研究已经把产业结构、城镇化及对外贸易作为控制变量加入了对能源消费的考察当中[18],而如何在模型中把金融发展与这些变量之间的潜在相关性刻画出来,将是今后进一步的可能研究方向。

三、实证检验

下面通过对我国省级面板数据的实证来检验前述模型的结论。构建动态面板模型如下:

加入能源消费的滞后项作为解释变量是研究能源消费问题文献的一般范式,因为实体经济特别是第二产业中的项目运行往往具有长期特征,因此能源消费也在时间上具有连续性。另一方面,由于影响能源消费的因素很多,加入滞后项可以一定程度上吸收未涵盖在模型中的变量的影响,同时改善潜在的内生性问题。但这同时带来了滞后项与误差项之间的随机解释变量问题,因此需要使用GMM方法来代替OLS方法进行估计。另外,将代表金融发展水平的FD的二次项加入方程,是为了验证前文模型中的金融发展与能源消费之间的倒U型关系。

(一)变量选取与数据来源

因变量为单位产出能源消费,数据来源于《中国能源统计年鉴》。自变量分别为各省的人均实际GDP、金融发展水平FD、技术创新水平Tech,并加入产业结构IS、城镇化UR及开放程度OP作为控制变量。金融发展水平的衡量采取两种指标:一是金融机构信贷总额与GDP之比,是一个规模类指标;二是证券市场交易额(包括股票、债券及其他各类权证)占GDP之比,是一个活动类指标。我国银行主导型的金融结构可能会导致两类指标的表现不同,因此有必要分别考虑。数据来源于《中国金融年鉴》及Wind数据库。技术创新的衡量一般有授权或申请专利数量、研发经费投入、全要素生产率等方式,这里采用各省份人均申请专利数量和研发经费投入占GDP之比分别进行考察,数据来源于《中国科技统计年鉴》和国家统计局数据库。产业结构以第二产业增加值与GDP之比来反映,数据来源于国家统计局数据库。需要注意的是国家统计局给出的平减指数中,第二产业平减指数与GDP平减指数并不相同,因此需要先对二者分别进行平减,再相除生成比值。城镇化水平通过国家统计局网站给出的城镇人口数与常住人口数计算比值得到。开放程度的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以各地区贸易总额除以当地GDP来反映。最后,考虑到数据的可得性和全面性,样本范围确定为2004—2015年的30个省级地区。

(二)回归结果分析

下面运用SYS-GMM(系统广义矩估计)方法对所构建的动态面板模型进行估计。这一方法的思路是通过一阶差分消除误差项里由潜在内生性引起的个体效应,以工具变量代替解释变量里的滞后项,从而消除其与误差项的相关性,改善估计的偏倚问题;并将水平方程和差分方程联立起来进行估计,更好地应对弱工具变量问题。

表1是对30个省份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到Sargen检验的J统计量均通过了检验,表明模型的工具变量有效。Arellano-Bond检验中,AR(2)的统计量P值也都在0.1以上,表明不存在误差项的二阶序列自相关。表中4列分别使用了两种金融发展水平变量和两种技术创新水平变量进行回归,其中(1)(3)列使用了金融机构信贷总额与GDP之比,(2)(4)列使用了证券市场交易额占GDP之比;(1)(2)列对应于人均申请专利数,(3)(4)列对应于研发经费投入占GDP之比。各列回归结果大致相同。首先,能源消费总量的一阶滞后项在所有情形下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且系数绝对值较大,说明能源消费强烈地受到前一期水平影响,这很大程度上源于实际生产过程的长期性。其次,人均实际GDP项大致在1%水平上显著,这符合产出提升导致能源消费总量增加的机制。第三,对于金融发展水平,可以看到一次项的符号全部为正,而二次项的符号全部为负,这大致验证了前述金融发展与能源消费之间的倒U型关系。这种状况既说明了同一地区在金融发展的不同阶段中,通过技术创新影响能源消费的轨迹变迁,也说明了不同地区之间差异化的金融发展水平导致了其相对于能源消费的不同效应。不过要注意的是,金融发展水平项只在(1)(3)列中有良好的显著性,这很可能与这两列中使用的金融发展水平指标有关:证券市场交易额与GDP之比的提升虽然能够反映金融市场方面的发展,但在我国银行主导型的金融结构中,企业的新增研发投入可能仍主要依赖于间接融资,而金融市场方面,虽然并购可以提供迅速获得新知识的途径,然而更常见的IPO或债券发行等业务与新增研发投入的关系却可能较弱。因此金融发展—技术创新—降低能耗的机制在金融市场方面还未充分体现出来。第四,对于技术创新水平,可以看到在所有情况下都显著地负相关于能源消费,这符合事前的预期。技术创新的意义一方面体现在生产过程中,工艺的提升和生产设备的更新可以降低生产能耗;一方面也体现于产品的使用过程中,新产品一般来说比旧产品的能源利用效率更高。最后,作为控制变量的产业结构、城镇化率和开放程度,符号基本正确。产业结构IS的符号为正,主要是因为第二产业作为传统的能耗大户,占GDP的比重会正向影响能源消费;城镇化率的符号大体为正,主要反映了城镇化过程对消费方式的影响使能耗较高的奢侈品的购置增加,以及对交通、基建等较高能耗产业的需求提升;开放程度的符号为负,则可能是因为贸易往来常伴有新技术的引入。

表1全省份的SYS-GMM估计结果

考虑到中国东、中、西部在经济水平、消费文化和产业结构上较大的地域差异,以及样本时间跨度的限制与金融体系发展完善的长期过程性,前述回归结果显示的金融发展与能源消费的倒U型关系,可能更适合于解释地区间的横向比较。因此,下面对30个省份按照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标准划分为东、中、西部3个子样本,并运用SYS-GMM方法再次进行检验,回归结果如表2。其中(1)(2)(3)列分别对应于东、中、西部,使用指标为金融机构信贷总额与GDP之比和研发经费投入占GDP之比。由于分样本后可用观测值减少,一些变量的显著性会有所减弱。

可以看到,Sargen检验和Arellano-Bond检验的P值均大于0.1,表明模型所使用工具变量有效且不存在误差项的二阶自相关。能源消费的滞后项仍总体显著,反映了其稳定性和生产过程的长期性。需要注意的有以下几点:第一,东部地区的产出和能源消费之间的相关性小于中部和西部地区,并且统计上也不如中部和西部显著,这大致代表着东部省份经济部门的多样性对于能源消费产生了更为复杂的影响。第二,金融发展水平指标的系数在三个地区中均为正,其二次项在东部和中部地区系数为负并且在10%水平上显著,这与全省份回归时的结论一致,即金融发展与能源消费之间存在倒U型关系。在东部地区,FD二次项的系数约为中部地区的两倍,说明企业由于更容易得到融资机会或有更低的融资成本而有利于促进企业的基础研发、技术升级和生产设备更新,并最终对总体能源消费的上升起到更有效的抑制作用。但在西部地区,FD二次项的系数虽然显著性不强,其符号为正仍值得注意:这很可能反映了西部省份的金融发展水平整体较低,而仍未到达倒U型的拐点。第三,技术创新指标的系数全部为负,但其大小在东、中、西部地区之间相差很大,一定程度上说明东部地区的技术创新对于降低能耗的效果更强,中部次之,而西部地区的创新效率不高。

表2分区域的SYS-GMM估计结果

四、结论与政策建议

从企业的技术创新过程入手,通过建立包含金融发展水平的内生增长模型,说明在融资约束情况下的企业如何借助金融发展带来的融资条件改善而增加研发投入,并最终影响能源消费的机制。宏观上,金融发展会促进经济增长,并提升能源消费水平;微观上,金融发展又会通过促进企业研发投入而有利于降低生产过程及产品使用的能耗,因此综合效应取决于这两种机制的相对大小。模型分析揭示金融发展与能源消费之间的类似倒U型关系,同时对我国30个省级地区2004—2015年面板数据进行的SYS-GMM估计结果也支持这一点。在水平较低时,金融发展首先会增加产出以及总体能源消费,而到达一定阶段之后,金融发展带来的技术创新水平提升已足够在降低单位产出能耗上发挥显著作用,因而会反过来促进总体能源消费的下降。进一步的东、中、西部分样本回归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金融发展、技术创新和能源消费等问题在地域之间的不平衡性。这些结论对于理解我国当前面临的能源消费与增长方式的关系问题,以及探索现代化经济体系的发展路径和着力点,都有着重要的启示。

一是改善金融环境,促进金融发展。金融发展的意义不仅在于促进企业研发,更会通过整体金融制度的改善、多层次多元化金融市场的建设而体现。因此,现代化经济体系的建设必然要求推动金融部门与实体经济之间的平衡与协调发展;利用金融系统的风险管理和信息生产优势,引导社会资金流向新技术、新能源项目,对其提供长期稳定的支持,是改善能源消费与增长方式关系的关键。

二是鼓励企业技术创新。制造业的“大而不强”和高污染、高能耗的增长方式是我国经济发展面临的一大瓶颈,而创新正是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新鲜血液和主要动力,通过推动“放管服”改革来改善营商环境、培育企业家精神并激发企业技术创新的信心和资源投入,对于发掘新的经济增长点、提升整个经济的能源利用效率以及促进产业结构优化升级,都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三是注重区域协调发展与产业结构均衡。节能减排、经济发展,是需要全局统筹的综合性社会问题,东部地区在经济增长、金融发展和技术创新上的优势,应该在合理的资源调配和政策扶持之下向中西部地区辐射,以尽可能地缩小区域间的差距,建设现代化空间布局结构;中部地区和西部地区则应有序承接产业转移,发展产业集群,尽快越过能源消费倒U型的拐点,实现整体增长方式的转变。

四是继续推进新型城镇化建设。宏观上,建设以城市群为主体的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镇协调发展的城镇格局以及融合的城乡发展体制,充分考虑城市经济发展与能源利用的统筹规划;微观上,推广新能源技术和产品、树立节能低碳观念,鼓励引导具有绿色性质的共享经济 提高能源使用效率的负面影响转化为促进效应,形成合理的城镇化布局和能源消费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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