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辨的灵魂画手

桔多淇

记得2000年初，我做设计，具备一定的修图能力，电脑也用得比较熟，看过一些观念摄影，既被吸引又不屑一顾，觉得他们的PS后期太扯了，想着不如自己做些尝试。但开始以后发现远远不是我以为的那样，一个好的观念的表达，背后可能要讨论各种可能，包含意识形态问题、所处时代的精神、画面构图色彩运用的天赋与能力等等。下手以后一直做不好，當时觉得很好的作品过几天看又感到厌倦，现在看过去一幅幅的半成品几乎反映了我整个思考的过程。

接下来的两年里，我就经常装扮成家庭妇女十分悠闲地溜去菜市场以严肃的态度“寻欢作乐”。我常常在卖菜的各个摊位前徘徊，拿起来看看，琢磨琢磨又放下去，然后思考把它们移接偷换到哪个位置上更有趣。品种繁多的菜形状颜色各异，新鲜的、蔫了的、烂了的、枯干的、腌过的、煮过的，甚至炸过的，每株样子都不一样。它们对我来说既是演员又是道具。我作为导演，将把《自由引导人民》重新搬上舞台，起名为《自由引导蔬菜》。最后呈现的是这样一道世界名画：那煎鸡蛋般嗞嗞冒泡的炮火硝烟背景下，散发洋葱味儿乳房的圣女，左手抓大葱枪，右手高举木耳旗帜，身披豆腐皮裙，召唤众菜民前进。红薯小兵瞪着呆滞的豆眼，右手举一片已耷拉下来的油菜叶，他是否已经了解往前冲没有意义而失去动力？各个土豆头士兵表情不一，神态不定，但每一只都是无任何修饰的大土豆，烂菜叶成堆，战场一片狼藉。于是，这个世界名画上面所承载的伟大历史故事，此时变得非常荒诞。

摄影作为一种诠释时光的媒介，也是我最喜爱的媒介。万物皆有灵，每一棵菜，每一个人，每一秒钟细究起来都意义非凡。当我每次看到《土豆上的拿破仑》时，便能回想起拍摄完成的那个夏天夜里，我竟把他炒来吃了。我的创作日常便是足不出户，活动范围方圆1公里，一个人在工作室，一把菜刀、一盒牙签、几棵菜我就能做出各式小雕塑，通过拼接和构成，以最省力省钱的方式去幻想宏大的世界。

《白菜的幻想》是继《蔬菜博物馆》之后的一个系列。在我看来，摄影一直以来离不开俗套的话题，于是我便把目光对准了一个引导人类生生不息、孜孜以求的，令人向往而又让人沮丧的，让人兴奋又害怕的对象——美女。为了让普通的白菜变得媚惑性感，我做了一系列尝试，试图寻找到一个新的表现蔬菜的方法，那些色彩光鲜、老套的食物画片早就令人厌倦麻木。

在物体的颜色和基本造型被限定的条件下，这个系列的探索显然不会像《蔬菜博物馆》那样丰富多彩，它更哲学化一些，从纷呈的外部世界反映孤寂的内部世界。我试图在蔬菜这个小领域里再往前迈进一步。在长达一年半的时间里，工作室一直有一棵白菜，新的代替旧的，有些放置太久已经长毛散发出霉味儿。运用不同的光线，为它们设定不同的氛围，打造不同的质感，创作不同的叙事和情调。

虽然《白菜的幻想》整个系列是安静的基调，作品内敛凝滞，但火锅里的Nana却充满喜感，Nana在火辣沸腾着的火锅里欲火焚身。我们的生活似乎也是这样，悲喜交加，平实地上演着各种版本的悲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