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外婆
2018-08-08甜老虎
甜老虎
一个用旧了的蓝花盆被遗弃在路边。她的脸已经斑驳了，花边状的盆边沿处磕了好几个豁口，风吹雨淋的，已经有小半边身体陷入了泥土里，不过这也好，这样大风就不会把她吹来吹去了。她静静地待在这棵大松树底下，跟一只好奇的小松球交谈着自己的经历。
“蓝花盆外婆，你看天又阴沉下来啦，快给我讲个故事吧！让我也暖和暖和。”
小松球滚落在蓝花盆身边，一面为阴郁的天气叹着气，一面又默默期待，这个肚子圆圆的蓝花盆外婆，可是会讲好多好听的故事呢。
“要是换了阳光灿烂的日子，你早就忍不住诱惑跟松鼠们打手球去了吧，小傻瓜！”
蓝花盆虽然很旧了，却还是有一副充满磁性的好嗓子，这嗓子很适合讲故事呢。她瞧着淘气的小松球，微笑着奚落他两句。
“嘻嘻。”小松球摸摸脑袋，那上面缺了两个角，就是昨天松鼠们不小心给弄掉的。其实啊，说是跟松鼠们打手球，事实上是作为手球让松鼠们打呢。小松球特喜欢在空中飞的感觉，每次松鼠们嚷着打手球，他总是自告奋勇去充当手球，唔，其实这样是很危险的。
“你呀你，不要哪天把牙也碰掉了才好！”蓝花盆像所有的外婆一样，既唠叨，又热心肠。
“蓝外婆，讲故事吧，讲故事。”
“好吧，今天呵，咱们不讲别的，讲讲外婆的经历，好不好？”
“嗯嗯。”小松球连连点头，他们的谈话声吸引来了几只刚睡醒的小松球，大家围坐在一起。
“最早的时候，我住在距离这里很远很远的村落里。那时的我啊，天天待在一位长着银胡须的爷爷家里。我的肚子里开着一株漂亮的兰花，银胡须爷爷经常仔细地端详我们。嗯，那时的我，有着白瓷的细皮肤，上面描着蓝色的花，是个很漂亮的花盆呢。”
“蓝外婆，你现在也是个很漂亮的花盆啊。”小松球说。
“唔，谢谢你呀，小松球。”
蓝花盆开心地笑笑，继续讲：“可是有一天，突然刮起大风，风把我吹得左摇右摆，终于一脚没站稳，跌到阁楼下去了。还好有松软的土地，我没有受伤，可是我肚子里那株娇惯的兰花，她伤得可是不轻。”
“好不容易风停了，又下起雨，我只好耐心地等银胡须爷爷把我和兰花带回去，可是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还没等银胡须爷爷起床，清洁工人就把我装到垃圾车上带到郊外去了。”
“啧啧，”大松树下充满了遗憾的“啧啧”声，“那株兰花没事吧？”一个小小的、刚滚过来听故事的松球问。
“嗯，我想她没事，她应该会被银胡须爷爷捡回去重新养好伤吧，银胡须爷爷是个好细心的爷爷呢。”
“那，那蓝外婆后来去了哪里？”
“呵呵，后来，清洁工人把我排放在郊外的一堆垃圾山上。猜猜我遇到了谁？嗯，我遇到了我的先生，他也在那堆垃圾里，是一只很绅士、很漂亮的咖啡罐子呢！”
“啊，好幸福啊！”小松球们羡慕地说。
“是的啊，要知道，在银胡须爷爷家里，虽然得到了很好的照料，却是很孤单的，没什么朋友。这下，我遇上了心上人，我们一起谈天说地。他来自一个作家的书房，在那个作家喝掉他肚子里的咖啡之前，他阅读了好多书籍呢，呵呵，真是个博学的家伙。”蓝花盆神往地说。
“后来呢，后来呢？”小松球们又聚过来几个，他们关心地问。
“后来，我们遇到了会生活的海狸鼠先生？”
“海狸鼠先生？！”
“嗯，是的。春天到了，住在附近的海狸鼠先生要修建一座新的堤坝，他来到垃圾堆翻翻捡捡，把我们两个都捡回了自己的家。知道吗，本来我跟罐子的距离还有些远呢，我们隔着一些鱼刺，还有两张旧报纸，再说垃圾堆里的气味确实不太好闻，我们正盘算着怎么离开这里开始新生活。海狸鼠先生，就穿着他那件黑得发亮的皮袄走来啦。他對我们说，可怜的小情侣，跟我走吧，于是一手一个，我们被他带到了那个漂亮的小溪旁边，那里真美！而且，我第一次跟罐子，嗯，一个异性，离得那样近，几乎是肩并肩地，待在那个风景如画的地方了。”蓝花盆有些激动，小松球们听得入迷。
“在那里，我们过了好一段神仙般的日子啊。湍流的水从我们脚下流过，两旁是黛墨的青山，海狸鼠先生也在那里组建了新的家庭。我跟罐子，待在他修建的堤坝中央，像两个桥上的房间，每天傍晚的时候，海狸鼠先生会烤一条他捕到的大鱼，篝火燃烧着，烤鱼的香味在小溪上盘旋，我跟罐子手牵着手，幸福极了。”
“后来呢，后来呢？”像所有的小朋友一样，小松球们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故事的结局。
“后来，经历了一个雨季之后，堤坝不再那么结实，这条小溪也不再那么湍急了。海狸鼠先生要搬去新的河岸，而罐子先生呢，他已经锈得走不动了。”
“什么叫生锈啊？”小松球问。
“嗯，生锈，就像一种病，就像松树祖母的皮肤病一样吧，我想，”蓝花盆的声音有点忧伤，“就像松树祖母被虫蛀过的皮肤一样。”
“那赶快找啄木鸟医生啊。”性急的小松球说。
“嗯，找过了。啄木鸟医生说她也没见过。后来堤坝越来越不结实，一场大水把我们冲垮了，罐子先生用尽全身力气把我顶到了岸边，而他……”
“他怎么啦？”小松球们齐声问道。
“他沉下去，淹死了。”蓝花盆声音有些哽咽。
大松树下难得的静默。小松球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躲在他们背后原本打算吓他们一跳的小松鼠走出来，用大尾巴抚摸蓝花盆忧郁的脸庞，“别伤心，蓝外婆。”小松鼠说。
“嗯，都过去了呢。”蓝花盆打起精神接着讲述。许多小松鼠也跑来听呢，他们围成一团，大松树下不再清冷，反而有些暖和呢。
“待在岸边的我啊，有一段时间真的好难受好难受呢。失去了罐子，海狸鼠先生一家也搬走了，只剩下我。我天天望着天空，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后来，有一头爱吃甜食的小熊来这里找蜂巢，她不小心把我套到了脚上，却发现拔不下来了，就这样，她带着我走了好远好远。一路上，我们就这样聊着天，我知道她叫熊丫丫，喜欢去森林的最东边捕鱼，也喜欢去森林的最西边找蜂巢吃蜜糖。她说她脚下的泥巴最有营养，一开始我不相信，她就指着沿路那些开放的花给我看，果然啊，经过她脚踩过的野花，的确比别处的野花要鲜艳得多呢。”蓝花盆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
“熊丫丫安慰我说别难过，问我想去哪里，她就把我放到哪里。后来，我看到这棵森林里最大最高的大松树，觉得好亲切啊，我就跟她说，熊丫丫，请你把我放在这里吧。”
“于是，蓝外婆就在这里啦！”孩子们异口同声地说。
“嗯，是的。这真好。”蓝花盆说。
“噢，噢，回家吃点心去了噢。”多动的小松鼠听完故事，打算离开，大尾巴蜷成一个卷儿，准备往树枝上蹿。
“等等，还没完呢，孩子们。”蓝花盆安详地说，四散的孩子们重新聚拢来，眨着亮晶晶的小眼睛。
“孩子们，我现在要公布一个秘密。”她故作神秘地说。
“什么秘密，什么秘密？”孩子们一下子来了精神，他们最喜欢的就是秘密。
“嗯，是这样。咳咳。”蓝花盆故意慢条斯理。
“蓝外婆快告诉我们吧，蓝外婆快告诉我们吧。”孩子们央求着。
“嗯嗯，告诉你们，不过，这还需要你们的帮助呢。”蓝花盆看着他们每一个。
“好的好的，我们能做些什么？”
“是这样的。我发现我的肚子里重新有了一颗奇异的种子。”蓝花盆缓缓地说，
“我发现这颗种子会发光，你们知道，我肚子里仍然有不少泥土，而且这里也能晒到太阳。这真的是一颗奇异的种子呢，不知道什么時候种进去了，又或者，我在岸边的时候，是那只过冬的候鸟栖息在我身上不小心遗落的也未可知。我是那么想把它孕育出来啊，孩子们，知道吗，我甚至能闻到种子身上散发出的豆荚的香味哪！”
“啊，你是说，它是一颗豆荚种子？”小松球问。
“极有可能。呵呵。也不一定啦。不过，即使是一株野花，我也希望它长出来呢，让我们有花香，岂不是更好，又或者，它是一颗魔豆，我们可以攀着它爬上天？”
“好呀好呀！”
“太好啦，太好啦！”大松树下，小松球和小松鼠们都跳跃着，像炸开了锅。
“嘘——你们要安静，”蓝花盆继续说，“孩子们，现在是你们表现的时候了，来吧，把我尽量往路边推吧！”
“为什么啊？”
“因为每个月的这个时候，熊丫丫都会从这条小路上走过呢，让我们借一点她脚下的神奇泥巴吧，让这魔力种子长得更大些，让我们再多一点希望！”
蓝花盆说着，小松鼠们已经开始用力地推啦。
“嘿哟，嘿哟，嘿哟，嘿哟……”大松树下传来充满希望的号子声。
“扑通！”终于，推到小路中间的蓝花盆绊倒了正在赶路的熊丫丫，熊丫丫揉着眼睛说：“拦路的蓝花盆，你好坏呀！”
“别哭别哭，我让小松鼠带你找蜂巢，熊丫丫，现在请你把脚上的神奇泥土都抹到我肚子里面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