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血打击”方案为什么不可行

李家成

“鼻血打击”方案作为美国对朝鲜进行精密和限制性打击的一种战略性安排，其脱胎于美国对朝“作战计划5015”。我们认为，美国对朝“鼻血打击”方案具有高风险，因而是不可行的。

“鼻血打击”方案的提出与内容

“鼻血打击”（bloody nose strike）方案是由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NSC）官员提出的。这些官员希望，在经过多年的不作为之后，在不发生全面战争的前提下，美国以压倒性军事力量对朝施加限制性军事打击会让平壤对美国的实力感到震惊，并迫使朝鲜政府走上无核化的谈判桌。如果朝鲜真的进行军事报复，美国可以控制局势升级，以减少间接损失，防止金融市场崩溃。该方案主张针对朝鲜进行有限打击，定点轰炸朝鲜的核设施与导弹基地，表明美国决心寻求“所有选择”，吓退朝鲜的“核野心”，旨在向朝鲜发送政策信号却不引发更大范围的战争。

“鼻血打击”方案的提法虽然让人耳目一新，但实际上它早已有之，脱胎于美国对朝“作战计划5015”。根据“作战计划5015”，如果半岛出现紧急情况，韩美将先发制人地攻击朝鲜核武及导弹设施。韩美两军基于“作战计划5015”和韩美威慑战略等经常进行实兵机动训练。

朝鲜核导能力的大幅发展和攻击性言辞的频频发出，成为美国日益严重的安保威胁，是“鼻血打击”方案提出的背景。在金正恩的核搭载洲际弹道导弹（ICBM）即将完成并威胁美国本土的情况下，美国特朗普政府对朝政策将趋于强硬。特朗普政府内部强硬派主张对朝鲜进行“鼻血打击”。

2017年5月11日，美国中央情报局（CIA）局长迈克·蓬佩奥（Mike Pompeo）出席了参议院情报委员会听证会。他在会上表示，“朝鲜的核威胁和弹道导弹威胁虽然看起来有所减弱，但实则不然”，“危机一直在持续”。近来迈克·蓬佩奥访韩并会见了韩国情报与国防方面的相关负责人，强调了朝鲜的洲际弹道导弹不是唯一的威胁因素，“美国和其同盟的军事力量一直（和朝鲜）处在对抗状态”。他还表示，“（半岛）正面对的威胁和火药一样，有可能爆发常规武器战争”。与此同时，他还警告称，局部地区的冲突有可能引发实际的战争。

在平昌冬季奥运会举办之际，美国亦未放松对朝压制。2018年1月29日，美国中央情报局局长迈克·蓬佩奥表示，朝鲜已经几乎完成了核导弹的开发，金正恩可能在几个月后就具有向美国投掷核武器的能力了，美方已经开始讨论有关“非外交的选项”。

2018年1月30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新年第一次施政演说中表示：“朝鲜鲁莽开发核导武器的行为很快就会威胁到美国……为避免这种事情发生，我们正尽最大努力对朝鲜施压。”特朗普还宣布要强化核武器战斗力，他表示：“从防御层面来看，还需要对核武器进行新的整备和现代化发展。”特朗普强调：“我们虽然不希望最终用到核武器，但为了防御侵略，我们需要将核武器做得更强、更有力量。”

麦克马斯特认为：“朝鲜核导问题是无法用对话来解决的事情。”美国驻联合国大使黑莉则附和：“在朝鲜完全实现无核化之前，不会真挚地接受任何对话。”在参议院军事委员会听证会上，曾在奥巴马政府担任国家情报局（DNI）局长的丹尼斯·布莱尔也主张：“如果朝鲜做出进一步挑衅，美国应对其进行一定限度的报复打击。”美国国防部长詹姆斯·马蒂斯在温哥华举行的20国外长会上说，美国时刻保留战争的计划。据白宫消息灵通人士称，“NSC中负责韩半岛事务的亚洲事务主任蒲亭杰（Matt Pottinger）获得了特朗普的巨大信任”，“相比麦克马斯特，连曾是稳健派的蒲亭杰都倾向于‘鼻血战略方案了”。

由上可见，美国认为，朝鲜将建立一个拥有多个核导弹的核武库，威胁美国的国土，并威胁美国放弃其在亚洲的盟友，破坏美国支持的战后秩序。这些都是真实且前所未有的威胁。特朗普政府内部逐渐倾向于使用军事手段来制止朝鲜的威胁。白宫内部很多人提议先发制人，虽然很多人认为那是“恐吓”，但距离战争更近了。

不过，在对朝实施“鼻血作战”进行先发打击前，美国必须首先完成撤侨，否则居留在韩国的23万美国人就会置身危险之中。这一准备又叫作“非战斗人员撤离行动”（NEO）。

2017年10月末，在韩国进行的非战斗人员撤离行动演习中，除驻韩美军家属和大使馆家属以外，连宠物都被包括在内，演习规模比往年更大。

2017年11月29日，日本国家安全委员会的高层干部搭乘从美国驻日横田空军基地出发的美军飞机前往美国驻韩乌山空军基地。由驻韩美军发起的日本、澳大利亚、加拿大负责人出席的机密会谈就在此地举行，主题是半岛战争爆发时准备共同撤退联合行动。

由此可见，美国一直在为组织撤侨活动做准备。这无疑透露出美国对朝“鼻血作战”的战争氛围愈益浓厚。

“鼻血打击”方案的高风险与不可行

“鼻血打击”方案颇具风险。特朗普政府认为朝鲜无法反抗限制性打击，但这一判断是大错特错。没有确切证据表明朝鲜会克制而不采取报复行动。

若美国将这一理念付诸实施，美朝将会发生正面交战，导致半岛武力冲突，出现大规模的破坏和牺牲，朝鲜和韩国必深受其害，恶果令人不寒而栗。这一点美国总统特朗普也很清楚。美国半岛问题专家车维德（Victor D.Cha）也发文表示，让朝鲜流“鼻血”对美国人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风险。

美国对朝“鼻血打击”会造成美国巨大的伤亡和朝鲜半岛更大范围的战争。韩国有23万美国人和9万日本人。考虑到在朝鲜的火炮和导弹（潜在的生化武器）下，如此多的人员撤离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些美国人在战争结束前很可能要一直待下去。

对此，前美国国防部长查克·哈格尔（Chuck Hagel）2018年1月31日在军事专刊《防务新闻》的采访中批判称：“鼻血战略是以几百万人的生命为代价的鲁莽赌博。”因为发生争执时，说是对朝鲜导弹发射台和武器库采取只是限制性先发制人的攻击，但却无法保障不会全面蔓延。

并且，一场打击（甚至是一场大打击）只会推迟朝鲜的导弹建造和核项目，这些项目被埋在深而不为人知的地方，炸弹无法进入掩体打击到。一场打击也不会阻止核扩散的威胁，反而会使其恶化，把可能是朝鲜的赚钱努力变成一种报复性的努力，旨在装备对美国不利的其他不良行为者。

如果美国认为金正恩在没有这样的打击下是不可遏制的，那么美国怎么能相信一个打击会阻止他做出善意的回应呢？如果金正恩是不可预测的、冲动的，那么美国如何控制升级的阶梯？这是基于一个对手对信号和威慑的理性理解的前提。

美国对朝鲜展开“鼻血作战”，会与希望通过对话解决朝核问题的韩国政府发生摩擦。而韩美之间的沟通却问题频出，令人颇感担忧。如果继续放任韩美之间的裂痕扩大，说不定美国会在哪一天突然展开“鼻血作战”，上演一出“绕过韩国”或“架空韩国”的最坏戏码。

2017年8月21日，韩國总统文在寅表示：“美国在十分受限的范围内实行军事选择会引发朝韩军事冲突，这不仅危及韩国，也将危及韩国国内的外国人，甚至是驻韩美军的生命……韩国是从韩国战争的废墟成长起来的，我们必须坚决避免让韩国再次成为废墟的事情发生。”

对于美国提出的“鼻血打击”，朝鲜《劳动新闻》在2018年2月6日的社评中表示：“在美国触碰到这片土地的瞬间，哪怕仅是一棵草，特朗普本人的脊椎骨将被折断，美帝则会变成地狱，而原本就十分短暂的美国历史也将随之永远地画上句号。”该报还补充称，“特朗普的恶言恶语中暗含着美国想要积累挑衅借口和提前为侵略铺路的愚蠢企图。”

（作者系辽宁大学转型国家经济政治研究中心研究员）

责任编辑：彭安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