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耕读与中华传统文化
2018-08-04史飞翔
史飞翔
编者按:五千年的中华文明从泥土中生长出来,泥土生长粮食,也生长着东方智慧。寻觅将逝的田园,寻觅与节气相应的朴素的传统文明,寻觅隐匿在泥土中的中华之根。田园耕读是中国人修身养性的母体,是抚慰心灵的终极故乡。通过“耕读”阅读中国人的精神符号,从中可以发现中华道统的衍生和衰落。古人俯仰之间体察自然变化,通过躬耕陇亩体察自然之动静,生命之变化,进而发散以至观照生命的各个层面。
一般而言,影响中国人精神发育的因素主要有三个:地域文化、家族文化、释道文化。此外,还有一些亚文化型态也影响着国人的思维和生活,比如:隐逸文化、耕读文化等,其中尤以耕读文化影响巨甚。耕读文化是一种以半耕半读、耕读结合为主要生活方式和价值取向的一种文化观念。耕读文化是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体现出的是一种自觉的文化追求,堪称是中国人的“精神专利”。
耕读传家久,诗书继世长。中国人认为,道德传家最久,其次是耕读传家,其次是诗书传家,最后才是富贵传家。“道德传家,十代以上,耕读传家次之,诗书传家又次之,富贵传家,不过三代。”所以,中国传统文人最大的理想就是“晴耕雨读”、“有余力、则学文”。在民间,老百姓更是推崇“耕读第”、“耕读传家”,不少人家都将“耕读传家”作为家训,代代相传。
说到田园耕读,我们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陶渊明。陶渊明出身于没落官僚家庭,少时贫穷,“居无仆妾,井臼弗任,藜菽不给”。青年时期,“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二十九岁时,迫于生计,走向仕途。在官场先后“五进五出”,人世不彻底、出世不甘心。不惑之年,在親友劝说下,出任彭泽令。任职八十余天,适逢郡派督邮来县巡视,县吏告诉他“应束带见之”,渊明说:“我岂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小儿!”当天便解绶辞官回乡。抛弃功名利禄,归隐田园。辞官后直到逝世,陶渊明一直过着田园耕读的生活。在此期间写下了大量的脍炙人口的田园诗。那么,陶渊明笔下的田园耕读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呢?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归园田居》其一)“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归园田居》之三)“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饮酒》之五)如此诗情画意的生活,千百年来一直荡漾在中国知识分子的心底。
陶渊明之后,痴迷于田园耕读的中国知识分子是比比皆是、代不乏人。其中尤以王维、孟浩然、柳宗元等人为代表。“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兴来每独往,胜事空白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王维《终南别业》)苏东坡曾在《前赤壁赋》中写道:“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同样,隐士陶弘景有一首诗《诏问山中何所有赋诗以答》:“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寄君。”三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田园耕读早已成为中国知识分子一种挥之不去的理想情结。
如今,随着历史的疾速发展,我们早已告别那个炊烟袅袅、鸡犬相闻,充满着诗情和画意的,传统的,“乡土中国”,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行履匆匆、精神焦虑的工业时代、后工业时代以及信息时代。如今我们行走于钢筋、水泥构成的“都市丛林”,却愈加地怀念那个青山绿水式的田园牧歌生活。田园耕读是对“乡土中国”的一种历史追忆,是对农耕时代田园牧歌生活的一种精神向往,是对抱朴守真心灵生活的一种崇尚回归。田园耕读是中华传统文化孕育出的一种古典的、智慧的、闲适的生活方式。
寄至味于淡泊,发隐忧于日常,如今,我们谈论田园耕读生活,并不是要大家回归到“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的小国寡民社会,而是让大家能在喧嚣、浮躁的日常生活之外,有所淡然,有所超越,能够亲近山水林泉,能够沐浴阳光雨露,与天地万物和谐共处,进而达到身心两安。
编辑/林青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