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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隋炀帝的南方文化情结
——兼与唐太宗作比

2018-08-03牟发松

文史哲 2018年4期
关键词:大业隋炀帝太宗

牟发松

一、隋炀帝的南方文化情结(江都情结)——从《区宇图志》的编撰谈起

敕文的重点,是批驳“以吴人为违背礼义的东夷”的观点,属于编撰者对南方风俗文化的价值评断问题,至于“属辞比事”、著述体例次序等编撰技术问题,在此不论。我们知道,丹阳郡治为六朝故都建康,亦是东晋以来扬州驻节之地,是南方的政治、文化中心所在,因而对丹阳郡风俗的贬抑,实意味着对以扬州为代表的六朝南方文化的贬抑。敕文指出孙吴时期江东“衣冠人物,千载一时”,东晋南朝的建康更是“华夏衣缨”荟萃的“天下名都”,首冠全国的人才高地。自古号称“汝颍多奇士”,汉晋之际的颍川更是名士辈出*魏征等撰:《晋书》卷一一八《姚兴载记下》,北京:中华书局点校本,1974年,第3000页;胡宝国:《汉晋之际的汝颍名士》,《历史研究》1991年第5期。,炀帝认为孙吴时期江东人物足以比肩汝颍,东晋以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知他对吴人、吴地的人文成就评价极高,辩护有力且有理有据。

前承西魏北周的隋唐皇朝,本以关陇集团为统治核心。领衔《区宇图志》的窦威,两《唐书》有传*刘昫等撰:《旧唐书》卷六十一《窦威传》,第2364页;欧阳修、宋祁:《新唐书》卷九十五《窦威传》,第3844页。均为中华书局点校本,1975年。,出身北族勋贵,是写作班子中关陇集团的代表。其次是崔祖濬,名赜,以字行,附于《隋书》卷七十七其父《崔廓传》中,出自山东著姓博陵崔氏。可知主持《区宇图志》修撰的皆出身于关陇集团及山东大族,当时虽“天下大同”,修撰者仍不免“关中旧意”或曰“关中本位”思维*“关中旧意”,见王利器:《颜氏家训集解》卷二《风操篇》,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第81页。陈寅恪先生提出的“关陇集团”、“关中本位政策”等命题为治史者所周知,兹不赘注。,“以吴人为东夷”。

下敕指责之外,炀帝还给了参撰诸人“各赐杖一顿”的行政处罚,并同时改组了《区宇图志》的写作班子,以“内史侍郎虞世基总检”,即任主编,总其事的还有给事郎许善心,并调集十多位秘书学士参与编撰,其中袁朗序蜀郡风俗,杜宝序吴郡风俗。其结果得到炀帝好评:“学士修书,颇得人意,各赐物二十段。”主持重修的虞世基、许善心,以及参撰者袁朗、虞绰、姚思廉等,均出自江左名门“冠族”,“南土誉望”*房玄龄等撰:《隋书》卷六十七《虞世基传》,同书卷五十八《许善心传》,卷七十六《文学·虞绰传》,第1569、1424、1738页。李延寿:《北史》卷八十三《文苑传》史臣“论”,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2817页;刘昫等撰:《旧唐书》卷一九○上《文苑上·袁朗传》,同书卷七十三《姚思廉传》,第4984、2592页。上引《玉海》卷十五“隋区宇图志”条,上揭牟发松《〈大业杂记〉遗文校录》。,即上引炀帝敕文中所谓“平陈之后”自建康入隋的“硕学通儒、文人才子”。杜宝邑里不明,他受命序吴郡风俗,自然应当是与吴郡有较深关系的人物*[日]中村裕仁:《大业杂记研究》,东京:汲古书院,1995年,第105页。又炀帝曾“别敕学士杜宝修《水饰图经》十五卷”,“采古水事七十二”,其中有“曹瞒浴谯水击水蛟”、“刘备乘马渡檀溪”、“吴大帝临钓台望葛玄”诸水饰,杜宝于曹操、刘备皆直呼其名,独于孙权称“吴大帝”,亦可见其明显的地域倾向,与上揭炀帝敕文中“大吴之国”的称呼同调。“水饰图经”见上揭牟发松《〈大业杂记〉遗文校录》,司马光编著:《资治通鉴》卷一八三《隋纪》炀帝大业十二年三月,北京:中华书局,1956年,第5702页。。由他们主持或执笔修撰南方风俗,自然不会再出现“以吴人以东夷”之类的问题,故“颇得”炀帝之“意”。总之,从《区宇图志》的修撰可见隋炀帝对南方文化的崇尚*参见唐长孺:《论南朝文学的北传》,《武汉大学学报》1993年第6期;上揭牟发松《关于杜宝〈大业杂记〉的几个问题》。。炀帝虽然出自关陇集团并为其最高政治代表,但对于汉隋间南北分裂时代南北文化的评价,其南方立场十分坚定,扬南抑北的倾向至为明显。

隋炀帝的南方文化好尚,也与萧皇后的影响有关。除了语言、文学方面的交流、切磋外,出身梁朝皇室的萧氏可能还要给炀帝介绍南方的生活方式。尽管唐代官修《隋书》极力突出隋炀帝荒淫的一面*房玄龄等撰:《隋书》卷四十一《高传》,卷三十六《后妃传》宣华夫人陈氏、容华夫人蔡氏,第1181、11101111页。实际上炀帝欲纳陈后主张贵妃事,《陈书》卷七《张贵妃传》所载即不同,北京:中华书局,1972年,第131页。《隋书·后妃传》载炀帝在文帝临终前欲逼幸宣华夫人陈氏事,亦不合事理,因陈氏曾参与炀帝夺宗之谋,本是政治上的同盟者。,但综合现有资料来看,正宫萧皇后不仅从未受到冷落,而且始终为炀帝所宠爱,从萧后在炀帝晚年时所作《述志赋》极言自己所受“宠禄”之深,即可见知。论者甚至还认为萧后是杨广的“终身伴侣和知心人”,以致隋炀帝爱屋及乌,热爱南方文化几乎到了着迷的地步*房玄龄等撰:《隋书》卷三十六《后妃·萧皇后传》,第359360页。上揭《剑桥中国隋唐史》,第115页。。萧妃之外,炀帝所追求、喜爱的文帝后宫宣华夫人陈氏、容华夫人蔡氏,陈后主张贵妃及沈皇后,皆为江南人,大业后期炀帝又密诏南方诸郡“简阅”、进贡“江淮民间美女”*姚思廉:《陈书》卷七《沈皇后传》,第130页;房玄龄等撰:《隋书》卷四《炀帝纪下》,第83页;司马光编著:《资治通鉴》卷一八三《隋纪》炀帝大业十二年,第5716页。,可见炀帝对南方女性特别是江南才女情有独钟。

隋炀帝在位期间,经常乘船沿运河往返于三个都城即西京、东都、江都之间。从仁寿四年(604)七月十三日即位,到大业十四年(618)三月十一日被杀,在位接近5000天,其中巡行、亲征占去了2050余天。车驾滞留东都凡9次1650余天。作为首都的西京,凡5次230余天,在三个都城中滞留时间最少。赴江都虽然只有三次,却滞留了1100余天,最后一次凡601天,是这位总是风尘仆仆于巡行途中的皇帝在一个地方滞留时间最长的*上述巡行及在各都城滞留的时间数据,乃据《隋书》卷三-四《炀帝纪》、《资治通鉴》卷一八○-一八四《隋纪·炀帝纪》、卷一八五《唐纪·高祖纪》(武德元年)统计而得。时间数据亦含闰月。,他的政治生涯、人生之旅,都永远定格在了江都。对于他来说,这一选择既是迫不得已的,同时也是主动的,或者说是他自认为可以接受的所有选择中最好的。这一选择,显然是根源于他的南方文化情结或曰江都情结,而这一情结的形成,则具有社会、政治及历史、文化等多方面深刻而复杂的背景。

二、隋炀帝南方文化情结的经济、社会背景与大业元年的大型系列工程

隋炀帝继位伊始的大业元年,连起大役。首先是营建东都,“月役丁二百万人”,凡314日竣工;开凿运河(通济渠、邗沟),发河南、淮南民一百数十万,凡171日竣工;巡游江都,为炀帝所乘龙舟舰队服役的水工、两岸翊卫士兵三十万有余*房玄龄等撰:《隋书》卷二十四《食货志》,同书卷四《炀帝纪下》,第686、60、63页;上揭牟发松《〈大业杂记〉遗文校录》。。三大工程皆规模宏大,力役繁重,程期严急,从而在历史上留下了“大业年中炀天子”*白居易:《隋堤柳——悯亡国也》,《全唐诗》卷四二七,第1047页。好大喜功、荒残无道的暴君形象,也被认定为炀帝亡国丧身的罪端祸由。然而,自古以来特别是近二三十年来冷静客观的研究分析无不表明,炀帝“大业”年间所兴大役,均非一时心血来潮之举,而是经过全盘规划的系列工程,是顺应历史潮流、符合国家整体利益,极具战略眼光的千秋“大业”。所谓顺应历史潮流,主要表现在适应六朝以来南方经济文化长足发展、经济财赋重心逐步南移的大趋势。

对于大运河正面的历史影响,今天的研究者已形成共识,尽管也有不同的声音。正如论者所说,“唐代的繁荣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归因于它继承和改造了这一运河体系”*上揭《剑桥中国隋唐史》,第135页。,特别是在藩镇割据河北、“天下以江淮为国命”的唐代后期。可以说,没有大运河,就没有隋唐东都的繁荣,扬州就不会在唐代成为全国乃至东亚最大最繁荣的城市(“扬一益二”),也没有汴州、杭州、苏州在唐宋时期的崛起和繁华。如果放眼汉宋间帝国政治中心由西而东(咸阳西安洛阳开封)、自北徂南(洛阳建康临安)的移动过程,隋炀帝之营建东都、开凿运河、偏爱江都,实顺应了这一基于全国经济重心南移的政治、文化重心相应东渐南移的大趋势。及至一千五百年之后的今日,踏访运河沿线,不难发现,“毗邻运河的村镇”,“发展水平明显地高出离运河稍远”的地方*上揭胡戟《隋炀帝的真相》,第90页。。近日热传的一篇网文中有作者对大运河的致敬:“我的窗下一直流淌着那条京杭大运河,两岸风景日新月异,那床河水却由隋唐缓缓而来,千年不动声色。”*吴晓波:《中国十年:波澜壮阔又混沌失控,水大鱼大》,http://www.360doc.com/content/17/1105/09/46341144_701010106.shtml。这条与隋炀帝的名字紧密相连,在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将黄河、长江两大文明摇篮成功贯连,迄今仍是世界上最长而且仍在服役的人工运河,是数百万隋代男女民工用生命和血汗凿就的,也可以视为这位志向非凡的“大业炀天子”永久的纪念碑。

三、隋炀帝的南朝文学好尚及其背景、影响——兼与唐太宗作比

上述可知,同为魏末六镇起事中发迹的第一代武川镇酋豪,名在西魏八柱国、十二大将军之列并分别被尊为周、隋、唐三朝“太祖”即皇朝奠基者的宇文泰、杨忠、李虎,他们的后代,依次为第二代(周明帝宇文毓、武帝宇文邕、赵王宇文招、滕王宇文逌)、第三代(废太子杨勇、隋炀帝杨广)、第四代(唐太宗李世民),亦即先后建立北周、隋、唐三代王朝的开国皇帝(周指实际执政于西魏并为北周奠基的无冕之君宇文泰)的儿子辈,均成为南朝文学的崇尚者、模仿者,在文化形象上与他们的父辈及以上世代完全不同,从中可以概见当时北方文学南朝化风气之盛。同为关陇集团核心层的武川镇军阀后代隋炀帝与唐太宗,亦同为北朝末年兴起的文学南朝化风气所化。然而以关陇集团为统治核心的隋朝唐初统治者,在政治上所标榜的仍为西魏北周所提倡的周、孔王道,因而在文学理论上要极力遏止南朝轻艳文风的流行,并诉诸行政手段加以抵制。当时主流意识形态与流行的江左文风之间的关系一度非常紧张,这从唐初由高官领衔的修五代史的史臣,称庾信为“词赋之罪人”,“庾信体”“以淫放为本”,是“亡国之音”,即可见一斑*令狐德棻等撰:《周书》卷四十一《庾信传》末“史臣曰”,第744页;房玄龄等撰:《隋书》卷七十六《文学传·序》,第1730页;李百药:《北齐书》卷四十五《文苑传·序》,第602页。。那么,作为南朝文学的爱好者,同时又身为关陇集团政权最高政治代表的隋炀帝、唐太宗,如何兼顾他们的文学趣尚和关陇集团政权所秉持的治国原则呢?

鸣笳临乐馆,眺听欢芳节。急管韵朱弦,清歌凝白雪。彩凤肃来仪,玄鹤纷成列。去兹郑卫声,雅音方可悦。

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

夜露含花气,春潭瀁月晖。汉水逢游女,湘川值两妃。

按《旧唐书·音乐志二》载:“《春江花月夜》、《玉树后庭花》……并陈后主所作。叔宝常与宫中女学士及朝臣相和为诗,太乐令何胥又善于文咏,采其尤艳丽者以为此曲。”这两首诗是陈朝宫体诗同时也被视为亡陈之音的代表作。陈后主所作的这曲“吴声”清乐《春江花月夜》,在隋炀帝的笔下,尽管语辞流丽,意象朦胧,却并无“艳丽”、“淫哇”之处。第一首画面恢宏:黄昏的春江平阔,春花盛开,流波卷月,涌潮带星,气势豪放而不失沉稳。第二首意境清丽:夜露中花香袭人,春潭里月光荡漾,出场的女性,乃是《诗经》(《周南·汉广》)、《楚辞》(《九歌·湘夫人》)中的历史传说人物,音容姿貌虽未著一字,却予人无穷想象,情调迷人而不失含蓄。尽管首联“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化用了庾信的“阵云平不动,秋蓬卷欲飞”*庾信:《拟咏怀诗》,逯钦立辑校:《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北周诗》卷三,第2369页。,然而就全诗意境而言,确是既捕捉到了“南方诗歌的声色之美”,又有 “一种动人的清新和优美”。论者认为这首诗还对唐代张若虚的名作《春江花月夜》“从审美上产生了深刻影响”*吴功正:《隋代文炀二帝、南方二方的文学审美特征比较》,《齐鲁学刊》2004年第4期。,对读二诗,其说可从。清沈德潜称“炀帝诗能作雅正语,比陈后主胜之”。明陆时雍称“陈人意气恹恹,将归于尽。隋炀起敝,风骨凝然”,又说其诗“去时之病则佳,而复古之情未尽”,即指“隋炀从华得素,譬诸红艳丛中,清标自出。虽卸华谢彩,而绚质犹存”*沈德潜选:《古诗源》卷十四,北京:中华书局,1963年,第354页;陆时雍:《古诗镜·诗镜总论》,丁福保辑:《历代诗话续编》,第1410页。。以上评价,亦称中肯。

若就文学成就特别是在南朝文学基础上推陈出新而言,隋炀帝较之唐太宗显然更高一筹。但就二人的南朝文学爱好及其创作对于二人的政治生活特别是君主形象的影响而言,则反之。

隋炀帝13岁封晋王拜并州总管。20岁以元帅率军平陈,这是隋朝统一战争中最重大的战役。尽管实际上的军事指挥官是高,炀帝只是名义上的元帅,然而他却是凯旋献俘的饮至大礼上的主角,并因平陈之功受拜太尉——名义上的全军总司令*房玄龄等撰:《隋书》卷四十一《高传》,第1181页,同书卷二《高祖纪下》,第3132页。。对于胸怀大志“慨然慕秦皇汉武”的炀帝来说,平陈之役促使其自信心更加膨胀,不再认为世上有他所不能为之事,所以即位之初即接连举办大型系列工程,不惜疲民耗财,又接连发动三次征辽战役,不顾丧师失国。他出色的文学天赋,更增加了他的自信和拒谏。作为文学家的浪漫情怀,使他特别注重排场、形式,有如他所崇尚的南朝文学的华丽、繁缛。

太宗是在工作之余、私下场合,将自己的“艳诗”作品送给宫体诗高手同时也是文学知己虞世南,并令其赓和的。世南不敢不奉命和作,否则有违诏之罪,但他又坚称下不为例,即使“继之以死”,也“不奉诏旨”,因其诗“体制非雅”,若上行下效,将于国不利。虞世南从文学上是欣赏、肯定这首艳诗的精妙(“工”)的,但从有违政教治国之道而极力反对此类作品。太宗在公开场合通过讲述此事,借以表彰虞世南长期以来对自己的有益规谏。此事表明太宗是作艳诗的,但他能把握个人文学好尚与政教治国之间的尺度,将这类诗作的交流酬唱严格限制在几乎是唯一的文学知友之间。因而我们见到太宗文集中的诗作虽不脱宫体余风,却并无梁陈那种露骨描写情色的“艳诗”。尽管如此,虞世南仍然谏止太宗创作这类诗歌,一方面怕上行有效,有违太宗公开倡导的周孔政教,另一方面可能也怕与太宗唱和艳诗之事传出,使自己蒙上扇江左亡国之音余风、导太宗于淫放邪路的罪名。这样的顾虑并不是多余的,读《贞观政要》,太宗君臣论及隋之亡国时炀帝自然罪责难逃,但也多次点名指责以乃兄虞世基为首的大臣阿谀顺从,畏死不谏,因而他要作出以死相谏的姿态,不蹈乃兄覆辙。况且他内心深知以太宗之明,因谏而死的结局不会发生。当年他侍奉炀帝时,他也是不敢不奉和炀帝诗,不敢不奉炀帝命作艳诗,却绝不敢谏诤炀帝,因为这可能立刻会付出生命的代价。而这也是太宗同炀帝在处理南方文学好尚与治国理政的关系上,在对待臣下谏诤的态度上,最明显的差别。对于《区域图志》“丹阳郡风俗”篇的作者以江南人为“度越礼义”的“东夷”,炀帝既严辞指责,又加以杖笞之罚。而在世南死后,太宗自称“痛惜”之情不可言喻,赞扬备至,称他为当世文学、学术第一人,是与自己“为一体”的文学知音,但他为了避免刺激其他臣下,特别是刺激反对江左文风的关陇集团中人,因而只将这种情感以“手敕”(没有通过中书门下程序的非正式诏敕)的形式,单独传达给同样有南方文学好尚的爱子魏王泰,同样,也只是向江南文士褚遂良表示世南死后,自己的诗作无人可示可商。太宗公开赞扬虞世南有五绝,仍首举德行、忠直,而非词藻、书翰。这里显示的炀帝、太宗的差别乃基于个人性格因素和情感因素,今之所谓“情商”。要而言之,隋炀帝“好自矜夸,护短拒谏”,好大喜功,荼毒生灵,即如魏征所言,“隋主虽有俊才”,但“恃才骄物,所以至于灭亡”*上揭谢保成《贞观政要集校》卷二“求谏篇”,所附写字台本《贞观政要》卷四“兴废篇”,第85、567页。。而太宗能看到自己能力的局限性,不但虚心纳谏,而且主动求谏,对当时制度上并无刚性制限的皇帝权力能自我约束,谨慎行使,自称:“人言作天子则得自尊崇,无所畏惧,朕则……常怀畏惧。……上惧皇天,下惧群臣。……犹恐不称天心及百姓意也。”尽管他也没有完全做到,但有此认识,特别是心中有百姓,即与“性不喜人谏”、以“天下人不欲多,多则相聚为盗”而大肆诛戮*司马光编著:《资治通鉴》卷一八二《隋纪》炀帝大业九年八月辛酉,第5683页。的隋炀帝有天渊之别,况且太宗在求谏纳谏上的实际表现也真正可以称得上“千古一君”了。

四、馀论:一个不可或缺的反面教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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