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输人生，攀富还债引连环悲剧

雨亭

为还债“嫁”女儿，婚礼前夕出车祸

2006年6月，赵娜中考成绩揭晓，距普通高中录取分数线还差40分。这一结果，彻底激化了父亲赵东升与母亲孙爱菊之间的矛盾。赵东升指责妻子：“如果你不让女儿学声乐、舞蹈，她怎么会考不上高中？”孙爱菊反击道：“女儿有艺术天赋，我挖掘培养她的特长错了吗？你鼠目寸光，要是女儿成了明星，一次出场费就抵你几年工资。”夫妻俩互不相让，很快由舌战发展到肢体冲突……

时年42岁的孙爱菊是哈尔滨人，在当地一家啤酒厂上班。赵东升大妻子1岁，是一家药厂的技术员。夫妇俩育有一双女儿，大女儿赵娜生于1990年，小女儿赵灵比姐姐小两岁。赵娜能歌善舞，9岁就参加黑龙江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的童声合唱，是学校的小明星。孙爱菊望女成凤，给赵娜买钢琴，送她学声乐、舞蹈，花光了家中8万元积蓄。赵东升希望女儿按部就班上大学，将来找份稳定工作。教育理念的差异，让夫妻俩冲突不断。

女儿中考失利，成为压垮他们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7月3日，孙爱菊与赵东升协议离婚：赵娜随妈妈生活，赵灵由爸爸抚养；79平方米的住房归赵东升所有，他借款12万元补偿前妻……

孙爱菊争强好胜，离婚后辞去工作，带赵娜来北京圆明星梦。为了省钱，母女俩租住在大兴区一处平房里。9月1日开学，孙爱菊让女儿在私立中学上文化课；双休日挤地铁送女儿去中国音乐学院学声乐，下午再去北京舞蹈学院练舞蹈，一个月花费近万元。

2009年3月，赵娜即将高中毕业，孙爱菊带女儿赶赴天津、上海、南京等地参加艺考。遗憾的是，最终只有中戏的自费大专表演班取录了赵娜。

此时，孙爱菊不仅花光了12万元离婚分割款，还负债13万元。她开口向姐姐借5万元钱，姐姐大吃一惊：“你都借这么多钱了，是不是投入太大了？”孙爱菊信心满满：“这点钱算什么？还顶不上女儿将来的两集片酬。”为了维持女儿的高额开支，孙爱菊白天在一家花卉公司上班，晚上去餐厅洗碗。2012年6月，女儿大学毕业，孙爱菊背负的债务已升至40万元。

然而，大学毕业半年过去，赵娜只在三部戏里跑过龙套。迫于生存压力，2013年2月，赵娜进入北京一家演艺公司，成为一名普通工作人员，月薪4500元。女儿明星梦碎，孙爱菊伤心不已。

两个月后，亲友开始催债，孙爱菊十分苦恼。一位好友给她支招：“学艺术的女孩气质容貌肯定不一般，让她找个‘高富帅，还清40万元也就分分钟的事。”孙爱菊不觉心里一动。赵娜身高1.70米，容貌气质俱佳，有资本嫁个有钱人。当晚，孙爱菊试探女儿：“我为你借的40万元，要是还不上，妈只有上吊了。”赵娜哭了：“都是我害了你。”孙爱菊随即跟女儿说了嫁个有钱人帮她还债的想法。赵娜觉得荒唐，但40万元基本都是她花的，她觉得自己有责任帮妈妈还债。从此，找个有钱的男友结婚成了赵娜的目标。

2014年春，赵娜在网上结识了北京“拆二代”郑海。郑海比她大两岁，在一家物流公司上班。3年前，郑家一座四合院拆迁，分到6套房和500万元现金。6月23日，郑海约赵娜听音乐会。见面后，赵娜让郑海惊为天人。而郑海身高仅1.68米，长相平平，赵娜对他没感觉。

孙爱菊得知郑海的情况后开导女儿：“世上哪有完美男人？感情是慢慢培养的，相处久了自然就爱了。你要是能与郑海结婚，我就不用为债务发愁了。”为了帮女儿套牢郑海，孙爱菊热情地邀请郑海来出租屋做客。每次郑海一來，孙爱菊就准备红酒、甜点，然后借口上超市，给两人创造机会。为了帮母亲减轻压力，赵娜努力让自己爱上郑海。这年年底的一天，半推半就中，她和郑海发生了性关系。

2015年3月，赵娜意外怀孕了。孙爱菊借机向郑海逼婚：“赵娜怀孕了，你们赶紧把婚事办了。我们是清白人家，未婚先孕，我们丢不起这个脸！”郑海爽快答应。一番商议，双方家长将儿女婚期定在6月8日。

4月13日上午，郑海驾驶宝马轿车载着赵娜到大兴区民政局领结婚证。赵娜刚拿到驾照，见一路车稀路阔，她手痒痒，向男友提出过把车瘾。郑海爽快同意，把方向盘让给了赵娜。不知不觉中，赵娜将车速提到了80公里/小时。途经京良路狼垡桥时，前方一辆水泥罐车突然变道，赵娜紧急刹车，却错将油门一踩到底，轿车瞬间加速，“砰”的一声与水泥罐车追尾，赵娜当场昏迷。郑海满脸是血，但头脑清醒，立即拨打了报警电话。交警随后赶到，将两人送进了医院。

郑海受伤较轻，赵娜经抢救虽然性命无忧，但左腿粉碎性骨折。孙爱菊见到重伤的女儿，几次晕厥。此次事故由赵娜负全责，孙爱菊拿不出医药费，郑海主动出资5万元。一周后，赵娜因伤口严重感染，医生建议截肢。赵娜无法接受，说宁愿死了也不愿截肢。孙爱菊哭求女儿截肢保命，求了半天赵娜才含泪答应做手术。

执迷不悟加筹码，逼小女儿“替”姐嫁

2015年4月21日，赵娜接受了左小腿截肢手术，膝盖以下部分被锯掉。如此一来，婚礼被迫取消。赵娜腿伤痊愈后，孙爱菊和郑海将她接回出租屋。为抚平女友内心创伤，郑海又出资3万元为赵娜安装了假肢。

8月初，赵娜重返公司上班。生活看似恢复正常，但平静表象下暗流汹涌。因长期佩戴假肢，赵娜的左膝磨得又红又肿，惨不忍睹。想到要与残疾女友结婚并同床共枕一辈子，郑海不甘心，渐渐萌生悔意。

从2015年10月起，郑海不再接赵娜电话，也不回短信，婚姻危機向赵娜席卷而来。11月3日，赵娜在郑海的公司门口堵住了他，要求他尽快结婚。郑海却说：“我现在有心理障碍，这事以后再谈。”

回到家，赵娜含泪告诉妈妈：“我这婚可能结不成了，不能替你还债了。”孙爱菊心里一紧。她清醒地意识到，郑海已不可能与赵娜结婚，但决不能让他成为别人的女婿！纠结中，孙爱菊再起“攀富还债”的念头，决定让小女儿赵灵代替姐姐嫁给郑海。几个月前，赵灵从东北某大学毕业后，来京投奔母亲，现在丰台区一家民办学校教英语，母女三人住一起。赵灵身高1.68米，眉目如画，在孙爱菊看来，赵灵完全有资本做郑海的女朋友。

几天后，孙爱菊直接到郑海的公司找到他。郑海以为她来逼婚，压力陡增。谁知孙爱菊一番话让他颇感意外：“赵娜身体那样了，我也不赞成你们在一起。”接着她话锋一转，“一年多相处，我们一家与你处出了感情，想永远成为一家人。你见过咱家赵灵，觉得她人怎么样？”

赵灵天生丽质，笑容甜美，年纪也比赵娜小，郑海自然求之不得。他告诉孙爱菊：“赵灵在我心目中是天使，我很喜欢她，只是不知道她是什么态度。”孙爱菊说：“她的工作由我来做。”

当晚，孙爱菊将两个女儿召集在一起，说出了难以启齿的打算，要求赵娜主动与郑海分手；郑海对赵灵有好感，希望赵灵代替姐姐嫁给郑海。赵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妈，这事要是传出去多丢人啊！我将来怎么面对郑海？”赵灵也情绪失控：“太荒唐了，我早就有男朋友了！”

女儿的婚姻关乎自己的晚年及母女三人的未来，孙爱菊为说服女儿，单独跟赵娜谈：“像咱们这样的北漂，找郑海这样的女婿不容易，不能让他溜了，必须让他成为咱家女婿，希望你能体谅我的苦心。”说着，忍不住抽泣起来。

看着妈妈难过的样子，赵娜动摇了——因为她，妈妈失去了婚姻，才50岁出头就明显苍老了；而且，40万元巨债一直压在妈妈身上，自己身体残疾，已无力借助婚姻帮妈妈还债，假如妹妹能和郑海结婚，对一家人来说是一个转机。经历了一番心灵挣扎，赵娜最终接受了妈妈的安排。

第二天，赵娜告诉妹妹：“我同意和郑海分手，你就别固执了。”赵灵很意外：“你说什么呀？我有男朋友了。”赵灵的男友叫吴国华，两人是大学校友。吴国华出身普通，目前在上海一家网络公司就职。孙爱菊问小女儿：“吴国华能帮妈还债吗？他能改变咱们的处境吗？”赵灵哑口无言。

2015年12月16日，姐姐一天打了几个电话催孙爱菊还债：“你大外甥准备明年‘五一结婚，你尽快把5万块钱还我。春节一过我就要装修婚房。”孙爱菊十分绝望，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要自杀。赵娜姐妹一个抱住妈妈，一个抢她手里的刀。孙爱菊号啕大哭：“欠的债还不了，活着比死还难受！”在母亲和姐姐双重夹击下，赵灵无奈答应与郑海交往。

孙爱菊悄悄拨通郑海的电话，告诉他：“赵娜姐妹都同意了，以后就看你的了。”郑海心生喜悦：“孙妈妈，还是你最疼我。”此后，郑海开始对赵灵实施“糖衣炮弹”轰炸，给她送戒指、限量版LV包。2016年2月17日是赵灵24岁生日，郑海请她在330米高的国贸旋转餐厅吃鲍鱼，一顿饭就花了4000元。

姐姐的5万元债务必须尽快还清！几天后，孙爱菊求女儿：“妈妈走投无路了，你向郑海借5万元给我还债好吗？”赵灵面露难色，孙爱菊点拨道：“郑海条件那么好，5万元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况且咱们只是借。”赵灵答应了。

疯狂引发连环案，买凶杀人反被害

当天，赵灵在电话里向郑海撒谎：“我姥姥病了，你能借我5万元吗？我争取两年内还清。”郑海很快将5万元打到赵灵的银行卡上，并发来短信：“钱不用还。”利益诱惑下，赵灵决绝地与吴国华分手，跟郑海确定了恋爱关系。

2016年10月，赵灵怀孕了。郑海过来求婚：“孙妈妈，我28岁了，准备明年元旦把婚事办了。”孙爱菊连连点头：“是该办了，趁我现在身体还硬朗，可以帮你们带孩子。”

11月3日，赵灵突然小腹隐痛，下身莫名出血。孙爱菊与郑海慌忙陪她到医院检查，结果令人意外：赵灵是宫外孕。

当天，赵灵在医院终止妊娠。胎儿娩出后，因胎盘嵌顿于子宫内引发大出血。医生为了保住赵灵的生命，不得不决定实施手术切除她的子宫。

孙爱菊知道，子宫关乎女儿一生的幸福，在签署手术同意书时，她一时拿不定主意，颤声问郑海：“怎么办？”郑海倒很镇定，答道：“保命要紧啊！”

术后3小时，赵灵苏醒了，得知自己永远失去了做妈妈的权利，她十分伤心。而郑海更是纠结：自己身家数千万，怎能没有孩子继承巨额家产？这么一想，他对赵灵的感情瞬间冷却。

赵灵在医院住了10天，其间郑海仅探视了两次。赵灵出院时，郑海为她缴纳了2.3万元医药费，但连句宽心话都没说就走了。孙爱菊的心又揪紧了。

2017年3月的一天，赵灵在微信里发现郑海与一个女孩的亲昵合影，质问郑海是怎么回事，郑海说：“我妈以自杀逼我和你分手，我扛不住压力就相亲了。女孩对我很好，我不想伤害她。”赵灵含泪问：“那你就能伤害我？”郑海无奈地说：“我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赵灵绝望了。

当晚回到家，赵灵没吃晚饭，而是径直进了自己卧室。只过了十几分钟，赵娜闻到家里有股血腥味，孙爱菊意识到不妙，立即冲到赵灵卧室门口用力把门撞开，发现赵灵已割破左腕，鲜血喷涌。孙爱菊一边采取措施帮女儿止血，一边拨打了120。幸亏发现及时，抢救措施得当，赵灵捡回一條命。

孙爱菊哭着问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才得知郑海交了新女友。孙爱菊恨得咬牙切齿：“姓郑的，我跟你不共戴天！”

次日一早，孙爱菊将郑海堵在小区门口，说：“我两个女儿都被你毁了，你必须补偿我们40万元！”郑海与孙爱菊算账：“赵娜车祸我花了5万，为她安装假肢花了3万，40多万的宝马报废了；赵灵宫外孕我又花了2.3万，借的5万也没让你们还。两场恋爱我损失了近60万元，代价还不够大吗？”孙爱菊哪听得进去，与郑海撕扯起来，直到保安赶来，郑海才得以脱身。

为了泄愤，孙爱菊开始报复郑海，除了在网上发帖指责他玩弄女性，还于8月中旬持铁锤砸坏他的奥迪轿车。郑海报警后，孙爱菊被拘留三天。

赵娜姐妹劝妈妈：“别和他斗了，大不了咱们回老家。”孙爱菊咬牙说：“你们的一生被他毁了，我咽不下这口气。”8月26日，孙爱菊因拘留被公司开除。新仇旧恨让她彻底失去理智，一番思索，她决定雇凶除掉郑海。

很快，孙爱菊返回哈尔滨，以买小产权房为由，借弟弟的房产证做抵押，从银行贷款7万元。返京后经老乡介绍，孙爱菊结识了刑满释放人员王隆。王隆是辽宁锦州人，33岁，曾因抢劫罪入狱5年。孙爱菊给他下诱饵：7万元除掉郑海，先付3万定金，事成后再付4万。两人一拍即合。

12月13日晚10点，王隆潜伏在郑海所住小区的地下车库。郑海从车内出来时，他从暗影里蹿出，挥刀就砍。厮打中，郑海扼住了王隆的咽喉，问他：“你我素不相識，为何要杀我？”王隆被迫说出孙爱菊是幕后指使。郑海心生一计，说：“我给你15万，你替我杀掉她。”王隆同意了。

第二天，郑海给王隆银行卡打了7万元，承诺事成后付清尾款。12月19日17时，王隆来到孙爱菊住处，将孙爱菊残忍杀害。傍晚，赵娜姐妹下班回家，见妈妈惨死在客厅，立即打电话报了警。

经侦查，警方将目标锁定王隆。很快，王隆在一家网吧被抓，幕后指使郑海随即浮出水面，并被警方刑拘。

真相曝光后，赵娜姐妹悲痛欲绝。赵东升得知消息，赶到北京将两姐妹接回了哈尔滨。而不幸丧命的孙爱菊，则以她的生命为代价给了世人一个深刻警示：豪赌人生，注定满盘皆输！

（摘自《妇女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