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梦365个故事》编导手记(十一)
2018-07-27
不变的悦宾 知足的老人
《悦宾依旧》编导 苏畅
郭培基,是改革开放以后全国第一家私营饭馆“悦宾”的掌柜。37年前,在全国还没有人做买卖的时候,他们家大胆尝试,终获回报,并带动了私营经济的变革。时光飞逝,今天的“悦宾”仍然生意兴旺,其背后的根源在于郭家人对味道的重视和保持。本片以郭培基的角度,讲述“悦宾”的开创与发展,在反映第一代个体劳动者朴实品质的同时,也展现了改革开放40年的辉煌成绩。
晚年的郭培基着实不爱管饭馆的事。大约六七年前,老伴儿刘桂仙身体渐弱,夫妇二人便隐退到昌平一个荒芜的小村子里。由于即将拆迁,原居民所剩无几,我向村支书报告要采访郭培基时,他竟然表示没听过这个名字。
郭培基、刘桂仙,他们的名字足以被记录在改革开放后的大历史中——他们可是37年前做买卖的第一人。
看到村子破败的景象,我开始担心曾经风光的老人晚年的生活。可进了郭家的门,我的顾虑有所削减。郭培基住的院子宽敞、整洁,墙壁、房檐保留着古时大户人家的原貌。3年前刘桂仙去世之后,他就只和保姆住在这里。“生活起居,有人照顾;儿孙满堂,经常会来看我。我应该知足啊。”郭培基如是说。宅子里仅有三样东西遗留自光荣的过去;算盘、家庭相册和老人的记忆。第一次采访我准备得不算充分,但只须引入点细节,郭培基就能滔滔不绝地讲述37年前“悦宾”开业的故事。
时间回到1980年,由于去街道办事处提出要开饭馆,郭培基和刘桂仙一下子出了名。虽然改革开放了,但在市场经济领域,仍是个一穷二白的年代——政策虽放开了限制,具体的变革却还未真正开始,该用粮票还是用粮票,组织之外没有生计可言。因此,走出常规的任何一步都会成为第一,为时代带来新事物。悦宾饭馆便是如此。厨师出身的夫妇俩没有想到,北京的大众会对私营饭馆如此欢迎。不仅媒体积极帮忙,连电器商店经理都为支持这一创举,赔本提供给郭家雪花冰箱。反对之声也不是没有,“资本主义的帽子”还是被扣在了郭培基一家的头上。过去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街坊们,对他们关上了门。“‘就是他们开饭馆,是资本主义复辟急先锋。说这话的人离我也就两三米,我不听这个那个,蹬车就上班去了。
郭培基对自家开饭馆的尝试,也不是没有顾虑。他自称是个“糊里糊涂的人”,当时刘桂仙的主顾欣赏她的厨艺,建议她开饭馆。郭培基听说后觉得既然全家都会做饭,“开饭馆心里有底”,也就做了。他说:“就算不赚钱,我照样上班去。”结果,“悦宾”一天就赚了郭培基一个月的工资,他也回家当了掌柜,成了单位里第一名“保职停薪”的人。这就是郭培基如数家珍的往事,那个时候,“悦宾”是全新的。
然而总有一天,新的会变成旧的。“悦宾”成了老店。我转移话题,开始询问“悦宾”的近况,试图用新的采访展现改革开放四十年的巨变。——“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个格局。”不管从什么角度问,没说上几句,老人就又把话头绕回了37年前。1980年是“悦宾”最辉煌的时刻,因为它是新事物,又处在那样一个时间点。紧接着雨后春笋般,卖衣服的、玩具的、电器的,各种买卖都随之产生了,“悦宾”的经营也逐渐陷入了平淡。
我试着去采访正当家的孙辈,孙女郭华说:“跟变化相比,我们家更多的还是不变。”菜单菜谱从80年代延续到了现在。发展是新事物取代旧事物的过程,但这么多年了,“悦宾”依旧啊!依旧那么多菜,依旧家常味道,依旧那个格局,依旧那么人多,依旧在翠花胡同43号。
当新的变成旧的,旧事物也不一定会被淘汰。“悦宾”的一成不变或许不是当下的主流,但它的菜“完好无损”的存在,就是历史的见证。这按老人的话来说,“应该知足啊。”
金牌背后的亲情
《金牌小将》编导 周佳榕
胡萍,北京工贸技师学院服装系的一名学生,她看起来短发笑眼、活泼单纯,却是一名身怀绝技的高手。刚满二十一岁的她,在阿联酋阿布扎比举办的第44届世界技能大赛时装技术项目比赛中,一路过关斩将,屡屡以选拔赛第一名的傲人成绩晋级。在与全世界30名选手经过18个小时的艰苦鏖战后,以绝对的优势获得全场最高分,夺得我国在时装技术项目上的首枚金牌,打破了中国在时装技术项目史上零奖牌的纪录。
对胡萍的最初印象,是拿到选题时在网上搜到的一则新闻——《时装技术项目金牌获得者胡萍》。那篇报道里的关键词有:“巾帼英姿展风采”、“所有梦想都开花”、“技能健儿,勇夺金牌”……照片里的胡萍短发齐耳,规规矩矩穿着队服,手里拿着剪刀,正在一块布上施展技艺。
在另外为数不多的照片里,胡萍大都穿着一件黄色短袖,胸前口袋插着黄色铅笔,领奖照片里戴着黄色帽子。见面后才知道,因为选拔赛里穿着黄色衣服会觉得格外清醒、活力满满,所以她认准了黄色是幸运色。而她给我的感觉,恰好也像一抹亮黄,在生活的一片杂色里,很洗眼。
前采那天,走进工贸技师学院的技能大赛服装项目训练基地,地板上有一条卷尺样式的地标,上面印着大赛的年份和学院学生参赛的历史成绩,墙壁上都是“保铜争金”、“冲刺”的字样,经过这条金色走廊,行走在这标尺旁,胡萍——金牌选手、载誉归来、载入历史,一个个升格镜头涌进脑海,走路都是自带有荣誉感的背景音乐。
然而出现在我面前的胡萍,却是一个穿着校服、拉链拉到领口、平淡无奇的女同学,完全没有服装设计师的范儿,正在桌前做着手针的活儿。见面憨笑,谦虚客气,采访时回答问题面面俱到,回忆到细节时,会很认真地形容到每一个边边角角:她第一次做的抱枕、她去买的拉链、在纸上练剪缝,甚至是小学时教师节送给老师卡片上的花色和樣式她都仔细道来。
与以往的采访不同,这次采访有长达五个小时的音频文件,剪辑的时候,我听着录音里胡萍仔细讲述比赛的每一个环节,便能回忆起坐在对面的她,眉宇间露出的那股认真细致。
拍摄时,为了展现每一个剪裁的细节,找回当时比赛的紧张感,也为了尽可能讲清楚制衣这门手艺,我们请胡萍做了大量重复动作,反复穿针、熨烫、裁剪,画图时按压铅笔的细节都拍了数遍。在剪裁的整个过程中,胡萍没有了聊天时的活泼和嬉闹,变得专业而迅速。 隔天,我们去了胡萍在廊坊的家。他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四五只手一起乱翻着那本老相册,金牌小将变成了家中懂事的老姐。想起采访时,她回忆起小时候想要一个书架,父亲就为自己亲手钉了一个;还有自己曾亲手给妹妹做了一件“私人高定”。她说那种感觉,一件衣服只为一个人,世界上也只有那一件。
紧紧张张拍了三天,比赛资料看了一堆,其实一直想不清楚,她打动我的究竟是哪一点?直到在这个暖黄色的家里,看着眼前饭桌上的热气,听着耳边两姐妹的互怼,我才想明白。金牌背后的她,是妹妹的姐姐,是家里最懂事的老大,是因为选择上技校而头一回顶撞爸妈的倔孩子,也是上学时每个假期都打工补贴家用的乖女儿。
那年第一次学做男西服,她给爸爸做了一件,做得不太合身,有点紧了;给妹妹做过的那件衣服,现在虽然有点小了,但还经常穿在身上;在每一个训练的日子里,爸妈会惦记十二点才走出教室的她;知道自己得了金牌的那一刻,她委屈哭了一场,然后拨通家里的号码,电话一秒就被接起,一家人屏住呼吸,“我们都在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