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御医陈卉丽:一名大国工匠的别样风采
2018-07-27
陈卉丽今年52岁,仍坚守在文物修复第一线带领团队承担全国石质文物保护“号工程”大足石刻千手观音造像的修复。她潜心总结出石刻修复“望闻问切”四诊法,准确率达95%,被喻为“石头御医国工匠”。她受邀到意大利佛罗伦萨国家科学院做演讲获得了国际同行的喝彩!那么,这个曾经的门外汉是如何成为一名身怀绝技的大国工匠的呢?
“纺织女工”华丽转身成文物修复师
记者(以下简称记):听说您当年是从事纺织行业的,为啥转身去做文物保护呢?
陈卉丽(以下简称陈):我是地道的四川人,最初学的是纺织专业,一直在针织厂工作,不久成了业务尖子,后来因为爱情,我改行走上了保护文物的道路。我和爱人是同学,结婚后分居两地。1995年6月,组织上出于对我的关心,把我从老家四川的汉针织总厂调到丈夫所在的单位—重庆大足石刻博物馆(现大足石刻研究院)作,成了一名文物监测员。从此,我便与文物结下了不解之缘。
记:刚开始您要搞石刻文物修复时,您丈夫的态度如何?众人又怎样看待您呢?
陈:1996年3月的一天,我向丈夫透露自己想涉足馆内技术含量最高的工种—文物修复的想法时,丈夫给我泼冷水。那时,几乎所有人都说我学阵子肯定要当“逃兵”,丈夫也觉得我中途会打退堂鼓。我没有理会这些,只管埋头去学习。
记:石质文物修复专业性强,技术要求高,您是如何“啃”下这块硬骨头的
陈:不错,石质文物修复不仅要懂得历史学、,考古学、鉴定学、金石学、化学等知识,还要熟悉石刻色彩、髹漆、贴金等实用技术,这对于只有中专文凭且从事文保工作仅一年的我来说,确实有些异想天开。业内有“十年磨一剑”的说法:先跟师傅看3年,基本功练好了,才有资格摆弄文物本体,最后才能独立修复。可我这人个性要强,我觉得事都是人干出来的我就不信我不行!为了尽快熟悉业务,我坚持边干边学,白天请教同事,晚上啃书本恶补知识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用到了这上面。丈夫看我义无顾,倒也支持我,几乎包揽了所有家务。我只用3年时间就取得了别人要用10年才能取得的石质文物修复师资质
记:听说您琢磨出了一套“望闻问切”四诊法这是怎么回事?
陈:在与文物打交道的过程中,我觉得文物也是有生命、有故事的。通过不断琢磨,我总结出了“望闻问切”四诊法——“望”是看文物的断裂、破碎表面情况,对比存档的资料影像;“闻”则是嗅文物本体气味,看是否有污染霉变;“问”则是向看护人员了解文物变化情况;“切”则是采用手轻摸触碰感受文物是否疏松,或用银针刺探被金箔彩绘覆盖的石质本体风化情况。同行们说我的“四诊法”在实践中可诊断出文物病害20多种,准确率达95%以上。到2001年,我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被任命为重庆市大足石刻研究院文物保护中心主任。
完成国家文保“一号工程”抢救性修复
记:2008年,您受命全国石质文物保护“一号工程”大足石刻“千手观音”造像的修复,难度大吗?
陈:因经受了800多年风霜侵蚀,大足石刻千手观音出现了砂岩风化、手指断裂、金箔脱落等病害达34种拯救工作刻不容缓。鉴于此文物价值之巨大、病害之复杂、保护修复难度之高,2008年5月国家文物局将其确定为全国石质文物保护“一号工程”,进行抢救性保护修复。面对如此棘手的修复工程,国家文物局局长单霁翔亲自点我的将,要我组团出战。修复“千手观音”没什么案例可供参考。
记:面对“千手观音”造像抢救性修复的诸多困难,你带领团队是如何克服的?
陈:调查一开始,我发现病害对“千手观音”侵蚀和破坏的程度远超出我的想象。该石刻文物造像占崖立面面积98平方米,展开面积超过220平方米,34种病害涉及石质、金箔、彩绘等多种材质,病害面积近200平方米,850余只手“病症”各不相同仅残缺的就达440处。可以说,当时的“千手观音”已千疮百孔。我非常吃惊,同时难过得想哭,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不辱使命,让千手观音在游客面前金光再现!接下来,在石刻修复现场狭小的空间里我和同事每天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开始工作。而这一站通常就是一整天。除了吃饭,我们一直在“面壁”,长期嗅着刺鼻的材料味,粘一身尘土,或站或蹲,有时还要躺着,七八个小时不说话,嘴巴都憋出苦味了。一天下来,眼睛和身体都吃不消。又因文物保护环境的限制,再热不能吹电扇,再冷不能烤火。蚊虫叮咬、冻疮、化学试剂过敏等一个个折磨我们都得忍受着。尽管累、苦,但大家都没有抱怨过。
记:对造像文物“打针”注射的加固剂,是您自制试验成功的,这不简单啊!
陳:在技术上我们遇到了不少难题,其中一个就是“千手观音”石质本体的修复。在工作中,我们常常需要对文物“打针”注射加固剂,但药剂的选择却让我绞尽脑汁。原本使用的是北方常用的加固剂,浓度为5%,可由于石质风化程度和环境差异,千手观音使用这种加固剂效果不好。我决定自制加固剂,和同事调配材料在崖壁上反复试验,一干就是三年,前后用了10多种材料。2010年4月,我用专业仪器诊断自制加固剂成效显著时,众人一片雀跃。把保护文物当成毕生事业。
记:工作之余,您还经常四处奔走宣传保护文物的意义,不累吗?
陈:在普通人眼里,石刻文物是冷冰冰的石头,但在我眼里,它们却是有着鲜活生命的宝贝。国家对文物保护很重视,所以宣传就十分必要。我在工作之余,时常利用星期天、节假日,奔走于学校、社区、村落、街头,向人们宣讲保护文物的要求与意义。次我给大家讲了一个小故事:在那个破四旧的特殊年代,为了保护“千手观音”,避免颐和园万寿山造像的悲剧重演,当地信众自发组成人墙,昼夜值守,才使这座全人类的瑰宝得以幸存。众人听了很感动。
记:这些年您不仅战斗在文物修复第一线,还著书立说,很有成就感吧?
陈:当国家文物局需要我,要我参与一些石刻文物修复时,我随叫随到。四川乐山大佛、甘肃敦煌石窟壁画、河南洛阳龙门石窟、河北蔚县博物馆彩绘贴金石质文物、四川安岳茗山寺文殊像、潼南大佛等多处著名文物保护修复现场,我都去过。我用“四诊法”诊断解决石刻文物的疑难病症,与先进仪器的诊断基本吻合。很多权威专家对我啧啧称赞说我“技能独到惊艳业内,在全国文物修复界一枝独秀”,说得我脸都红了……我从事文保工作已23年,坚守在文物保护一线,也能静下心思考虑一些问题,相继在《华夏考古》《中国文物科学研究》等核心期刊上发表论文24篇。让自己颇为满意的是,我撰写出版的45万字专著《大足石刻保护探索与实践》,引起了轰动,被业内人士称为全国石质文物保护的典范性论著。其间,我还受邀参与《陶质彩绘文物保护修复方案编写规范》、《古代壁画地仗可溶盐分析取样与测定》等国家文物局文物保护行业标准的专家评审事宜。
据《妇女生活》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