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上台（6）

□孙卫卫

好看的酒窝

女生喜欢和萧老师在一起，男生也喜欢和萧老师在一起。但是男生永远没有女生那么方便地想和萧老师在一起就可以和萧老师在一起，至少，女生想去萧老师宿舍就去了，男生却不能随随便便进去。

萧老师说：“没有关系，我宿舍的门朝每一个同学，不管男生还是女生都敞开着，大家想来就来，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是萧老师的口头禅。

有关系的，怎么没有关系？毕竟萧老师是女同志，我们是男同志。

我去过一次萧老师宿舍。推开门，一股淡淡的香味扑面而来。

我说：“萧老师，你的屋里是不是洒了香水，这么香？”

萧老师笑了，说：“没有哇，我这是书香，不信你再闻闻。”

我吸吸鼻子：书香是这个味道吗？真是奇了怪了，我爸爸的书比萧老师宿舍里的书多多了，怎么没有她所说的书香。我心想。

“奇了怪了”是我的口头禅，我还喜欢说“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在萧老师宿舍，我看到了无数儿童文学的书。我说：“萧老师，你都这么大了，当老师了，还看儿童文学的书，不怕别人笑话你？”萧老师说：“我看儿童文学的书，为的是了解你们，好对付你们，要不会被你们欺负的。”

萧老师怕我们欺负她，她是在开玩笑，我们才不舍得呢。我们要让萧老师每天都高高兴兴，快乐无比，高高兴兴上课，高高兴兴下课，高高兴兴回到她的宿舍，然后高高兴兴地睡觉，做一个高高兴兴的梦，早上起来还是高高兴兴，每天都高高兴兴。

刘大鹏也去过萧老师的宿舍，哈哈，丑丢大了。

一进屋，他不看脚下，被窗台上的绿色车模吸引住了。结果，萧老师放在地上的热水瓶被他踢倒。还好，热水瓶里没有水，如果有热水，刘大鹏的脚非烫伤不可，成为“铁拐刘”。不好的是，“砰”的一声，瓶胆炸了！萧老师被吓了一跳，刘大鹏也被吓了一跳，他忙说对不起对不起，一边清扫迸在地上的碎末，一边跺跺脚说：“我这脚怎么这么不争气！”

萧老师说：“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是我没放好。我这个热水瓶本来不放那里的，早上走得着急，放那里了，吓着你了吧？”刘大鹏回答说没事没事，又忙说对不起对不起，萧老师也说对不起对不起，两个人都“对不起”，气氛一下缓和了许多。

把碎的玻璃碴清扫干净，刘大鹏又开始关注窗台上的车模，萧老师说：“你拿去玩吧，它的车门可以打开，还有反光镜，跟真的反光镜一样，上了发条车还能跑起来。”一边说，一边给刘大鹏示范开关车门。刘大鹏拿在手里，先是开关车门，然后上紧发条放在地上，没想到小汽车的马力那么大，“嗖”的一下钻到了萧老师的床底下。萧老师说：“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我来捡吧。”刘大鹏说：“我来捡，我来捡。”

床底下黑乎乎的，还有别的东西，刘大鹏找了半天才找到。

刘大鹏不敢再动了。

刘大鹏后来总结教训：到一个新的地方，屁股都要长眼睛，本来不熟悉情况，屁股再不长眼睛，还轻举妄动，不是热水瓶被踢倒，就是小汽车“嗖”的一下钻到床底下，爬到床底下找东西的感觉真是不好受。

从萧老师宿舍出来，刘大鹏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附近的一家商店，问营业员：“有没有好一点的热水瓶，哪怕贵一些。”营业员说所有的热水瓶都在货架上。那些热水瓶刘大鹏一个也没看上眼。他又飞跑到更远一点的商场，这里的热水瓶品种丰富花样繁多，他挑了一个大红颜色的，高高兴兴付完钱，抱在怀里像抱着一束鲜花，朝萧老师宿舍走去。

到萧老师宿舍门口，他已经满头大汗。萧老师没有想到已经说要回家的刘大鹏会买一个热水瓶送过来，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好像有一点生气：“谁让你买呢，你钱多呀，我这个热水瓶再买一个瓶胆不是照样可以用吗，花这个钱干吗？”

刘大鹏只说了一句“损坏东西要赔偿”，就飞跑着离开，不管萧老师在后面如何喊他要他站住。

第二天，萧老师把放在窗台上的那辆绿色车模送给了刘大鹏，她对刘大鹏说：“你非要给我买热水瓶，我就把车模送给你，要不我会过意不去的。”

刘大鹏小心翼翼收下车模，抚摩几下后，放进了书包。

课间，我和赵小帅想玩一下，就玩一小下，刘大鹏说什么也不给。也许对他来说，这是萧老师送给他的最珍贵的礼物。

我去萧老师宿舍怎么没看见那辆车模呢？如果看见了，我也把热水瓶碰倒，给她赔一个新的，萧老师第二天会把车模送给我而不是刘大鹏，那样要求玩一小下就一小下的是刘大鹏，不是我，不是赵小帅。

这当然是玩笑了，到萧老师宿舍怎么忍心损坏萧老师的东西呢？谁像刘大鹏，眼睛没长在头上，不知道长哪里去了！

萧老师的那个车模是她过生日时一个朋友送的，刘大鹏知道这个消息后，想把车模还给萧老师，萧老师没有接受。她对刘大鹏说：“我知道你很喜欢它，送给你，不是更有意义吗？”

萧老师喜欢看我们笑。她对宫小乙说：“我最喜欢的就是看你们笑了，看你们笑得那么灿烂，我就特别感动，看你们笑我也常常忍不住笑起来。”但是，往往我们还没笑，她先笑了，成了我们看她的笑。萧老师一笑，两个酒窝也跟着笑，酒窝一笑，整个人都笑了。我们为了多看她的酒窝，为了让她整个人都笑起来，经常讲笑话给她听。

赵小帅从《故事会》上看到一个笑话，首先讲给萧老师听，还有他自己编的动作，惹得萧老师哈哈大笑。王二毛不知道赵小帅已经讲过，第二天下午课外活动，萧老师到班上来，王二毛说：“萧老师，我给你讲一个笑话。”他刚一开头，我们就知道他要讲什么，刘大鹏说：“这个笑话赵小帅昨天上午已经讲给萧老师听了，你就别讲了，你讲我们肯定不笑。”萧老师说：“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我还想再听一次，听听王氏版本，王氏版本肯定和赵氏版本不一样。”王二毛津津有味地讲起来，我们却笑不出来，只有萧老师一个人笑起来，好像第一次听，还是那么新鲜。

萧老师的笑似乎比以前还要灿烂，两个酒窝露出来，酒窝笑，人也笑。

萧老师知道大胡子老师经常让我们写检查，一写至少2000字，她笑着问我们：“写那么长的检查，我可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办法管用吗？”

我说：“语文老师感谢鲁老师，每写一次检查，我们的写作水平就提高一大步，不信你问经常写检查的那些同学。”

鲁老师、鲁智深老师、智深老师都指大胡子老师。对不起，我说漏嘴了。

赵小帅是经常写检查的人之一，他说：“检查要当小说写，有人物，有对话，有情节，还要有环境描写、心理活动，否则就不够字数。”赵小帅为了每次的检查能很顺利地过关，常常不惜笔墨写双方的对话，你一言我一语，连“好的，好的”这样的话都不省略，还写对方的内心活动和思想斗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对方的内心活动和思想斗争的。

我们不小心做错了事，萧老师说：“愿意写检查的写检查，不愿意写检查的有两个选择，要么找一段古人说的话，反思你什么地方没有做对，要么背诵一首诗或者一段没有学过的课文，必须是没有学过的。”

你说说，萧老师的这个“惩罚”是不是很有意思呢？

萧老师说：“如果检查不愿意写，诗歌和课文也不愿意背，那么必须做一件好事，弥补做过的错事或者失误。”我们说：“捡到钱包等候失主算吗？扶老奶奶过马路算不算？”萧老师说：“我小学四年级的作文写的就是捡钱包，可是到现在我也没捡到过一个钱包，你们有捡到过吗？”我们笑了，说：“没有，连钱包的影子也没有看到过。”我们问萧老师做好事需不需要证明，她说：“我相信你们，不需要任何证明。”

我说过，赵小帅是经常写检查的人之一，他好像已经喜欢上了写检查。前两天他和施一帆因为一个问题吵起来，不是在课间吵起来，而是上自习时吵起来，吵了也就吵了，不幸被管纪律的老师看到，要扣我们班的考评分数，赵小帅、施一帆因此写检查。

施一帆的检查：我给班级抹了黑，我检讨自己当时的冲动，不应该和赵小帅同学吵架，不应该在自习时吵吵闹闹，不应该被管纪律的老师抓住……施一帆的检查并不长，400字，事实清楚，文字干净，认识还算到位，获得通过。

赵小帅的检查洋洋洒洒3500字。萧老师觉得好奇，她可是第一次看这么长的检查，她佩服赵小帅把一句句对话都完整地记录下来，像过电影一样。

赵小帅的检查被施一帆无意中看到，施一帆乐得要跳起来，他说：“很多对话都是不正确的，是编造的，我可没说过那样的话，是外星人说的吧！”当着萧老师的面，赵小帅承认写着写着就一发不可收，写成现在这个模样。他在检查里已经向施一帆同学道歉，因为检查再一次向施一帆同学道歉，不过是笑着道歉。

大家都笑了。

有时候快要放学时会突然下雨，很多同学没有带雨伞，家长也来不及送雨伞到学校。这时，萧老师好像是生产雨伞和雨衣的厂家，好像会变魔术，她对我和赵小帅说：“这是我办公室的钥匙，你们两个冒雨给大家拿雨伞雨衣去。”

萧老师把五颜六色的雨伞和雨衣分发给没有带雨伞和雨衣的同学。萧老师说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有一次在外面办事，天突然下雨，而她什么都没带，她就想，如果放学的时候，天突然下雨，学生可怎么回家？她买了很多雨伞和雨衣，放在办公室预备着下雨时能用得上。

还真用上了，一次次，一回回。

撑着萧老师借给我们的雨伞，披着萧老师借给我们的雨衣，我们希望雨下得越大越好。雨水打在雨伞上，打在雨衣上，好像在唱着一曲曲欢乐的歌，好像和我们一起在感谢萧老师。此时，萧老师也许正在教室或者办公室因为她买的这些东西终于派上了用场而高兴。她笑起来，露出两个酒窝，好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