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腾堡:一个人的旅行
2018-07-23苗叢
苗叢,俄罗斯族,生于内蒙古呼伦贝尔,现居荷兰鹿特丹。周游列国,心系故土,曾梦想做个吟游诗人,后来慢慢发现以诗的方式来生活的人,即是诗人。
在每一座城池刻下诗意的足迹,反复思量这里的人文、历史、艺术,抑或生命的感悟、成长的经历和情感的趣事。
罗腾堡位于德国巴伐利亚州的罗曼蒂克之路上,是一座保存完好的13世纪古城镇。整个罗曼蒂克之路上都是古色古香的德国小镇,维尔茨堡、罗腾堡、丁克尔斯比尔、奥格斯堡等,终点是德国最南部最著名的天鹅堡。整个罗曼蒂克之路如果说是德国的一串精美项链的话,罗腾堡就是这项链上的珍珠。
还有一个杯酒劝兵的故事。中世纪“三十年战争”期间,罗马的特里将军带领军队包围了罗腾堡,罗腾堡面临一次覆灭的危机。攻城的时候,特里将军突然心血来潮,说如果有人喝酒赢了他就撤兵。老市长努休挺身而出,一口气喝下三升多,罗腾堡因此得以解围。这也是我喜欢欧洲的地方,中世纪虽然思想黑暗,但贵族和骑士的风度永远都在。和中国春秋时候一样,打仗打的是浪漫,是君子之交,是高贵。
整个罗腾堡被城墙包围,里面是保存完好的中世纪街道和建筑。几乎全部的建筑都是棕红色鱼鳞状的瓦片,窗台上有永不凋谢的鲜花,站在教堂的钟楼上远望,美得像童话故事。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这里已经基本没有居民居住,即便有也居住在老城中心以外,所有的店铺都变成了游客的商店。我一个人在这里游荡了将近2天,没找到同伴,主要是住的青旅空空如也,6人房间里除了我只有一位美国大叔,打了照面后也没怎么聊过天。这时候正是我长距离背包行的开始阶段,始终一个人行走也难免觉得孤独。记得张楚有首歌名叫《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不过我心里倒是很开心,因为越来越感觉当时的我找到了那种旅行的状态。
何为旅行的状态?我自己对它的解释是:一个人背包上路超过一周以后,旅行已渐渐变成了你的一种生活常态,遇见很多人,留下些许故事和记忆后瞬间永别。到这个时间点,所去的地方、所住的城市、所拍的照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因为你心里清楚:“再怎样的风景都是那样,无太多期许亦无太大压力。”整个人是真正完全放松的状态,随便把大包往什么地方一放,爷什么都不想,怎么舒服就怎么过。这种心理状态在平日里是怎么都不会有的,至少平日里你还会纠结晚餐吃什么这种问题。
我早晨的时候一个人登上罗腾堡外城的城墙,一个人静静地走。虽然觉得自己有这种心态,但依然有两件事让我觉得困惑。
一是来一座城市的意义。同样是来到一座城市,我到底在这里有什么收获,除了所有人都看到的千篇一律的风景外,我给这座城市留下了什么,这座城市又会给我留下什么。起初的那些年,我把这一标准定为拍照。用纪实摄影的街拍方式记录下我眼中的城市和感觉,并给每一个城市想一个主题,这便是一种相互的意义。不过现在的我逐渐放弃了这种执着的想法和追求。现在我觉得,去一座城市并没有所谓的意义,意义是自己给自己设的框架和束缚。对我而言,如果一定要说现实的意义,便是旅行让我的拖延症不治而愈了。
二是嬉皮的精神。那是我所向往和奢求的一种状态,但它好像并不存在于我的体内。那种嬉皮精神就像在青旅遇到的很多欧美青年一样,他们身上有《在路上》的影子。那是我所羡慕的一种状态。他们不把照片当回事,甚至应该说,他们都不把旅行当回事。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漫无目的地挥霍着时间,只是为了活得开心一点。他们一直睡到下午以后才懒洋洋地起身,眼神迷茫地打量一下四周,再去点支烟找点吃的。
“我一辈子都喜欢跟着让我有感觉有兴趣的人,因为在我心目中,真正的人都是疯疯癫癫的,他们热爱生活,爱聊天,不露锋芒,希望拥有一切,他们从不疲倦,从不讲些平凡的东西,而是像奇妙的黄色罗马烟火那样不停地喷发火球、火花。”——凯鲁亚克《在路上》
可我似乎始终都和这种精神有著某种距离感。写《迟到的间隔年》的东东认为,除了英语的因素外,性格不够开朗是主因。细细想来是有道理的。而决定性格的因素是自己的内在,俗话说“三岁看老”。童年的时候缺少什么,终其一生你都在寻找那种缺失。我始终都在寻找那种不听话、自由、嬉皮笑脸面对人生的态度;或许终了一生都不会找到,因为那种心态根本不曾存在于我体内。因为我内心深处知道我缺少这些东西,所以潜意识地希望做一些事情展示给别人看,好像是想告诉别人:我也是这样的!不是那样的!你看!这和狒狒站起来咆哮其实是一个道理。这种看似徒劳的寻找,有时候亦会在冥冥之中成为推动生命前进的永动机。
“在远方,因为有希望所以原谅了所有的过往。”我想旅行这片阿司匹林最伟大的效力便是如此。在罗腾堡我不仅吃了这一片“旅行阿司匹林”,还第一次吃了德国猪肘和罗腾堡特有的“snow ball”。虽然以后的这几年中,时常和朋友开车或因工作需要前往科隆和杜塞尔多夫,也吃过很多次猪肘,但罗腾堡那第一次一个人吃掉整个1公斤的猪肘的记忆始终是最深刻的,我吃到最后的时候一直对自己说“老子一个月都不吃猪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