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三大情报组织的前世今生
2018-07-23黄立志
黄立志
近两年,独狼式恐怖袭击频频出现,恐怖活动呈现越来越扁平化的发展趋势。为应对愈加艰难的反恐局势,冷战时期曾活跃于东西方阵营情报获取、敌对势力暗杀等行动中的国家级情报机构,纷纷调整任务重心,将反恐及其信息获取作为主要的战略阵地。基于此,摩萨德、中情局、俄罗斯国家安全部等过去如雷贯耳的名字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众所周知,摩萨德、克格勃、中情局是大名鼎鼎的世界三大情报组织。摩萨德成立于1951年,总部位于以色列特拉维夫,以其“一千次行动仅会有一次失手”的高效率著称。克格勃是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的简称,成立于1954年,鼎盛时期曾有150万间谍及25万国外线人。中情局1947年因杜魯门总统签署《国家安全法》而成立,在冷战时期曾搜捕叛逃苏联人员、搜集反战人士资料、开展针对民众的密切行动以及窃听等,威名赫赫。
对世界三大情报组织进行追踪,既可清晰地照见由它们所实施的暗杀行动的手法及经验,了解这些“绝非仅仅是茶杯里风波”的黑暗行径背后的战略意图、取向,也能从历史的侧面审视这些国家级“恐怖主义行径”的过去,对现实与未来有更为冷峻清醒的道德预判。
摩萨德:成也暗杀,败也暗杀
2010年,负责向加沙地区走私伊朗武器的哈马斯高级指挥官马巴胡赫在迪拜酒店被暗杀。由于以色列怀疑马巴胡赫与1989年两名以色列士兵被绑相关,他一直受到以色列政府的追缉。事发后,阿联酋警方涉入调查,“99%确定是以色列摩萨德所为”。以色列政府外长拒绝对“暗杀门”事件做出表态,坚持一贯的“不承认不否认”态度,认为事情会很快过去。随后,阿联酋警方曝光了更多暗杀者的信息,11名以色列人员均持假的欧盟护照。“假冒欧洲国家护照”,一石激起千层浪,英国、法国、德国等受牵连国家纷纷对此表示谴责。以色列希望缄默处理的“暗杀事件”最后演变成了一场“外交风波”。采取冒进行径的摩萨德时任首脑梅厄·达甘只好站出来引咎辞职。辗转重觅的新一任领导不得不面临重塑与欧洲多国关系、改善摩萨德形象的重任。
摩萨德全称是“情报及特殊使命局”,自20世纪50年代成立起,就肩负着通过暗杀、破坏、劫持等手段在外交、经贸、科技、社会治安等领域保卫以色列国家安全的重任。自成立起,摩萨德就以其高超的间谍水准令人叹服。20世纪50年代,摩萨德曾跨境追踪,将二战期间纳粹分子艾希曼从南美抓捕回国,绳之以法。五次中东战争期间,以色列间谍均深入敌军高层,获取高质量情报,甚至掌握阿拉伯国家开战时间情报精确到小时,使得以色列在战争中处于主动态势,连连获胜。20世纪70年代,以色列运动员在慕尼黑奥运会被枪杀,摩萨德锁定巴勒斯坦恐怖组织“黑九月突击队”,并展开全球追杀,无一漏网。20世纪80年代,摩萨德情报人员缴获黎巴嫩贝鲁特秘密军火库情报,以色列出动战斗机将掩护军火库的体育场炸成废墟,并运走其价值千万美元的武器弹药。
摩萨德辉煌的历史曾让其特工引以为豪。时势迁移,曾为摩萨德声名鹊起提供土壤的中东紧张氛围在20世纪80年代末期开始消散,中东地区初见和平曙光。原本以敌意立身的摩萨德处在身份重新定位的游移中。约旦与以色列关系正常化、巴勒斯坦自治,原来摩萨德穿梭其间游刃有余的政治缝隙由外交部门的正式会晤所取代,秘密情报及危险信息收集的价值与需求显著下降,摩萨德面临改革之局。
尽管以色列政坛强硬派利德库集团上台,其坚定冷酷的对巴勒斯坦政策再次为摩萨德提供了施展空间,比如备受争议的“定点清除”暗杀行动—从肉体上清除哈马斯高层及伊朗核科学家,但各国政府及民众的普遍谴责让摩萨德一直处于被道德批判的漩涡。据英国报纸采访曾参与“定点清除”行动的以色列武装人员披露,以色列“定点清除”计划伤及无辜却毫不在意,以致参与武装人员本身留下严重心理创伤。而对伊朗核科学人员的暗杀,则激起伊朗大学生强烈的民族心,学生纷纷要求改变课程,学习核技术及相关领域知识,配合伊朗政府的和平使用核能计划,为国服务。
显然,自冷战结束以来,国家间关系的改善使世界氛围更多处于向善的文明进程之中,摩萨德“精确、文明猎杀”的暗杀风格在新时期面临诸多舆论与现实的困难。成也暗杀、败也暗杀,在改革中实现重新定位及重振,这是摩萨德当前无法回避的议题。
克格勃的沉浮与终结
克格勃最早可追溯至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胜利后,为捍卫革命胜利成果而成立的“全俄肃清反革命和怠工非常委员会”,简称“契卡”,首任主席由捷尔任斯基担任。后来随着革命形势发展、经历两次世界大战,契卡并入国家内务人民委员会,之后又独立出来。直至1954年成立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简称“克格勃”。
虽然机制设置几经变迁,但其核心任务一直未曾改变,始终将搜集国外信息与情报、镇压反革命、维护国内稳定作为职责。1978年后,克格勃获得新的发展机遇,由原来的二级委员会晋升为一级委员会;并且从第四任克格勃主席开始,该委员会主席都会成为苏共中央政治局委员。1984年,第六任克格勃主席还被授予“元帅”称号,克格勃的地位进一步得到提升。克格勃这一上升趋势一直保持到20世纪80年代末。由于苏联最高层改革,苏维埃联盟岌岌可危,为挽救苏维埃联盟的整体存在,克格勃主席克留奇科夫参与了“8·19”政变(1991年8月19日至8月21日在苏联发生的一次政变),企图撼动戈尔巴乔夫对苏联的控制。行动失败后,克格勃遭受一系列致命的打击:主要领导人被逮捕,创始人捷尔任斯基塑像被推倒,克格勃活动全面停止。叶利钦上台后,直接采取行政命令,将克格勃分解成了联邦安全局、对外情报局、联邦边防局、联邦保卫局、联邦政府通讯署5个分隔的部门。1991年10月22日,克格勃结束了其37年的服务使命,不复存在。
尽管克格勃已被肢解,但其在历史上所产生的影响和震撼不容小觑。克格勃曾制造许多“著名”的暗杀事件,其中一桩就是对共产国际前领导人、列宁的亲密伙伴托洛茨基的追杀。其时已经逃离苏联、避世于墨西哥的托洛茨基,仍没有逃脱克格勃的视线。
除了利用克格勃肃清国内反对势力,与美国争夺国际空间也是冷战结束前克格勃的重要任务。1960年,苏联曾击落美国U2飞机,原因是克格勃间谍在飞机的飞行高度上做了手脚,使得苏联防空导弹能够识别并将其击落。克格勃也擅用毒术暗杀海外异见者。保加利亞作家马尔科夫叛逃,在英国从事反共活动,克格勃获悉其行动路线后,派遣特工携带有秘密毒素设计的雨伞与马尔科夫相撞,利用其与雨伞瞬间的体温接触融化毒液,使毒液透过伤口流进身体。4天后,马尔科夫不治身亡。
当前,俄罗斯安全部门重获新的发展机遇。俄罗斯总统普京有着很深的“克格勃情结”,曾为克格勃工作16年的他,于2004年重新恢复了捷尔任斯基的雕像;并签署命令,重新组建俄罗斯国家安全部。昔日与普京一起并肩作战的多位克格勃搭档也随之步入政坛担任要职,成为俄罗斯政府的“强力集团”。
经过20世纪90年代初期混乱及人才流失动荡期的克格勃重新集结,迎来了新的发展。有评论认为,在车臣战争期间,俄罗斯联邦安全局“阿尔法”特别行动小组对车臣总统杜达耶夫的定点清除,再次展现了当年克格勃的雄风;2004年,两名俄罗斯特工曾携炸弹至卡塔尔,在多哈将车臣代总统扬达尔比耶夫炸死;2005年,被称为“高加索之狼”的车臣非法武装头目巴萨耶夫也被俄罗斯特工消灭。现在,被誉为“穿军装的克格勃”的俄军总参谋部总局(简称“格鲁乌”),与俄罗斯国家安全部通力合作,全力追杀海外反俄及分裂势力。
陷于质疑声浪里的中情局
美国中央情报局是当今世界最大的情报机构。经过20世纪90年代末及本世纪初几次美国政府文档解密,人们更为真实地了解了中情局这些年暗地里所执行的行动。特别是冷战时期,对东方阵营国家不择手段的情报渗透、对敌对国家领导人的多次暗杀、对国内新闻人士的非法监听监控,这些让中情局备受舆论责难。正如美国前总统小布什所言:“中情局的行动即使漂亮结束仍然需要保密,赞扬之声稀如难得之货。”
例如,中情局在20世纪60年代渗入“刚果危机”时的暗杀计划。当时,刚果总理卢蒙巴秘密与苏联接触,美国担心刚果被“赤化”,成为影响非洲大陆东西方阵营平衡的多米诺骨牌,于是派遣中情局官员前往当地开发情报网络。中情局通过策动多场反卢蒙巴总理的群众游行示威、秘密接触卡萨武布总统、支持蒙博托政变、企图从肉体上消灭卢蒙巴等方式进行情报活动。最后,卢蒙巴总理被反对派斩首,原本尚存一线可能的脆弱和平时机被粉碎,非洲“心脏”进一步陷入分裂与军事冲突的深渊。蒙博托的上台更是加剧了该地区的独裁,使其与自由民主之道相驰甚远。刚果与国际舆论普遍谴责中情局的这一行径。
为了约束中情局在海外类似的广泛且不受限制的行动,1976年,美国国会及福特政府颁发“暗杀禁令”,并成立监督委员会,禁止中情局进行海外暗杀。2009年,一份由中情局策划的前往海地暗杀基地组织头目的秘密行动被曝光,时任中情局局长帕纳塔下令撤销了行动计划。美国政坛开始了一场关于“先发制人刺杀恐怖分子”是否适用于“暗杀禁令”的讨论,有声浪请求总统放开对中情局的暗杀行动限制。事实上,中情局已经深度卷入美国反恐战争。中情局反恐别动队了解当地语言、深入恐怖组织腹地、排查弹药武器库、策反或收买当地人员,以高效且隐蔽的方式完成多项秘密任务。
尽管如此,中情局仍被质疑是否是世界一流的情报机关,批评声指责其在美国政府制度设计中的尴尬地位以及从事情报活动时只重结果不重道德等。这些质疑声,美国总统及国会的不认可,甚至使中情局丧失了总统首席情报顾问的地位。2005年,中央情报总监一职被撤销,中情局不再居于美国政府的核心地位。
三大情报机构在世界范围的暗杀行动及其情报网络表明,任何一场由其实施的行动绝不仅仅是偶发的风波,而是牵涉到更大的国家谋略、深度策划在其中。“反恐时代”的艰辛给情报机构提供了另一个空间,但是世界恐怕已难再回到过去“无道德的秘密行动”时代。中情局、摩萨德及俄罗斯国家安全部,都需要在新的舆论监督下找到受到认可的行动方向与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