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桥沈记的来老板
2018-07-17吴关荣
文 吴关荣
南星桥南有南星古泉,泉西南侧有一口四眼井,同出一源。泉池和井原来的水质清洌,久旱不涸,附近居民都饮用此水。
在杭州城的最南端,中河上有座北宋年间修的石桥,再往南,就是那条中河与钱塘江隔断的土坝了。在这里,东出江城路,西通凤山路。这桥又名朱桥、南新桥,元、明时俗称朱家桥,清时改名里横河桥。现在的南星桥,是清代重修的。南星桥南有南星古泉,泉西南侧有一口四眼井,同出一源。泉池和井原来的水质清洌,久旱不涸,附近居民都饮用此水。
明朝末年,天下纷乱不堪,社会上一片乌七八糟时,就这座古桥桥面上干干净净。有个人一直在打扫与擦洗,几十年如一日,他可不是公家雇的保洁工,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这是报恩,没有南星桥,哪有我来家啊。”这个人姓得也古怪,他姓来来去去的来,我们杭州没有这个姓呀,没错,他是个外来客。明末,河南大旱,连风调雨顺的鄢陵县也颗粒无收,再加李自成起义引起的社会大动荡,使得鄢陵县饿殍载道。花农来秉直含泪埋了亡妻,一担儿挑起了两个幼子,门不关,头不回,向南走去。听说有族人在越地做大官,来姓在那儿已经成为了大族。他于是也把自己逃亡的目标定在江浙。不知走了多少时日,他走到杭城南郊南星桥。
他想在这里歇几天脚,因为他看到沿江山坡上有野生的月季花。他看出来,南星桥一带,已经是著名的大集市,叫作浙江市。江里运输的船筏,甚至逆江而上的海船,都在这里的滩涂停靠。这里又是龙山河、中河汇集地,这两条河都直通京杭大运河,所以各色货物都在这里集散。可谓是商贾如云,大量的柴炭竹木和粮食在这里交易,离岸的满船都是丝绸、瓷器和茶叶。在这样的地方谋生,应该容易。而且,中原的战乱暂时还没有波及到这里。于是,他在古桥畔搭了地棚安身,到山上掘了些野月季做成了盆花,一盆盆摆在南星桥的栏杆上摆卖。人们熟识的野花,经这个花农一摆弄,居然很是好看,而且用旧衣、食品也可换取。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样一来秉直的生意一开始就忙得供不应求了。这个花农有个习惯很好,他在摆卖他的盆花之前,每天都把桥面打扫得干干净净,把桥栏杆擦得一尘不染,他说这会使得他的花更漂亮。
眼见天气转寒,自己可不能永远这样露天作业啊。秉直看到桥头有一家名为“沈记过塘行”的商号,想租下他的坡屋来摆卖他的盆花。哪知沈当家的见他可怜,免租为借。秉直心生感激,有空就帮忙打扫店堂。有一天看到他家两只闲置的小缸,便跑遍山头,寻来两株腊梅栽在缸里了,放在过塘行大门两边。进入腊月,纷纷扬扬下起大雪来,只见两盆腊梅吐蕊怒放,引得远近人家都来看稀奇,使得过塘行的生意都好起来了。有人拿出五两银子要买这两盆腊梅,沈老板含笑拒绝了,但他心里对房客来秉直越发另眼相看了。秉直闲时,也帮着沈当家的做些过塘行的营生。
明末清初随江道沧桑变化,大潮头移至海宁,使望江门至六和塔一带江面水位远低于杭城内河的水面,以致龙山、浙江两座水门,改闸为坝。水位差使得南星桥三廊庙至闸口一带,出现一个独特的行业,这便是历史悠久的“过塘行”,当时沿江十余里竟有119家过塘行。
由于有了这两道坝,由钱塘江进入大运河或者由大运河进入钱塘江的货物,都需要翻过塘堤,另外装船了。“过塘行”就是专门承办货物过塘的。货物过塘一般不过三天,其间货物有损,由过塘行赔偿,类似现在的保险业;如货主“头寸”紧,过塘也会垫支过塘费甚至船运费,但需付息,又类似现在的金融业。那时商家诚信为本,欠款未还清,绝不另托过塘行。这过塘行里亦分帮派,也有各自的地盘,例如徽帮行专驳皖南茶叶、生漆;京帮行以京广洋货为主;开梢帮行专理杂货;义乌帮行专司粮食,从不越界。南星桥的过塘行都是向官府登记注册,领取“执照”,又缴了“税”的,因此有专营权,别人是不得染指的。
货物过塘转运要卸下,因此南星桥一带有许多仓库堆场,因为货物转运耽搁时间不长,一般也就两三天,所以过塘行不自设仓库,都是临时租用的。许多民居房间和后院,随时出租。精巧货色入室,粗笨木料堆在后院。倘若骑马从长街过,沿途是竹木堆栈,空气中散发一股原木特有的清香。
沈当家的是安徽人,属于徽帮。秉直身强力壮,就主动帮着干些装卸的活儿。几年过去,沈当家的肺痨严重起来,整日窝在床上咯血。秉直到处求医问药,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左右。因为沈家夫妇是姨表亲婚姻,生育三个痴呆儿,少了健康男人主事。
沈当家的不行了,留下遗书,将整个过塘行送给秉直,只要求养活寡妻愚儿。秉直将自己的花店交给两个徒弟经营,他则将全部精力投入沈记过塘行,晚上就在店堂顶门搭铺睡觉,这样操持了25年。账房先生对外人说,来当家的是个大男人,行里的进账统统交给嫂子,自己一分不占。后来秉直将自己第一个孙子改姓为沈,过继给嫂子的痴呆儿,以接香火。此事一直在南星古桥一带传为佳话,而且来老板几十年来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不管生意多忙,每天,他都自己动手,把南星桥打扫得干干净净,把桥栏杆擦得一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