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田园
2018-07-16姚泉名
姚泉名
很多田园诗的研创者认为,要想写好田园诗,作者要热爱农村、了解农业、参与农事。言下之意,似乎不做到这几样,就不能写田园诗;就算写了,也只是旁观者的吟哦,不是真正的田园诗。个人对此稍有不同看法——田园,不能属于路过者吗?
拉开距离,发现田园之美。
美学界有个著名的命题:距离产生美。是说在审美过程中,应该与客体保持适当的距离,否则会影响和削弱审美主体的审美效果。这个距离可以是时间的,也可以是空间的,还可以是心理的。我虽然在农村生活过很多年,但事实上对农村并没有多少深入的了解,所以手痒了写田园诗时,只能采取旁观的姿态,路过的姿态,最多也就是以低烈度参与的姿态:停下脚步,亲手采摘。也许我没有深刻地揭示田园的苦,但是,何妨拉开距离去发现田园的美?正是在这样的考量之下,我经常会写“不是真正的田园诗”,去将自己在旅途中发现的田园之美记录下来。如《癸巳梁子湖蓝莓节·采蓝莓》:“共拈嘉果野园间,齿惹甜香带紫斑。张远村头忘归处,寒烟藏竹雨藏山。”这是低烈度参与者的姿态;如《农事》:“花飞花落无心感,犁柄轻扶牛索揽。新耕泥浪水田开,一鞭惊破黄鹂胆。”这是旁观者的姿态;如《阳新道中》:“看山始到县之涯,一路轻车似逐蛇。激激溪鸣前夜雨,融融树缀晚春花。眼前不断峰遮日,岭上忽停云覆纱。牵犊田翁含笑指,村名姜福是吾家。”这是路过者的姿态。是的,我没有“浓墨重彩”地去勾画农村的新变化,诸如电脑卖菜,书作嫁妆的事,都没写,最露骨的也只是“村名姜福是吾家”。但我笔下这些安详宁静的田园景象,折射出的不是社会主义新农村吗?
保持童心,发掘田园之趣。
我只是一个田园的路过者,是一个被工作被生活压弯了腰的生命过客,田园是我的一个梦,是另一种生活的憧憬。我不但陶醉于田园之美,还会留心于田园之趣。有趣,是我对诗的一种追求。古人对于“趣”有很多阐述,我最引为会心的是明代李贽倡导的“童心说”,他重视真情表达,把“趣”作为真情和童心的显现,他说:“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又在点评《水浒传》时说:“天下文章当以趣为第一。”他认为,天下至文来自“童心”,而又以“趣”为第一,可见“童心”与“趣”对于诗文的重要性。诗来源于生活,生活中的“趣”,要靠童心去發现,诗人如果没有一颗童心,其诗作也自当少“趣”。我在创作田园诗时,也是尽量以童心觅趣。如《鹤庆道中》:“路入重峦似蟒缠,几家村寨半山悬。玉皇不是瘾君子,烟草因何种上天?”云南鹤庆一带山区多梯田,田中多种烟草。这是当地农民致富的手段。旅途中发现这个特点后,我故意以儿童的视角发问,“傻乎乎”地写出了当地农业的特色。如《西江月·消泗油菜节》的上阕:“大野刷层金漆,长空洒点香精。蜂儿不肯绕桃樱,都赶菜花欢庆。”以一幅色彩斑斓的儿童漫画,表现消泗万亩油菜花的壮观场景。
不吝关怀,温暖田园之心。
我的路过者的角色定位,使自己对于田园生活的描绘只能是浮光掠影。但是,这并不表示我对于田园没有感情,并不表示我对于偏远农村的贫穷视而不见。九年前,我曾独自到大冶的金竹尖山采风,原本是赏景,最后却被山顶上一个名为毛百市的贫困山村所震撼,写下一首七言古风《毛百市村》。先写自己历尽艰辛到达这个偏远的山村,“……一峰转过千峰起,岩峡深处无人迹。油门渐松坡渐缓,曲径拉我到山脊”;再写自己所见,“……篱外呼人无声应,锁锈窗破土灰积。野鸟飞过残垣静,似逃凶年避疾疫。更行行到路绝处,小村屋乱秋田瘠”;然后,写所遇农妇对我讲述该村的历史:由于自古交通不便,村里的青壮年都下山谋生路,山上留守的尽是老弱病残,“村有耄耋老夫妻,儿孙不归近十年。翁眼独明妪打柴,落崖断腿破床眠”;最后写政府对该村的筑路扶贫之举,“幸得甘霖政府来,一年筑路斥资巨。高山经济可富民,云间毕竟神仙处。……金竹尖山肯入梦,他年再将新景叙”。对于这样的田园,诗人自当以诗歌来表达同情,为之鼓呼,给予温暖,给予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