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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寻精神家园
——读胡仄佳《风筝飞过伦敦城》

2018-07-15天津郝志达

名作欣赏 2018年19期
关键词:精神家园丛林货车

天津|郝志达

最近读胡仄佳女士的散文集《风筝飞过伦敦城》,深感这部散文集是海外华文文学创作中一部难得的佳作。胡仄佳女士的散文风格“平淡自然”,带给读者“如出水之芙蓉”般的享受,更启迪人们领悟平头百姓人生跋涉的艰辛、欢乐和引发人们品味、思考平头百姓的人生哲学。有人说:“人生只有一种成功,就是以你选择的方式度过一生。”读胡仄佳的文章,似乎就是一种令人激动不已的、炽烈追寻“精神家园”的“成功”──人就是要活出个洒脱脱的个性来。

掩卷深思,《风筝飞过伦敦城》中那些活脱脱的生命火花的闪烁,令人信服地告诉我们:人只有历经艰辛跋涉,自在、自主地追寻,才能活出个体生命的意义来。

所谓成功,有轰轰烈烈,也有平淡如水;成功不在乎外力的肯定,更有意义的倒是生命价值的自我承认。正如胡仄佳在《在海的那一边》一文中说的:“人类像候鸟逐水草随气候择居,过去翅膀被捆住的时候,飞翔只是悄悄的愿望,现在能飞就飞吧。”“能飞就飞吧”,多么平和生动的人生况味和比喻,刹那间使人想起了老祖宗留下的“鲲鹏展翅”的故事来:那大鹏鸟从北海飞往南海,“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是何等的气势磅礴!又何等的振荡人心!然而细想起来,古往今来又有几多人成就了那大气恢宏的志向?就算是那些少数攀登上平常人可望而不可即的生命坐标,人们难道不更应该细心地领略他起飞时的步履艰辛?

《风筝飞过伦敦城》里面所呈现的不仅仅是一个年轻生命自我追寻的十年征程,而且也是她在征程中的每个驿站瞬息间人生感悟的一次次升华。在《时间简史》一文中胡仄佳说自己“三十五岁以前出过两次远门,一次早在20世纪60年代中期,另一次是赶上了出国潮。遗憾的是两次出走都没有明确的动机,算不得个人生活中值得骄傲的事。少年出游时我才十一岁”。在同一篇文章中,作者还特别回顾了少年时代与比她只大几岁的哥哥和“哥儿们”大串联时那可信又天真的感受:“我觉得我像只精力过剩,满脑子想到世界上乱闯,而又有回家本能的小猫,这段经历恰如成年后远行的预习。”在多年后的追忆中,作者把她性格中渴望出游的天性说得再清楚不过了:“敏感的追寻期盼是自然赋予的天性,把握时机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不是吗?有了自由的外在条件,静动就在自身了。”(《聚散两依依》)

我也深信多少年轻人当他(她)离开与告别国门去寻找生命新天地的那一刻或生活在异国他乡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胸中都会涌起的那种无以名状的孤独感,但《风筝飞过伦敦城》中所倾诉的“孤独感”所包容的内在分量却是独具个性的。多年后,当这段历史重新再现时,作者如此深情地回顾:“这是一次真正的出远门,一走八年十年,人的价值,事业婚姻家庭感情的惊涛,就在每个人和相关的亲朋好友中间卷起,余波至今未平。”(《时间简史》)当她迈进澳洲大陆的那一刻起,可以说凡是初到异国他乡的游子所碰到的困难,或者说对于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想象得到的困境,她都经历与饱尝。

特别喜欢《荒原上的红石头》那一篇,作为读者,几乎是灵魂战栗地倾听着作者的描述与感受:“几天开车在澳洲中部现代化的公路上,公路完全笔直,四周却人烟稀少,丛林荒原上袋鼠跳跃着,间或从公路横穿而过”;“红石头就在这样的时间空间里突兀平地拔起,上面寸草不生,天苍苍野茫茫烘托着,大气霸气得让人自觉渺小又渺小”;“红石头的庄严神秘,山体的巨大高耸,加上方圆百里渺无人烟的地质外貌,令观者长啸”;“荒凉是美,巨石是美,它的美无法纳入任何人的腰包,或让一个人独享。和人类追求所有的奢侈物质相比,澳洲荒原上的红石头永恒得意味深长”。这实在是很美的散文诗!在这类散文里,不仅可以随时观赏到胡仄佳所做的生动描述,更令人欣喜和受到启发的是她那沉浸在大自然中的人生哲思。请听:“在丛林里跟着朋友散步多次后,我开始慢慢喜欢起澳洲的丛林来。我喜欢那些高高的蓝桉树,喜欢丛林里大地肚脐眼似的深潭,喜欢五彩缤纷来去如风的鸟儿们,喜欢袋鼠袋熊之类澳洲土生动物,喜欢丛林潮湿闷热和突如其来的清凉。当我走在丛林小道上,抛开家务琐事人世烦恼,超越时空地胡思乱想意识流一阵时,眼到之处却都是鲜活的颜色和生命,在我的一生中,有多少时光能如此潇洒宁静?”(《散步澳洲丛林》)在《夜行货车》里,作者更抒发了面对新世界景色的那份惊奇和人生感悟、期望的憧憬:“入夜后的澳洲公路上,是大货车们的天下,它们来来往往,彩车般的通身缀满灯泡,夜色中闪烁出活力来。远远望去高速公路上移动的全是灯光,活像全世界的马戏团专车都开到了澳洲,共度欢乐节日。”“有时我觉得澳洲夜行货车象征着我们的世界,人们离不开它们带来的好处,但又恐惧它们潜在的危险性,不如隔窗好奇地观看来得安全。”“有时也想,世界还不那么令人悲观,当我们越过大洋来到澳洲、新西兰,我们已经坐在一辆巨大的夜行货车上了”,“跨出故国一屁股坐上现代夜行货车上的人,实际上手里仍然紧握着勇气梦想”。

在《风筝飞过伦敦城》中,作者所流淌出来的“文化之旅”的许多优美文字,在我看来乃是她走出狭小的圆圈,面对广阔而又新鲜世界后的精神上的巨大丰收。她把自己喜爱,用自己多年的心血珍藏起来的苗族刺绣艺术带到澳洲大陆,与世人分享;同时在中西不同文化的碰撞中,使她越发感受到“原以为东西方像两道平行铁轨,永远不会相遇。而今东西方相遇不仅是事实,彼此有许多不同也有许多相似,而且还有能相互理解的可能”(《闲说火车》)。在她的散文集中,几乎每篇文字都有十分精彩的不同文化的撞击声中的惊醒与感悟。从她的散文集里,我嗅到一种信息,或者说我坚定地确信,作者要在这种撞击与融合中,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新天地,热切追寻属于自己的那个精神家园。

在胡仄佳追寻这个“精神家园”的过程中,不可或缺地也包含人的情感生活。作者在新天地的磨炼中,逐渐抚平了自己的情感创伤,表现出可贵的理性与决断。例如《展览味精家川菜》一文中有这些话:“感情释然开朗,走到不愿有恨也不应有恨的地步,人单纯多了。曾完全遗忘的自信,开始自然回到我身上。坦诚地面对自己的结果,哪怕是我们已经分手,依然能做朋友。不能忘怀的还留在心底梦魂萦绕,这样的朋友一辈子不会有几个,想到这些,珍惜曾经拥有的,就变得充实起来。”在《女人入世》一文中更说:“独立的自我和更宽广的胸怀是不多的愿望之一,我想做的不过是这样的女人。”在这些似觉平淡的认知言语里,其实容纳了她所走过的那些刻骨铭心咀嚼人生真缔的艰难岁月;在这似觉平淡的认知言语中,蕴涵着她对爱情、人生、生命价值、人生理想的判断与抉择。

读《风筝飞过伦敦城》,感受最深的就是胡仄佳的人生征程发轫于文化之旅,面对全新的世界,在不可避免的灵魂深处东西方文化的碰撞与融合中,她一直在执着地追寻自我的人生坐标和精神家园。她毫不迟疑地选择了自己的生存方式,她说:“在现代商业社会里,我的随笔可能连读者都没有,但又不能不写,人有许多种存活方式,写作是我生存的通道之一。”(《在海的那一边》)她毫不动摇地坚守着一个信条:不企图用自己的文字愉悦他人,摒弃了这份“功利”,就捕捉到驾驭语言的自由,才能进入到创作的最佳状态。这,就是澳洲文坛上独一无二的胡仄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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