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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版《红楼梦》帮孩子触摸中国文化

2018-07-13张妮

环球时报 2018-07-13
关键词:刘心武套书红楼梦

本报记者 张妮

“刘爷爷,您最喜欢《红楼梦》里哪个人物?”一个十几岁的男孩问。“我最喜欢贾宝玉。因为贾宝玉对社会地位不同的人平等对待,而且有同情心。”刘心武答。“如果面对成年人,您的答案是什么?”这位著名红学家回答《环球时报》记者:“妙玉。”“这就证明,我向孩子们推广《红楼梦》时会尽量避免个人学术立场,尽量采取中性的态度和叙述,这套书也是这样的观点。”刘心武口中的这套书,就是他刚刚出版的《刘心武爷爷讲红楼梦》(6本)。在新书发布会上,几名小书迷还重现了“海棠诗社”的吟诗派对。11岁的“贾宝玉”扮演者对《环球时报》记者说,他最喜欢“海棠诗社”的故事,因为“大家一起读诗特别有意思。”对于这套儿童版红楼梦,刘心武的原则是,只讲美好的人、美好的事、美好的画面、美好的场景。比如,“迎春穿花”,讲贾迎春在花荫下,用花针穿茉莉花,做成项链。“一个懦弱的女孩,在秋日的午后默默地享受她宁静的快乐、生命的尊严。我要告诉孩子,对懦弱的生命要给予一份欣赏和怜爱。”刘心武说。

先给孩子的心灵布一些香草,撒一些花瓣

环球时报:您怎么想到要创作给孩子读的《红楼梦》?

刘心武:我写关于《红楼梦》的书、讲《红楼梦》,是一个偶然的触发。2005年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邀请我录制节目。之后一说《红楼梦》就有很多人知道我,好像我在《红楼梦》这方面的发言权挺大似的。实际上我一开始并不是想在这方面造成多大影响,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但在这以后社会上愿意听我讲和看我书的人特别多,我就觉得自己的使命并不是在红学研究方面的建树成果,而是推广《红楼梦》。现在我就把推广工作进一步扩展到我们民族目前最小的一代。当然还有一些具体的原因。近几年,我的孙女长大了,我之前的小粉丝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如何让这些孩子也知道《红楼梦》?现在越来越多家长、教师意识到,要学习中国文化,最好的入门就是读《红楼梦》,因为它把中华文化的精华基本都囊括进去了。从文学形式来说,文言文、白话文、诗词歌赋、骈文、楚辞等都有,更不用说佛学、道教的理念,以及家庭伦理、园林文化、饮食文化等,这里无所不包,等于是中华民族古典文化的百科全书。但现在有些家长强行让孩子读《红楼梦》原文,或者家长给他读。结果孩子不了解书中的社会背景、家庭背景,读不进去。年轻家长希望我给下一代创建一种孩子们能接受的《红楼梦》讲述。这个文本和音频就是这么产生的。

环球时报:《红楼梦》里可能有一些少儿不宜的内容。“儿童版红楼梦”对于内容的取舍有什么标准和考量?

刘心武:第一,在这套书里,我摒弃了个人有关观点,绝不探讨秦可卿真实出身什么的。我也不完全站在我的老师周汝昌先生的立场,完全弘扬周派红学研究的成果,而是保持一个中性立场、中性叙述,把各种不同流派红学研究者都公认的一些通识性知识讲给孩子们,求得一个关于《红楼梦》的最大公约数。第二,这套书化繁为简、化深为浅、化整为零。红楼梦是浩大的文本,一回一回讲对孩子不适合,我把它简化为50个话题。第三,儿童不宜的内容都不讲。比如,爱情我不讲,我讲贾宝玉、林黛玉的时候就说少男、少女怎么在一起游戏,讲他们的友情不讲爱情。婚姻更不讲,还有一些人际冲突、勾心斗角都不讲。只讲里面的诗情、画意。先给孩子们的心灵布一些香草、撒一些花瓣,形成一些关于《红楼梦》的亮斑型的美丽记忆。让他们知道《红楼梦》是美丽的,里面关于青春的描绘是有趣的,先用这些东西来熏陶孩子。

练好中国文化的童子功

环球时报:您认为将中国名著改成儿童版本的意义何在?《西游记》《水浒传》等很早就有儿童版,《红楼梦》为什么现在才出现比较正式的儿童文本?

刘心武:意义很大。现在童书很多,音频平台上讲故事也很多,但外国故事占很大份额。我一点不反对,我举双手赞成,我们的孩子从小就应该接受外来文化,整个人类的优秀文化都应该吸收。但我觉得首先要重视我们民族自己的文化。我们是中国人,我们说中国话,用方块字来阅读、写作。我们的母语留下了这么瑰丽的文本,我们应该让孩子从小就知道。他一下子读原文可能困难,读普及性文本就可以在他的成年阅读之前留下童子功。中国古人很讲文化童子功,比如说学戏,没有童子功长大后演不好。古人做了很多童蒙、启蒙的工作,比如《三字经》就是把中国的传统文化儿童化、普及化。现在,新的时代也应该有人做这件事。至于为什么别人不做我回答不了,我意识到了我来做,大家应该支持我,鼓励我。

环球时报:有专家认为,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包括文学有一个共通点,就是存在一种意象,比如《红楼梦》的想象空间特别大,可以从这个角度理解,也可以从那个角度思考。您是否认同?

刘心武:说得对,这个意见很好。《红楼梦》里有适合儿童的,也有适合老年人的,不同职业、不同性格的人阅读都会有不同的收获。我们现在说文化自信,中华文化传统太丰富了,所有中国人都可以从《红楼梦》入手。很多人让孩子读唐诗、宋词,很好,其实《红楼梦》里的一些诗词水平不在唐诗宋词之下。比如,林黛玉写的“咏柳絮词”《唐多令》:粉堕百花洲,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队成球。飘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拾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比宋词的一些名词还好,多厉害!你读《红楼梦》等于把唐诗宋词也领略了。它里面也有非常通俗的语言,像刘姥姥说,“花儿落了结个大倭瓜”,把大家笑成一团。这在其他的古典文本里很少见。

《红楼梦》最反对以“最”打头问问题

环球时报:您在“百家讲坛”中阐述的一些红学观点,也引发一些争议,您怎么看这些不同意见?

刘心武:我在“百家讲坛”主要是展示自己在《红楼梦》研究中的独特观点。探究秦可卿的血统和出身,这是很偏门的一个研究路径,引起了轰动。可能人们觉得新颖、好奇吧,收视率特别高。后来出了同样的书,销量也特别好。那么抨击的意见就出现了。那时有人问我,人家批评你、否定你,你生不生气?我真的不生气。因为我有一次见到了新华书店的经理,他说:不管你的观点怎么样,自从你的讲座出来后,新华书店全国各门店《红楼梦》的销量都直线上升。我才明白,我的观点正确不正确不重要,中国人应该读《红楼梦》,这很重要。我等于是在推广《红楼梦》方面起了点微薄的作用,我感到很欣慰。

环球时报:研究《红楼梦》20多年来,您认为它最大的魅力是什么?

刘心武:《红楼梦》其实是最反对以“最”打头来问问题了。比如说两个女主角林黛玉和薛宝钗,作者老让她们平起平坐,金陵十二钗正册的册页上她们两个合为一幅画,合为一首判词。她们是“两峰对峙、双水分流”,不分名次。所以我们谈《红楼梦》不用最字,可以各取所需,你有你的最,我有我的最。

《红楼梦》还有非常深刻的思想性。它一开头就写:浮生着甚苦奔忙。我们浮萍一样的生命每天那么辛苦,为什么?这是对人生目的的终极追问。人的生存意义是什么,《红楼梦》在200多年前就提出来了,伟大不伟大?这在《水浒》《三国》里都没有过。西方是伏尔泰、卢梭较早提出的。《红楼梦》不得了,真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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