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与疯癫交织下的自我迷失
2018-07-13吴茜
【摘要】《洛丽塔》一书自出版以来就备受争议,该书的情节与形式一直是评论家们关注的焦点。评论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小说的美学价值及所体现的后现代主义写作技巧上,例如戏仿,拼凑,元小说等。本文将以“自我”为出发点,运用拉康的无意识欲望理论与福柯的疯癫理论,试分析《洛丽塔》中主人公亨伯特在“自我探寻”的过程中自身体现出的欲望与癫狂的特点。
【关键词】亨伯特;欲望;疯癫
【作者简介】吴茜,扬州大学外国语学院。
《洛丽塔》一书写于1954年,是一部非常有争议的小说,因其敏感的情色内容而阴差阳错地成为了畅销书,作者纳博科夫也因《洛丽塔》的出版而改变了经济困境,进一步也奠定了他作为后现代主义小说大师的地位。评论家主要围绕着伦理道德,小说的艺术手法进行探讨。在中国,关于《洛丽塔》的研究主要围绕情色与非情色,伦理与非伦理层面展开。近年来,中国的学者也开始注意到对叙事策略与艺术形式的研究。
通过细读文本,笔者发现文中有大量对无意识领域和内心世界的描述,这些描述生动形象地展现出主人公亨伯特无尽的欲望。小说以亨伯特的呓呓自语构成了文本的叙述范式,疯癫是主人公亨伯特身上不可忽视的另一个特点。二十世纪五十年代,随着后现代时期的到来,人与自我的关系也发生着剧烈的变化。《洛丽塔》是纳博科夫后现代主义的代表作,所以本文以“自我”这一文学重要母体为切入点,主要借鉴拉康的无意识欲望理论和福柯的疯癫理论,来分析主人公亨伯特的欲望与疯癫这两个特点,探索欲望与疯癫是如何影响亨伯特认识自我和探寻自我,最终驱使亨伯特走向一条灭亡的不归之路。
欲望:无尽的欲望
《洛丽塔》是一个让人感伤动容的悲剧,它的悲剧性不在于得不到,也不在于伦理道德,而是悲剧的深渊源于“欲望”。在传统的色情文学叙事之中,女性的身体是被压迫的,被利用的,被凌辱和抛弃的没有人性的物件。正如苏珊·格里芬在《色情文学和沉默》(1980)中提到的,“‘女人’仅仅是色情狂或者种族歧视者试图忘却和否认的存在领域。”相反,在亨伯特的叙述中,女性身体没有被否定与遮蔽。《洛丽塔》是作者关于“欲望”主题的严肃探讨,借助拉康对无意识欲望的理论,在“色情”这个能指符号之下,包含着对人类欲望的探讨。
拉康指出,镜像阶段在个体成长中的作用是极其重要的,它推动着自我的形成。在此之前,儿童对身体的感受是破碎的,无法正确认识自己的存在。然后进入镜像阶段之后,镜子中的完整形象使他第一次产生了认同感。亨伯特三岁时,他的母亲意外遭到雷击去世。母亲的去世,使得亨伯特与母亲分离。缺少母亲的陪伴,亨伯特犹如置身暗无天日的洞穴之中,无法辨别自我,造成自我认同障碍。后来少年时期的亨伯特与安娜贝尔相爱,浓烈的爱情与温暖使得亨伯特进入了镜像阶段。与安娜贝尔的恋爱关系使亨伯特第一次产生了认同感,从此有了关于自我的完整想象。这段恋爱经历,让亨伯特开始认识自我,形成自我,形成对于自我与他人的关系的认知。
然而,这种恋爱关系没有维持多久,就伴随着安娜贝尔的意外死于伤寒而终止。直到亨伯特遇见了洛丽塔,年轻的洛丽塔唤起了亨伯特无意识中关于安娜贝尔的回忆。洛丽塔此时已然成为亨伯特的欲望目标,亨伯特疯狂地爱着洛丽塔,近似疯狂地追逐和占有洛丽塔。但是亨伯特的这种疯狂爱恋是变态的,他监视和控制洛丽塔,带着洛丽塔进行名义上的“汽车旅行”,实则达到阻隔洛丽塔与外界交流的目的。“洛丽塔,是我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同时也是我的罪恶,我的灵魂。”在被欲望无限地啃噬吞没中,亨伯特的无意识最终也慢慢开始领悟到,“我疯狂占有的不是她,而是我自己的创造物,另一个幻想出来的洛丽塔,也许比洛丽塔更真实的洛丽塔;那幻想重叠包含着她,漂浮在她和我之间,没有意志,没有意识,当然,也没有自己的生命(51)”。但是,亨伯特一直拒绝承认这一现实,在欲望的深渊里不可自拔。最终,亨伯特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他杀死了拐走洛丽塔的奎尔蒂,自己也因为疾病死在了监狱中,欲望完完全全地吞噬了亨伯特。
疯癫
《洛丽塔》一书是以主人公亨伯特的自述为叙事方式,通过文本细读,读者不难发现亨伯特的喃喃自语疯疯癫癫,疯癫是主人公身上显现出来的另一个特点。通过分析亨伯特身上的疯癫,我们可以探究疯癫是如何加剧亨伯特的自我迷失。在《疯癫与文明》一书中,法国思想家米歇尔·福柯把疯癫分为浪漫化的疯癫,狂妄自大的疯癫,正义惩罚的疯癫和绝望情欲的疯癫。疯癫在亨伯特身上具体体现为正义惩罚的疯癫和绝望情欲的疯癫。
亨伯特的正义惩罚的疯癫表现为亨伯特杀死拐走洛丽塔的奎尔蒂,但值得一提的是,亨伯特在射杀奎尔蒂之前,递给奎尔蒂一封死亡判决书并逼着奎尔蒂读出来。亨伯特用韵文写好的诗般的审判书,犹如末世审判罪人一般的行为,让读者感觉到主人公亨伯特的疯癫。本以为杀死奎尔蒂可以摆脱内心魔障的亨伯特却感受到“我根本没如释重负之感,相反,一个甚至比我希望摆脱掉的那个重负更沉重的负担挨近了我,袭上了我的身,重重的压住了我。”亨伯特心情沉重地驾驶汽车离去,他开始感觉,“既然我已无视了人类的法律,我同样也可以无视交通规则。于是我横开到高速公路的左边,看看感觉如何,还真不错。”此时的亨伯特已然陷入了疯癫状态之中,建构了一个正义惩罚的疯癫形象。
亨伯特身上的最大疯癫应为绝望情欲的疯癫。福柯提到,“因爱的过度而失望的爱情,尤其是被死亡愚弄的爱情,别无出路,只有诉诸疯癫。”初恋安娜贝尔的早逝让亨伯特对九至十四岁的少女有着特殊的情结。遇见洛丽塔后,亨伯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因为在亨伯特心里,洛丽塔就是安娜贝尔的化身与继续。“那是一个同样的孩子——同样的少女,同样蜂蜜样的肩膀,同样像绸子一样柔嫩的脊背,同样的一头栗色头发。”亨伯特用了五个“同样”试图把现实生活中的替代品洛丽塔还原成他记忆中,魂牵梦萦的安娜贝尔。但是,矛盾的是,亨伯特比任何人都更加清醒地知道,“我疯狂占有的不是她,而是我自己的创造物。”福柯指出,谙妄话语具有两个层面,一方面专注于荒谬的想象,同幻觉进行交流;另一方面又是在严密的判断和推理中展开,显示出表征上缺乏理性,但形式上又符合理性的法则。因此,永恒地占有洛丽塔只是亨伯特自欺欺人的疯癫而已。
欲望与疯癫犹如漫漫人生不可避免的考验,每个人都要接受试炼。屈服和沉沦欲望和疯癫,往往会滋生一种恶。这种恶不仅会毁灭他人,也会让自己走上一条不归路。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着你。人性是复杂的,没有单纯的善,也没有单纯的恶。自我成长和探寻的过程中,只有处理好自我与欲望、疯癫的关系,才能正确认识自我,建构自我。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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