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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精神病人和他们的“疯狂”面包

2018-07-13

华声文萃 2018年11期
关键词:光景桂皮面包师

让精神病人合作做面包?这听起来像是一件疯狂的事情。但在位于北京东五环外苏坟村的北京朝阳区精神病托管服务中心(以下简称“托管中心”),里面的病人会制作各式各样的面包,法棒、牛角、桂皮卷、面包圈、火锅面包……托管中心常年有200多名病人,他们之中大部分是精神障碍者,托管中心选出六名病情稳定、具有基本社交能力的患者,培养他们成为面包师。在坊间,精神病人有时也会被不礼貌地唤作“疯子”,他们索性就把自己制作的面包称之为“crazy bake(疯狂面包)”。做面包,也为他们接触社会打开了窗口。

味道“好极了”

9月4日早晨7点多,面包师李光景(化名)走出病区,换上洁白的厨师服,厨师帽立在头上,一身利落。做面包本是托管中心的一项康复项目,在此之前,李光景还种过菜,学过电脑,练习英语口语,但只有做面包坚持了下来,也只有做面包的康复效果最好。

最早提议做面包的,是来自瑞士的伊万和德国的娜塔沙两名女志愿者。伊万曾在国外做过心理医生,和精神病患者有过长期接触,娜塔沙跟随在华工作的丈夫做家庭主妇。她们两人曾带着病人一起种菜,因为种菜受季节限制,她们希望全年能给病人找点事做,提议教病人做面包。

托管中心主任杨云还记得,她把做面包的想法告诉病人时,人人都打起了退堂鼓,“大家说得最多的是,我们在家连饭都不会做,做面包更甭想。”托管中心负责康复工作的王康乐能理解这种退却,慢性精神分裂症患者往往社交能力衰退,生活懒散,情感淡漠,“如果能组织他们一起做面包,会调动他们各方面的能力,是很好的康复项目。”

李光景、赵大宝(化名)和姜晓辉(化名)三人最早同意参加做面包。经过病情评估,以及征得家属同意,他们都成了托管中心的面包师。杨云把一间会议室改造后,“疯狂面包”项目就算成立了。

李光景还记得第一次做面包的时候,自己揉面不知道怎么用力,手一直哆哆嗦嗦,“常人”用一天,他用了快两月才学会。赵大宝也是,今天刚学会了怎么捏圆圈,第二天就全忘了,还要从头学。病人一直学不会拧麻花,就用毛巾来练习。厨师吕文海挨个指导,从擦桌子扫地到揉面,直到第一炉面包出炉的时候,所有人都记得当时的味道,“好极了”。

谁会买精神病人做的面包?

除了“学艺”艰难,大家更大的担心是,就算面包真做出来,谁会买精神病人做的面包?

“我们不停地推销面包,但让别人吃我们的面包很难,人们说他们不想吃面包,因为要减肥。实际上我认为最大的原因是做面包的人是精神病人。”在一次访谈中,伊万说。

好在一些使馆学校、国际学校、外国公寓里的老外,成了“疯狂面包”预订和零售的大客户。不过让李光景最伤心的,还是人们对病人身份的误解。有一年圣诞节,外国志愿者帮他们联系到一家外企,外企年会结束后,压轴的节目就是外企老板推销李光景怀里的面包,李光景还记得那是小人造型加了葡萄干的面包,面包师们用礼品带扎好,绚丽的灯光下,中国雇员们很快把面包抢购一空,可年会结束的时候,众人散去,留下了满桌的面包。

“半根蜡烛”的价值

每个面包师都分工明确,做桂皮卷的时候,有人揉面,有人研磨桂皮粉,有人搭造型,有人码盘,有人烘培。上午十点半,历经三个小时,面包师们做出了6种口味的118个面包。这些面包被装进特制的包装袋,贴上“疯狂面包”标签,除了几个是德国使馆学校老师预订的,其余一百多个要在校园里零售。

11点20分,北京亮马桥附近的德国使馆学校的一批学生下课,李光景三人在明亮的教学楼大廳摆好桌椅,售卖面包。李光景喜欢出来卖面包,这里就像是一个小窗口,让李光景走出铁门,离人群更近了一点。下午两点多,100多个面包只剩下4个桂皮卷,一共卖出了600多块钱,姜晓辉小心翼翼地把这些钱锁进盒子里。

面包房给托管中心带来了可观的收益,14年来,他们用面包换了一台冰箱、两台洗衣机、三台空调、200个收纳箱和100把椅子,还为200多个病人更换过几轮床上用品。除此之外,每个面包师每月会有三四百元的薪水。

“自己还有一点用处,不是待着没用的。”赵大宝对这笔收入很欣慰,他打算攒一部分钱,给母亲买一份礼物尽孝。李光景也找到了存在感和价值感,他坦诚自己身体有点毛病,但特别愿意跟常人交流,“尤其当别人买完面包,那种鼓励你的眼神,带给你阳光的眼神。我们赶不上整根蜡烛,但半根蜡烛也愿意,为了光明,燃到最后。”

变化还不止这些。托管中心主任杨云觉得,坚持下来的病人,他们的社交能力、处理个人事务的能力都在变好,“犯病”的次数也变少了。

(摘自《新京报》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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