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球“低”调奏出生命最强音
2018-07-06余玮
余玮
他是低音区丰富的男低音歌唱家,具有三个八度的宽广音域,能唱至低音B。
虽已是耄耋之年,但老人很健谈,精神矍铄,声如洪钟。治学是严谨的,学术是高水平的,处世是低调的,生活中情趣多多,交谈时不乏诙谐幽默。
人生难免风风雨雨,流水般的岁月他一直用微笑去装扮。在与他交流的过程中,始终可感受到他一直用微笑面对。
一路走来,吴天球用微笑与歌声填满自己的人生,用乐观向上的心态与优美的声音铺就前进之路。这是他活出样儿、活出精彩的真谛!
趟过“十八湾”步入声乐之旅
福建同安东西双溪汇流后,再分二股入海。入海口之一為“石浔”,溪水入海后称“浔江”。
1934年6月,吴天球出生在石浔这个海滨大村落。由于地少人多,当地大多数农民收入低微,许多人不得不跑到厦门的码头当苦力。尽管码头苦力已经处于社会的最底层,但要想在码头上混口饭吃也是不容易的,工资常被包工头克扣,剥削极为残酷。吴天球出生的这年,当地革命志士轰轰烈烈地发动群众抗捐税、抗租债、抗苛政。
吴天球一岁多的时候,父亲便因病去世,于是原本脆弱的家庭失去了顶梁柱,一家人陷入困顿之中。勤劳的母亲既当娘又当爹,省吃俭用,拖着三个孩子——吴天球和比他大9岁的哥哥、大5岁的姐姐,硬是把他们拉扯大。
因为贫穷,吴家祖祖辈辈没有一个识文断字的,世世代代吃尽了没文化的苦头。母亲、哥哥和姐姐看到吴天球天资聪颖,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当“睁眼瞎”,再苦再累也要送他上学校。
吴天球在村里念完小学,考进县里唯一的一所初级中学。为了求学,他离家借住在亲戚家里,每星期回家一次,挑着柴米油盐,走十几里的田间小路才到学校。暴雨时节,小溪涨水,哥哥让弟弟骑在自己的肩膀上,趟过溪水,放下弟弟,再返回对岸,将柴米油盐顶在头上,趟了过来。小天球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勤奋学习,用心读书。他总是以最佳的成绩作回报,寒暑假全力在家里干农活、犁田、耕地、播种、插秧、锄草和收割,农民的活儿样样都会。
1949年8月17日,福州解放。此后,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第十兵团在司令员叶飞的率领下,挥师南下,所向披靡。9月19日凌晨,中国人民解放军在中共同安地方组织及其武装配合下,解放同安县城。15岁的吴天球,加入到欢庆的队伍中,载歌载舞,尽情表达喜悦之情。
小时候,吴天球没有条件学音乐,但是对音乐有着特别的亲近感,常常边干农活边哼着当地的儿歌。很快,土改运动开始了。这时候,石浔村为了配合运动,组织剧团排演歌剧《白毛女》《赤叶河》片段,上过初中的“文化人”吴天球自然是数得上的角色,经常到邻村、区县演出。这时,家人与村民才知道他有着洪亮优美的声音。晚年,吴天球还记得当年积极参加运动,每逢农闲,百姓都聚集在村公所观看他们演出的小剧,人人喜笑颜开。
初中毕业后,因为家里实在困难,吴天球没有能够继续上高中而辍学在家务农,直到1951年秋才报考进入厦门师范学校。学校设在风景如画的鼓浪屿田尾海滨,这是一所食宿全包的中等专业学校,对家境贫寒的学生而言,无疑是一个福音;况且,寒暑假还能回家干农活。他虽打着赤脚念书,但功课成绩优良,尤其是数理化特别突出。他平时话语不多,因为一张口,声音便“嗡嗡嗡”直响,同学们都笑他像个“大酒瓮”。敬业而又细心的音乐老师江吼,立即发现他是一棵男低音的好苗子。学校里有一个合唱队,他也是其中的一员。有一次,合唱队里排练《英雄战胜大渡河》,其中有一句“开船喽”的念白,许多同学都争着试喊,吴天球在不经意中也喊了一句,特有的音质引起江吼的注意。此后,江吼就让他喊“开船喽”的念白。从此,江老师就有意识地让他独唱、领唱,吴天球因此得以接受初步的艺术指导,音乐的情趣得到培养,声乐的审美能力得到提升,个人的歌唱潜能得到挖掘。
1954年夏天,吴天球从厦师毕业,按常规应该分配到小学任教。厦师考虑到他的成绩优异,又有特长,便推荐他报考高等师范院校,以便进一步深造。当时他的数理化成绩很好,在学校里一直排在前几名,就报考了师范院校的物理系,但是学校让他改报音乐系,为此江吼专门来找吴天球,说:“天球啊,你数理化学得好,我知道。但是,全国数理化学得好的有许多,可是像你这样嗓音条件的大概一万人当中也很难找到一个,所以我们希望你报考音乐系。”吴天球一下子愣住了,他根本没有报考音乐专业的思想准备。
“江老师,你知道,我音乐没有基础,乐理没有基础,学校的歌唱课跟着唱就是了,报考音乐院校没有把握。报考音乐专业,需要有音乐知识和技能,我想光会唱唱歌是不行的,不敢贸然报考。”吴天球很有顾虑地回答道。江吼又说:“这个我知道,但是可以学,只要你学,一定可以学好。”
吴天球去请教学校教导主任漆竟余,说出自己的苦衷和想法。漆老师望着吴天球,语重心长地说:“我完全赞成江吼老师的意见。我们推荐你报考大学,也是希望你发挥特长,练成高水平的歌唱家,你要相信自己的潜质。天球,你的声音很好,很特别,绝对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你是学音乐的料子,应该报考音乐专业!也许,将来你就是‘中国的罗伯逊!”听到老师的殷切期待,对视老师的深情目光,吴天球感受到了一股潜在的力量,默默地点头。
在江吼和漆竟余老师的劝说鼓励下,吴天球决定报考音乐专业。
在专业科目初试、复试阶段,福建师范学院音乐系著名的女高音歌唱家片冰心老师听了吴天球的歌唱,发现他的自然嗓音条件很好,如果能进入非师范类的专门学校攻读,那会有更大的造就。她与系主任曾雨音教授商量,两人一拍即合,向正在福建招生的华东艺专推荐。
1954年秋,吴天球到无锡华东艺专学习。1957年2月,转到中央音乐学院学习,师从杨比德。
能唱出最低音的“国宝”海归
1959年4月,吴天球以品学兼优的成绩被中央文化部选送到保加利亚留学。中央文化部还决定,派遣吴天球作为中国青年代表团成员,参加1959年7月在奥地利首都维也纳举行的第七届世界青年联欢节声乐比赛。这在当时是一项重大的国际赛事。吴天球于4月底到达索菲亚,7月份要参赛,时间非常紧迫。他在保加利亚著名声乐家契尔金教授教导下,6月初完成曲目的准备,便加入保加利亚参赛团的集训,同优秀的歌唱家们一道夜以继日地练习,又获得保加利亚著名教授勃倫巴诺夫等的悉心指导,进步很快。参加集训的保加利亚籍著名男低音歌唱家尼古拉·加乌诺夫,听了吴天球的演唱,大为赞赏,认为吴天球是一位嗓音条件极好、富于感情、唱歌动人、非常难得的男低音,只要好好努力,得奖绝非问题。
夏日的维也纳,绿荫环抱,繁花似锦。行走在城市大街小巷,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邂逅美妙旋律。夜晚,灯光闪烁,弥漫在空气中的是音乐与艺术的气息。各国青年云集于此,一片节日景象。在吴天球看来,整座维也纳城似乎任何事物、任何活动、任何角落都充满了旋律,带上了音符。吴天球的心情十分激动,为能代表中国参加世界性盛会而感到荣幸和自豪,这是他人生旅途中的重要里程碑。但由于劳累过度,不适应当地气候,他因此患了感冒,发高烧,咳嗽不已。关键时刻,另一名选手又宣布弃权,中国声乐选手就只剩下吴天球一名,责任更加重大。面对如林强手,他把国家的荣誉放在首位,不气馁,不退缩,主动配合医生,吃药针灸,积极治疗,在病未痊愈的情况下,准备冲刺!
每位选手要唱五六首歌,其中要有一首中国歌曲,其余为西方古典歌曲。吴天球演唱的中国歌曲,就是在厦师读书时江吼老师启蒙他唱的《天下黄河十八湾》:“天下黄河十八湾,阻挡不了英雄汉,不怕风来不怕浪,齐心合力把船扳……”江老师用这种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精神,引导他走上音乐之路。现在,吴天球又用这种精神,去攀登音乐艺术的高峰。他一边练唱,一边鼓励自己:有这种精神,什么疾病、困难和压力、,全不在话下!
他终于拿下了大赛三等奖。赛后,他的导师契尔金教授向他祝贺,拍着他的肩膀说:“小伙子,好样的!初次参赛就有这样的成绩,了不起;如果没有生病的话,那你一定会更棒!在舞台上,你那魁梧的身材,浑厚的歌喉,感人的表演,是人中之狮啊!”
赛事结束之后,中国青年代表团邀请著名黑人歌唱家罗伯逊到驻地做客,吴天球出席作陪。两位男低音在热烈的气氛中会面,紧紧握手。
在这次世界青年联欢节活动中,吴天球悟到:只有民族经典传统曲目,才能赢得世界的认可,才能真正走向世界,即民族的才是世界的。通过这次广泛的艺术交流,他收获很多,互通有无,吸纳养分。
赛后,从维也纳回到索菲亚,吴天球便投入研究生课程的紧张学习。1961年秋,吴天球以优异的成绩,学成归国,回到中央音乐学院任教,一直到担任教授、声乐系副主任。
声乐教学,除了传授知识外,更要带领学生训练技能和培养习惯。因此,吴天球尽量挖掘学生的潜力,发挥学生的特长,逐步补齐学生的不足;教学语言简明扼要,通俗易懂,深入浅出,感性具体;打破声乐“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秘感,让声乐成为“看得见、摸得着、听得到”的直观形象,使学生听课时进入状态和情感意境;口传心授,针对性强,让学生听课时目标明确、感受具体,牢固掌握技巧方法,强化演唱能力;强调尊师爱生,建立平等关系,促进教学相长,有时要“互换师生位置”,设身处地为学生着想,不向学生“摆谱”,自己不足的地方,敢于坦陈,避免学生学习的盲目性;让学生自然放松,消除疑虑,不拘泥于太多的“方法”而弄得无所适从,以发挥学习的主动性、积极性和钻研精神。正如著名音乐家时乐蒙先生所说:“吴天球教授对学生细致、深入、全方位教学的最终目的,则是为了感情内容的表达和深化。”
声乐作为一门感染力很强的音响艺术,吴天球的教学格言是:“特定的状态,特定的情感,发出特定的声音;只有兴奋的状态,真挚的感情,才能唱出美妙动人的歌声!”他认为,人与人之间的交谈,是在谈“情”、谈“心”,何况唱歌哩!唱歌,就是歌唱者把对歌曲的理解与感受迸发出来,以震撼听众的心灵。
吴天球不断总结自己在教学中的经验教训,并吸取其他老师的长处和优点。这使他的艺术之树常青,散发出无穷的魅力。
为了使理论更好地联系实际,自1978年以来,吴天球举办过20多场个人独唱音乐会。在准备曲目时,他从声音技巧上,也从乐曲内涵的理解和表达上,字、句、段反复推敲,精益求精。通过录音、录像、征求同事意见,来发现演唱中的不足,不断改进、充实自己。
吴天球的嗓音深沉、浑厚、洪亮、醇美,独具整体共鸣的特质,富于感人的魅力;他的歌唱语言清晰、灵活、口语化,字正腔圆,如同向听众倾诉情怀;他的舞台风度和蔼亲切,淳朴大方,精神饱满,气息充沛,每唱必动之以情;他的歌唱技巧精湛娴熟,高低声区运用自如,具有3个8度的宽广音域,特别是丰富的低音区,非常罕见,无论说、唱、动作和面部表情,都深深吸引着听众。
他在1982年录制的个人专辑唱片中,《伏尔加船夫曲》竟唱出最低音的B,这是全世界男低音歌唱家中罕有唱过的低音,因而被誉为“国宝”。著名音乐家喻宜萱评价道:“他善于表达歌曲的内在感情,唱得细致、纯朴、诚挚感人。他演唱的俄罗斯歌曲《跳蚤之歌》,在诙谐中表现出对沙皇的辛辣讽刺,他用不同的笑声刻画出各种不同的人物性格及情感,贴切生动,恰如其分。在演唱《杨白劳》时,他真实地塑造了一位深受压榨和欺凌的贫苦农民呼天恸地、悲愤欲绝的形象,感人至深。吴天球的嗓音优美浑厚,音域宽广,声区统一,运用自如,在吐词咬字上颇见功力,听来非常清晰,这对男低音歌者,尤为难能可贵。”
微笑着坦然面对“剖腹产”
2001年3月某日,中央音乐学院退休办组织离退教工体检,吴天球也参加其中。很快,体检结果出来了,在B超一栏内写着:肝部有一个直径为3.8公分的低回声团(即肿瘤)。为遵医嘱,吴天球到另两家医院诊断,医生都认为不像是恶性肿瘤,而像是“肝岛”(脂肪肝造成的一种肿物)。于是,吴天球照样乐呵呵地过日子。
2002年、2003年、2004年的每年3月学校照例组织体检,吴天球都照例参加。每到B超室检查时,大夫们照样神情紧张地问他有什么不舒服,吴天球照样回答“没有不舒服”,并进一步反问:“是不是有一肿块?有多大?”大夫回答:“是有肿块,有4.5公分,你也知道吗?”这是2002年的情况,之后,2003、2004年,肿块递增至6.8公分、8.7公分。体检大夫一年比一年紧张,退休办一年一年摧吴天球检查,吴天球反倒越来越无所谓。
2005年3月,照例体检,又到B超室,大夫很严肃地说:“你这一肿块己长到10公分左右,再不及早治疗将很危险了!”于是,吴天球想:“它还真长得快呀!”这时,他才开始比较重视。
当时,吴天球和老伴已报名参加旅游团将赴欧洲玩半个月,心想:假如是良性的,等欧洲回来再处理也来得及;假如是恶性的,更要坚决再去玩一趟,否则今后就没机会了。5月初老俩口相伴游欧洲,5月中旬老俩口尽兴而归。5月底到一家医院做CT检查,主任医生说:“看样子仍然是良性的,但长得太大了,最好是拿掉它,以防恶变。”吴天球带着CT片请教几家医院的几位主任医师,多数医生也认为是良性的,但长得太快、太大,应该手术拿掉。综合多数医生的意见,吴家家庭会议决定:“拿掉它!”吴天球把这次手术定名为“剖腹产”,手术确定在2005年7月27日上午进行。
据吴天球讲述:“我的手术进行了4个半小时,从白刀子进是上午9点直到红刀子出是中午1点半,这是刀光血影,开膛挖肝的4个半小时。在这期间,老伴和两个儿子在手术室外的一间大房间里等待。中午1点半时,他们三个一起到窗口,只见主刀的主任医生手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颗大大的,红喷喷、亮光光的从内脏切除下来的瘤体:直径15公分,重1050克。主任医生说:手术顺利,非常成功。后来病理科发来通知:瘤体的中心有癌细胞,是恶性肿瘤,好在没有转移!”
住院期间,同房的病友每天都要接待一两批探视人员。吴天球笑言:“每次来人探视,他的三个儿女都忙着接待,这老兄也得对人表示客气,讲话就多,显得很累!与这老兄相比较,我是十分清静。住院前我就与老伴商量,我这次住院要绝对保密,不是因为得癌症不好意思说,而是不愿意使亲友们冒着酷暑到医院探访,我也免得因接待亲友而受累。若有人问起我,就说:他回厦门老家了!回老家是很正常,无需理由的。就这样,连我老伴的姐姐也没告知,我很安静、安心地养病。”
術后一周,老伴对吴天球讲:有家单位约他9月30日在北京音乐厅演出。吴天球一听,精神劲儿来了,说“不要推脱,参加!”他心想:自己一周来康复很快,已可以挺直身体到走廊漫步十几分钟,吃饭开始正常,体力精神都比较好。“我担心的是自己的嗓音会不会有变化。我用说话的声音试试,故意用大一点的声音,带有共鸣的感觉讲几句——嗯!没有变化!我很高兴我的嗓音还在!最担心的是我的大肚皮有一条28公分长的垂直刀口,在当时这刀口还用‘钉书钉钉着,还没有拔钉子呢?如果唱歌时用气,那伤口会不会崩裂,或是说会不会很疼?办法就是试!我走进厕所适度地练唱几声,发现我的伤口并不疼。原来,歌唱时的用气,张力在后腰而不是在前面的肚皮上,这倒是让我对歌唱用气的原理有新的体会,太高兴了!既然在刚术后七天,钉子还没拔都不疼,两个月后肯定没事的。我决定答应参加演唱。”
第二天早上,主任查房,一大帮医生也都跟着。查完病情,吴天球站起来说:“我有一件事向主任请示。”主任说:“请讲。”吴天球就将决定参加演唱的事说了,大家一下子愣住了,任何人从来不会想到刚术后七天的大病号会提出这种问题!沉默间,吴天球进一步向他们解释,介绍了自己的恢复状况、嗓音状况、歌唱用气状况,并当场发声证实,之后说:“我觉得我还行!”主任说:“你本来就行!”
这时,主任医生才同意,但要求“你不能急,要恢复一段再唱”。一听,吴天球保证:“我8月份一声不练,9月份开始恢复练习。”并说:“到时我请你们光临音乐会,一表示我的感谢,二向你们汇报,三请你们验收:看看!你们不仅挽救我的生理生命,而且还保留、延续了我的艺术生命!”于是,大家击掌相约!当天,吴天球就告知音乐会主办单位,确定自己参加演出,并报上五首演唱曲目,“仍不说做手术的事,免得他们担心”。
8月10日,吴天球出院。出院前,主任医生找吴天球和老伴谈话,交待出院后的注意事项。其中一条是复查:头两年是每三个月来院查一次,项目是:CT、B超、胸片、血象。此外,主任说:“由于肿瘤的中心已有细胞癌变,但包膜完整没有扩散,一般人也就没事了,但对于你,我以为还是做一次预防性的介入(即化疗)好些。就做这一次。”医生的关爱、负责、诚恳,令吴天球感动。吴天球说:“化疗对身体的损伤更大,我9月30日要演出,可不可等演完了再来化疗?”主任表示可以,于是吴天球高兴地向医生、护士一一表示感谢和告别。
“8月份在家休养,开始只在家中走一走,坐一坐,时常躺一躺,后来可以下楼到学校附近的小绿地散散步,练声、唱歌的事一点都不做。到了9月1日我开始打开钢琴练唱,先轻声在中低声区活动嗓子,上午半小时,下午半小时,三四天后声音逐渐放大,时间逐渐延长,半个月后开始与老伴和钢琴伴奏,也是先轻声找感觉,然后再逐步放大,逐步按要求练习。到9月20日我已能自如地歌唱,对9月30日在北京音乐厅的演唱充满信心!”吴天球高兴地说:“9月30日我邀请了肿瘤医院的许多大夫光临音乐会,主要成员是医疗小组的,他们听后很高兴、很惊奇,说:我们亲自为你做手术,最了解你的病情和伤口情况,否则从今天台上的演唱完全不能相信你是两个月前刚动了大手术的‘人!我!总算闯过了生死关,能像健康人一样站立舞台、放声歌唱!我内心非常激动!”
演出结束,吴天球在家过完“十一”黄金周,10月8日按出院前与医院的约定,住进肿瘤医院的介入科。“8日住院,9日作化验等等,10日手术。被推出手术室,赶上开饭,我照吃不误,同房病友问:你没感到恶心吗?我说:没有啊!他说:有的人在手术室输药时就吐了。噢!怪不得我看见有人在等候手术时准备了两个塑料袋,当时我还觉得奇怪:这干嘛用呀?当晚护士来测体温、血压等等,我全都正常。”
次日,主任医生带一帮人来查房,一看病历样样正常,一问病情没有异样,主任说:“很好!”吴天球开着笑问:“大夫,昨天给我打的药是不是打错了?”主任医生一愣,紧张地问:“怎么啦?”吴天球笑着说:“是不是打了开胃药?所以我吃嘛嘛香。”这时,大家才明白吴天球的诙谐。
据吴天球回忆:“回到家开头几天我一切正常,吃饭正常,也不掉头发,但总觉得肝脏有不舒服。过了一周后开始掉头发,一洗澡掉得更多了,一把一把的抓在手里,头皮开始外露了!更主要是体力差,很累,怕冷,别人穿毛衣我要穿棉袄,牙齿松动。但可喜的是我始终保持好的胃口,声音没有变化仍可歌唱。我在刚化疗后的几天内,接到教育部邀请在11月初到南宁当评委的任务,接到11月25日在广州中山堂演出消息,接到11月26日在我家乡厦门参加《世界同安联谊会》并在开幕式上的演唱任务,我全答应了,并且都顺利完成了。这全得益于我的好胃口和嗓音没变这两点。在外面别人只看出我行动迟缓,这都可以搪塞给‘太胖了,此外在精神情绪、嗓音及演唱效果都很正常,谁也看不出我得了可怕的肝癌,而且刚开完刀,刚进行化疗!”
渐渐地,吴天球的身体得以康复。凡有邀请参加的活动——演唱、评委、讲学、旅游、度假等,“我都答应参加,也都顺利完成,没有因身体因素而推辞,也没因身体因素而有所降低质量”。老人笑对人生、坦然面对病痛、最终战胜疾病、重返舞台、继续参与社会音乐活动的积极精神,被周围熟悉他的人点赞!接受专访时,他的樂观开朗、快乐生活、顽强意志也感染着记者。
笑对人生,这是一种选择,更是一种昂扬的态度。生活的贫苦没有让他失望,病痛的折磨没有让他绝望。他的人生,是阴影与光明的协奏曲。在生命最黯淡的日子里,吴天球选择笑对人生,一切重新开始,奏出生命的最强音!
这么多年来,吴天球的歌声响遍大江南北,受到听众的热烈欢迎,声乐艺术日臻成熟。“我能有今天,我感恩江吼老师、漆竟余老师和厦门师范学校、华东艺专,最好的报答就是怀着感恩的心去唱歌。”他感恩改革开放的年代,中国与世界加强了接触与交流,也使他的艺术舞台从中国拓展到世界。他经常作为中国人民的友好使者,把优美的歌声带给亚、欧、美、澳四大洲20多个国家的人民。
吴天球的夫人黄媚莹是钢琴家、首都师范大学钢琴专业教授,两人经常在家练歌,一块琢磨歌曲,夫人经常为吴天球的演出钢琴伴奏。
接受采访时,吴天球说,自己年纪大了,演出少了,但他仍然渴望把自己的歌声献给观众。在他眼中,歌者站在舞台上演唱,就是用自己对音乐的感悟和理解同观众交流。他的嗓音还是那么的深沉浑厚,洪亮醇美。虽然步伐已现老态,但他唱起歌来仍像年轻人那样激情勃发。
“音乐不是物质,不能成为‘遗产被子孙直接继承,好在我撰写了自己的学术专著《让你的歌声更美妙》,把自己对音乐的感悟保留下来。”对于晚辈,吴天球在艺术上毫无保留,他不断总结了自己几十年来唱歌的技巧和经验,传授给热爱声乐的学子。他能敏锐地抓住教学中长期存在的诸多疑难和美声唱法、民族唱法、通俗唱法中的问题并坦陈自己的观点,经常就歌唱语言、吐字、歌唱心态和艺术处理谈论内容与形式、感情与技术、歌唱艺术与社会责任感的完美统一,以帮助年轻声乐人达到更加完美、动人的音乐造诣,所培养的一批又一批优秀的声乐人才,有的已经成为音乐院校的教学骨干,有的成为歌剧院、歌舞团的台柱子,桃李满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