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鸟寻踪记

刘璐

又是一年雷鸟季……

2016 年5月底，我第一次上小东沟，在半山腰处，一只棕尾鵟在高大茂密的西伯利亚云杉丛中穿行，啊，难道这就是令人向往的“泰加林”。

车行到大约3公里处时，到达半山腰的一个岔口，右面通向雷鸟山，左面开发旅游，但至今未开发，我被 眼前的景象所迷惑，闯入我视线的是漫山遍野的山花，最耀眼的是被当地人们称作别克花的“猪牙花”。

寻找柳雷鸟的情绪顿时减弱了许多，只见这里满山满坡紫色的花海，绵延至天际，我停了下来。

继续前行，西伯利亚落叶松以坚强挺拔之势默默守护着这里，如同坚实而宽阔的怀抱，迎接远道而来的四方客人。

逆光中，一只早已等候多时的金雕一边梳理着自己的羽毛，一边用神秘的眼神打量着我们这些不自量力的鸟疯子。

沟壑的深处，牧民破旧的木屋顶上，黑耳鸢在黄昏时分放肆地嬉戏。眼前的铺地柏郁郁葱葱，零散的几棵落叶松点缀在山间。走到这里，赶紧放慢脚步，很有可能你的脚下就有柳雷鸟。

從这里开始，路越来越难行，植被也越来越少，此时只有路面上隐藏着的大小泥坑在等着考验我们的车技，稍不留神今天的黄金时间就浪费在这里，只能等待救援了，可这里没信号啊，只能徒步寻求或者等待上来的车。这或许就是中国仅发现于阿尔泰山两种雷鸟的最雷人之处，让人难以割舍。

曾经，有一鸟友开了一辆牧马人，路经这里时，车开得很炫，我急匆匆跑上前把车拦住，气喘吁吁地和他反复强调，你现在一定要把车退下去一段，然后从右前方的边缘快速通过，这位鸟友和气地冲我笑了笑，一脚油门直接深陷其中，而且很不服气地继续后退，前进，这一行为使车越陷越深，那时他脸红扑扑的，露出一副无奈的神态。

这时下起了小雨，路更加难行，突然，一只小嘴鸻就在我的视线里，“回眸一笑百媚生，万种风情化艰险”，我哭我笑我呐喊：小东沟，我来了！

这里就是著名的10公里处，不管你乘什么样的交通工具，只要你安全地来到这里，见到岩雷鸟的概率就会大大提高。这里平均海拔2600米左右，纬度较高，有中国最低的雪线。只见远处的山峰白雪茫茫，斑驳的残雪和新生的绿意同时出现在起伏的阿尔泰山上，这里就是冬春之交两种雷鸟最活跃的区域。

阿尔泰山，就像是搭建在欧亚草原带上的一座戏台，泰加林、山地草原、苔原带中的物种在这里交会出现，在中国能够欣赏到泰加林的地区，只有东北的大兴安岭北部和新疆的阿尔泰山。

在中国看两种雷鸟，阿尔泰山是唯一选择。

清晨，一对岩雷鸟缓缓地向我们飞来，但怎么也看不到雌岩雷鸟，这不是藏猫猫，是自然法则，是鸟儿们生存的一种本能。

时至今日，每每想起那段日子，心中一边是惊喜，一边是懊恼，只因脑海中装着的都是雷鸟，没有沉下心来好好欣赏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一石，这是我寻鸟以来最大的遗憾。

2017年5月，我又一次来到新疆，本想弥补上一年的缺憾，却得到一个特别的消息，铲雪的挖掘机还停在半路，10公里上山路6月上旬也无法正常通行。

但是，痴迷于雷鸟的鸟友，顾不上这些客观条件了，相约了三两好友，租上牧民的马匹，徒步进山，吃住在山上，经过两天的寻找，实现了心中的梦想。

但我放弃了，放弃了再一次寻找雷鸟的行动，原因是多方面的，其实鸟人拍摄“雷鸟”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

不急不急，如错过了冬羽，还有夏羽。同年8月，义胆雄丰老师在当地鸟友的帮助下，神速拿下这个难题，在半山腰处的牧民家住了一晚，就顺利地拍到了雷鸟，这是雷鸟四季换羽最成功的伪装、最完美的夏羽。

雷鸟的每一次换羽，都是循序渐进的，是逐步从白色变成花色或者从迷彩褪为洁白的过程，这几次换羽在时间上基本是连续的，偶尔还会有重叠。

夏季，冰雪全部融化，雌雄雷鸟都换上了夏羽，和环境达到高度的一致。有一笑话：夏天找雷鸟，与其说是找见的，不如说是踩到的。

岩雷鸟生活在开阔的苔原多岩石地带，缺乏树木等隐蔽，每年的5月下旬，雄鸟虽进入繁殖季，红色的眉瘤非常耀眼，但羽毛还是洁白如雪，总是走在冰雪上。而同一时期的雌鸟已换上了繁殖羽（也就是夏羽），专找有岩石的地带活动和觅食，再好的视力也看不到雌鸟。

这是因为进入繁殖期的岩雷鸟，雌鸟负责孵化，它的羽色通常率先变化成岩石的颜色，雄鸟负责守护领地，确保安全，它的羽色变化晚，一切危险的生物都会先看到它。

6月初，很多雷鸟已经开始换羽，这只雪白色的岩雷鸟犹如一位温文尔雅的绅士缓慢地行走在冰面上，它黑色的尾羽与眼纹、雪白的羽毛和繁殖季长出的鲜红色眉瘤，形成了黑、白、红三种颜色的巧妙搭配，让它们的形象十分经典。

挨过了寒冷又漫长的冬天，春天还远吗？雄性岩雷鸟迫不及待地登上花岗岩石，振翅放歌，唱响了春天的旋律。

一年四季，雷鸟为了保护自己，成为了“换装大师”，羽色一年四季随环境的变化不断变化。在中国要想拍全“换装大师”的各种羽色，可以说难如登天，北纬48度，山顶海拔3000多米，常年积雪，一年至少7个月无法进山。

柳雷鸟生存的海拔比岩雷鸟低，大量的积雪已融化，大地已披上了绿装，6月初的柳雷鸟已换上了漂亮鲜艳的盛装。

和性情温和的岩雷鸟不同，柳雷鸟好胜心极强，性格火辣辣，是一种喜欢快速奔跑、急速飞行，喜欢飞上高山之巅大声呐喊的鸟儿。

求偶季节到来，只要有雌鸟出现，雄柳雷鸟会在空中边叫边绕着山谷飞翔，它会在这片熟悉的山谷找几个最合适的至高点停留炫耀。

为了更好地突显自己，雄柳雷鸟会飞到一片全是白雪覆盖的区域，昂首伫立，在这里，它胸前的棕红色羽毛在阳光和白雪映衬下，透着金属的光泽，格外耀眼。

大胆泼辣的性格、超强的飞行能力、自信的性格使雄柳雷鸟很快就赢得了伴侣的青睐。此时的雄柳雷鸟也变得特别温顺多情。

其实这里的鸟儿远不止这些，几十公里的上山路，从海拔970米到2600米的山顶，鸟儿垂直生活在这1000多米跨度的山沟里，海拔从低到高，我观到欧亚红尾鸲、白冠攀雀、欧金翅雀、长尾林鸮、斑鹟、黑胸鸫、小斑啄木鸟、白背矶鸫、红背红尾鸲、灰眉岩鹀、河乌、林鹨、蓝喉歌鸲、高原岩鹨、红额金翅雀等等，这些大多是新疆特色鸟种。

每一次上山，无论是否拍得满意，无论看没看到雷鸟，都会被这里的一切震撼，我们的每一次前行，就是一次对自己的多重考验，见与不见，它就在那里，重要的是你寻寻觅觅的过程。